第一百九十九章 姿勢

滅霸死死盯著那個地球人類，他的軍團，他的女兒，他的野心，統統葬送在這個名為「李昂」的個體手上，

現實世界，不是那種充滿熱血與激情的王道漫畫，而滅霸也不是那種有勇無謀、容易衝動的反派，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是一類人。」

滅霸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看著李昂，沉聲說道：「意志堅定，城府極深，行事狠辣決絕，道德低下甚至沒有道德，為達目的誓不罷休，哪怕是最為卑劣齷齪的手段，也能夠面不改色地實施，

如果把全世界的惡人集中在一起，單從精神層面上論高低，我們也無疑站在所有惡人的頂點。

我們應該能夠成為不錯的對手，乃至隊友。」

「我們可不是一路人。」李昂搖頭說道：「我可是正兒八經的好人，最喜歡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只要願意坐下來講道理，就什麼都好說。

可惜的是，按照銀河系各文明的資料庫，你就是個無惡不作、病態深入骨髓的瘋子，在銀河各地製造混亂與邪惡，

種族屠殺，種族滅絕，製造爭端，引發戰亂....

這些罪責都要算你頭上。」

被莫名其妙扣上一頂大帽子的滅霸並不在意，只是平靜說道：「529.517.630」

李昂一挑眉梢，滅霸報上的並不是什麼神秘代碼，而是一串坐標，銀河系各文明通用的、專門拿來標註行星位置的坐標。

李昂將這一串坐標傳遞給中央智腦，幸運的是，因為地球聯邦已經將哨塔基站等軍事力量，投放到了大半個銀河系，所以這一串坐標所對應的星球，也在地球聯邦監控範圍內。

半秒鐘不到的時間內，中央智腦就從各基站發回的信息庫中，提取到了對應的數據，並將星球表面的實時監控畫面，發回給了李昂。

那是一顆荒蕪貧瘠的星球，星球表面的土壤早已沙化，曾經高聳入雲的建築物，被時間侵蝕，被風沙吹刮，倒塌坍圮，只剩下凄涼無比的鋼鐵殘骸，還在無聲無息地訴說著星球曾經的輝煌。

變異生物在鋼鐵殘骸中穿梭，

某隻沒有毛髮、類似於老鼠的小型哺乳生物，一口啃掉某隻變異蟑螂的頭顱，任由腥臭膿水在其口中爆開，也不浪費任何一點食物。赤紅眼眸中滿是貪婪與食慾。

這些低級生物，是星球上唯一的倖存者，然而就算是他們，也無法在愈加嚴苛的自然環境下繁衍壯大——

根據相關數據顯示，這顆星球的氧氣層正在緩慢逸散，

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星球表面僅剩的低級生物也將滅絕於窒息。

「一顆正在死亡的生命行星。」李昂饒有興緻地說道：「這是你的故鄉？」

「她，被我們稱為泰坦星。」

滅霸平靜地回答道，「當我出生的時候，我險些被我的母親掐死，知道這是為什麼么？」

李昂搖了搖頭。

「因為我的畸形。」

滅霸抬起粗壯手指，點了點自己那紫色的、酷似紫薯的面龐，「已經滅絕的泰坦人長得跟我完全不一樣，準確的說，他們在外表上和地球人差不多。

而剛出生的我，膚色深紫，眼眸漆黑，臉上長滿囊泡顆粒，下巴則布滿豎形條紋，

這樣的嬰孩，只有一個詞語能夠形容。」

滅霸面無表情地突出一個辭彙，「怪物。」

「我的父母嚇壞了，下意識的，他們想要殺死我，或者遺棄我。

幸運或者不幸，他們沒有那麼做，接受了命運的安排，將我撫養長大。

外表異於常人的我，在童年收到了一些挫折，侮辱、鄙夷、輕視，不過，這對於我這樣的天生強者而言，都不算什麼。」

滅霸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闡述自己是能夠扼住命運脖頸的強者的事實，

「於困境中，我依舊成為了一名儒雅隨和的紳士，

禮貌，忠誠，節制，勇氣，正義，慷慨，憐憫，仁慈，感激，謙虛，勤奮，堅韌，善良，樂觀。

我拼了命地瘋狂學習，汲取知識，在剛成年的時候，就學完了泰坦文明多年積累的所有知識。

在無知之人的眼中，我依舊是那個怪模怪樣的怪胎，但是任何與我交談過的泰坦人，都會承認我確實是美德的典範，智慧的化身。

我被視為希望與未來，

我去參政，會成為最受歡迎的政治家；

我去參加研究，會成為最受人敬仰的科學家；

我去鑽研哲學，要麼成為改寫泰坦星人社會觀念的哲學家，要麼成為一名統一所有人心靈世界的宗教領袖；

我的感覺，就和當初被困在地球上的你一樣——世界的秘密，已向我敞開。」

李昂並沒有打斷滅霸的話語，他懸在空中，一言不發。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

對於聰慧者而言，最大的痛苦就是生命短暫，無法看到路的盡頭，

但是對於那些已經看到甚至走到路盡頭的人而言，這種痛苦還要疊加無數倍——前方的路已經走完，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於是，我開始思考。」

滅霸頓了一下，他看向遠方，似乎要穿過那無數光年的遙遠距離，看到那顆荒蕪殘破的星球。

「泰坦星，就和其他行星一樣，人口爆炸瀕臨崩潰邊緣，而資源卻寥寥無幾。

當眾人走投無路的時候，我提出了一個解決方法：滅絕。

隨機的，不夾私情的，絕對公平的滅絕。

無論貴賤，無論身份，隨即挑選出一半的泰坦星人，將其滅絕，

而剩下的人，則能在資源日益貧瘠的情況下，享有暫時的喘息機會。

我會絕對公正，就算是我的父母，我的朋友，乃至我自己，也會參與到隨即選擇當中，

死或生，

50%的概率。」

滅霸面露悲憫神色，一旁觀看的烏木喉可以發誓，在他漫長的生命中，看見滅霸這種表情的次數屈指可數。

「結果顯而易見，我的族人們說我是瘋子，

那些追捧我的人將我摔入谷底，我的朋友、我的父母，都要與我斷絕關係。

我無視了嘲諷與謾罵，在暗中默默觀察，一切與我預想的分毫不差。

無論泰坦高層做出何種措施進行補救，還無法點出星際殖民科技的泰坦文明，只能走向末路。資源耗盡，秩序坍塌，文明斷絕，

所有人在最後的崩潰中殺戮，掠奪，狂歡，死去。

泰坦星就此淪為廢墟。」

滅霸深吸了一口氣，「當時，已經堪透宇宙奧妙的我，並不是沒有星際殖民的科技，可以說就算是我一個人，也能推動整個泰坦文明逃出生天。

但是，沒有必要。

泰坦星如此，銀河系中的其他星球亦是如此，資源總有耗盡的那一天，屆時，將會有更多的犧牲者出現。」

滅霸肅穆說道：「而我的志願，就是充當仲裁者，定時地消滅宇宙中一半生靈，

小的犧牲，成全大的完美，

只有這樣才能免去更多的痛苦。

這，就是我所知的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