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即便惡狠狠的瞪著綠萼,「有膽你再說一遍試試?」
王府上下皆是十分不齒廉葭葭的,雖然知道她是王妃娘家庶妹,卻也知道王妃與她關係並不好,她一門心思的削尖了腦袋想往正院鑽,揣的是什麽目的不言而喻,王府里的家僕都知道王爺對王妃的專情,這在王府中可是一大美談,如今冒出個想要爬姊夫床的不要臉的貨色,對她客氣點,那也都是看著王妃的面子罷了。
如今她自己撕破臉面來,誰還能真敬著她不成?
「再說十遍又怎樣?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你倘若想聽,我便多說幾遍給你聽,倒也好時刻提醒著你,看清楚自己的身分,別作那痴心妄想的美夢了!」綠萼是從落霞山別院調至王府的丫鬟,本就不是什麽好說話的角色,見廉葭葭如此不識抬舉,便抹下臉來,一點餘地也不留的說道。
「你!你一個丫鬟,好大的狗膽!我再如何也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廉葭葭被氣得不輕,但想到倘若真鬧到了廉如意麵前,她未必會幫著自己,便只好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強壓下火氣,「哼,不管我是不是主子,如今是你伺候我,我何須與你多說,滾出去!」
說完便進了裡間,將自己扔在床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綠萼見她偃旗息鼓,自然不會再揪著不放,冷哼一聲,轉身出門。
廉葭葭卻是在盤算著,該怎麽改變一下現狀,如今連一個丫鬟都敢欺負到她頭上來了,還不是廉如意授意的麽?廉如意是這王府的女主人,自然能指使得了王府的下人。
想到自己前世以及今世在賢王府的地位,廉葭葭唇邊露出笑意,倘若能使那丰神俊逸的壽王的心偏袒向自己,不怕這院子里的丫鬟們不倒戈。人不都是見風使舵的麽,她也真是,和一個丫鬟置什麽氣!
如今的關鍵是,自己被遠遠支到這蘭苑,連內院都進不去,見不了壽王的面啊?是得想個辦法給壽王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讓自己在壽王心中有了位置才行。
且不談人厭狗嫌的廉葭葭想到辦法沒有,小陶倒是還惦記著早上讓廉葭葭那麽狼狽的黑霸。
她得了空又來到豐怡園,第一件事倒不是狗腿的往趙爺面前湊,反倒是先來到獒舍,帶著一大包骨頭來慰問黑霸。「黑霸你真棒,早上看那女人丟臉真是一天心情都美美的!不如明日我再帶著你去嚇唬她吧?!」
黑霸半卧在獒舍前,倨傲的看著小陶,似乎在嫌棄她的幼稚,待小陶拿出骨頭,牠也只是斜看了一眼,才懶洋洋的起身叼起一塊足足有小陶胳膊粗的帶肉大骨頭,黑霸一口咬下,只聽哢嚓幾聲,骨頭便被嚼碎。
小陶伸手想要摸摸黑霸的腦門,卻見正在嚼骨頭的黑霸視線冷冷的落在她手上,立馬縮回手來,「真是小氣的傢伙!摸一下都不行麽?枉費我整天給你帶好吃的,整天帶你遛達兒!我去看看趙爺在哪兒,你先吃著哦。」
小陶猛的起身,一回頭,眼前一陣眩暈。「趙、趙爺!」
眼看小陶起得太猛,頭暈目眩差點跌倒,趙耀便伸出兩根指頭來,輕輕夾住小陶的衣袖,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小陶倒是被他拽的站穩了。
趙耀淡淡看她一眼,「寒梅歇上十年,你或許能趕上;世遠歇上二十年,怕也等不到你了。」
小陶鼓著嘴,可憐巴巴的看著趙耀,每日打擊小陶,都快成了趙耀的一大嗜好了。
剛剛還一臉倨傲的黑霸看到趙耀來了,立即蹭的站起身,吐出舌頭,碩大的腦袋就往趙耀懷裡蹭。
「你這沒良心的傢伙,我來怎麽不見你這麽殷勤?」小陶不敢對趙爺抱怨,只能怒視著黑霸咕噥兩句。
黑霸不屑的看她一眼,小陶莫名的覺得自己看懂了黑霸這個眼神的含義,似乎在說「你見了趙爺不也一樣殷勤」。
趙爺抬手輕輕撫了撫黑霸的腦袋,黑霸立即得意的抖了抖自己龐大的身軀,似乎十分享受。
「在京城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如今世遠小有所成,我打算離開京城了。」趙爺看著黑霸說道。
小陶一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趙耀是在和她說話。她張了張嘴,忽然覺得喉頭有些澀,「那,那寒梅姊姊呢?趙爺您不教寒梅姊姊了麽?」
趙耀回頭看了一眼小陶,只見她的臉頰被太陽曬得微微泛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兩手緊緊攥在一起,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世遠是大師兄,自然可以代我指點寒梅。」
「那……那黑霸呢?趙爺也不管牠了麽?」小陶聲音艱澀。
「我自然是要帶黑霸走的。」
「可是……可是甜心閣的二十四道點心我還沒為您買遍呢……」小陶努力的瞪大雙眼,卻依然不能阻擋淚水滑出眼眶。
兩人一獒站在樹蔭之下,夏風吹過,卻是撲面的熱氣襲來。
趙耀回頭看向小陶。
小陶慌忙抬手去摸眼睛,「太熱了,汗都出到眼睛里了。」
趙耀的眉心微微蹙起,他抬手想要為小陶抹去眼淚,最終卻僵硬的將手落在了小陶的頭頂。他今年三十二歲,小陶才十四歲,很多事,她還懵懂,他卻不能不理會。放任自己在京城待下去,只會越陷越深,趁著如今尚能抽身之時,儘快離去的好,她畢竟還小,日子久了她很快就會將他忘掉了吧。
一向活力四射的小陶,今日是耷拉著頭,步伐沉重的離開豐怡園的。她的眼眶酸澀,胸口也像是被人敲碎了一塊大洞般,熱烘烘的夏風直灌進心口,火辣辣的灼燙著她的心。
夜幕降臨,蘭苑的廉葭葭卻是動了起來。
不是不讓她進正院麽?反正她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伺候廉如意,不讓她進正院,她就守在外院,總有機會見到壽王的。
廉葭葭換了一身深藍色的長裙,深色的衣著將她的身形隱匿在夜色之中,她自以為無人發現的離開了蘭苑,卻不知王府四處皆有人戒備,她的一舉一動早就落入了躲在暗處的眼睛里。
廉葭葭沿著僻靜的小道摸索到前院,她暗自慶幸一路暢行無阻,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此時正在別人的監視中,恍如在貓的視線之下被逗弄的老鼠。
她躲在鬱鬱蔥蔥開著芬芳小白花的九秋香之後,眼睛緊緊盯著尚亮著燈的外書房,心中憧憬著待會兒壽王走出書房時,兩人相見的情形。
可等了一刻鐘腳就開始麻了,且九秋香花叢中有不少大花蚊子,好不容易等來她這麽個鮮肉美食,那自然是不會客氣的。
兩刻鐘以後,她脖子上、手背上已經全是包了。
半個時辰以後,外書房還亮著燈,廉葭葭卻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這都什麽時辰了,壽王怎麽還貓在書房裡?他不回去陪陪廉如意麽?莫非……他們倆根本不像傳說中那麽恩愛?壽王根本是宿在書房裡的?」廉葭葭不禁在心中猜測,想到這裡,她臉上有藏不住的笑意,頓時覺得腿麻腳麻渾身是包也值了!
總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萬一壽王真是宿在書房裡的,她豈不要在外面白喂上一夜的蚊子?既然君不來就我,那便我主動出擊吧!
廉葭葭從九秋香灌木叢中起身,躡手躡腳的向書房走去,恰恰這時,書房的門從裡面打開,她立即停住腳步,臉上擺出自認最嫵媚的笑容。
只見一位三十來歲,瘦高挺拔、目光犀利的大叔從書房走了出來。
來者不是旁人,正是到書房裡寫下字條向慕容御辭行的趙耀。
廉葭葭沒見過趙耀,笑容立即僵在臉上,「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會在王爺的書房?」
趙耀只瞥了一眼廉葭葭,就面無表情的從她身旁越過。
廉葭葭自然不甘心自己等了這麽久、餵了這麽久的蚊子,就等來一個素不相識的大叔,當下便轉過身,手指著趙耀道:「喂,不是在跟你說話麽,怎麽不理人的?」
趙耀腳步略頓,連頭都沒回。
廉葭葭只覺眼前一陣風拂過,甚至沒看清什麽,就見自己伸出的手指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上扭曲著,鑽心的疼痛這才後知後覺的從手上傳來。
「啊——」緊接而來的便是廉葭葭響徹夜空的尖叫。
趙耀吹了吹手上不存在的灰塵,淡淡的說道:「你娘沒有教過你,隨便指人是不禮貌的麽?」
廉葭葭疼得跌坐在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冷汗與眼淚齊齊流下,抬頭卻只看見那位大叔腳步從容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