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但是禁又是禁不住的,有些樂伎自己會混作顧客進來,店裡跑堂的總有疏忽的時候。
杜恆言吩咐紫依道:「你讓墨林派人去跟著她,看她住在哪裡。」
紫依去找墨林。
杜恆言看著詩詩穿梭在一樓的詩詩,腰肢十分細軟,體態婀娜,若是她當真和牡丹是舊相識,那自個是不是可以順著那個教坊找出牡丹和小小娘的家?
為何小小娘和牡丹都被賣了出去?這個想法在杜恆言腦海中一閃而過,找到又怎麼樣,小小娘已經不在,那些人和她也沒關係。
杜恆言正在晃神,忽地瞥見樓下一個急匆匆的身影,十分熟悉,是李菁。
李菁一眼也看到了樓上的阿言,提著裙子,跑了上來,二人找了一個閑置的雅間坐下,李菁喝了一口茶,立即道:「阿言,官家要納沈夫子入宮做婕妤,今日早朝上,大臣們吵翻了,我爹回家猛灌了一大壺水。氣的就差捶胸頓足了,口口聲聲婦德敗壞,怎能入宮,呼呼,我差點和他說我一早就知道了,真是憋死我了!」
杜恆言遞了帕子給她:「你看你跑的,要是被你爹爹看到了,估摸也要念叨你!」
李菁也不客氣,擦了擦汗,順道看了一下上頭繡的一尾金魚,「阿言,你家二娘的綉功真好。」
杜恆言笑道:「其實我娘的綉功也很好,以前在鎮上的時候,家裡的田地被富戶霸佔了,我娘就憑著綉活為生,她的綉件兒比別人的要多賣出二成的錢呢!」
記憶里的小小娘,實在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子。
杜恆言忽然想到,沈夫子這麼作踐自己沒有什麼,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以後怕是非常艱難。
李菁兒猛地吸了吸鼻子,頗委屈地咬唇道:「阿言,我還沒吃呢!」
杜恆言笑著出去吩咐墨林。
不一會兒便上來一鍋奶白色的羊肉湯底,墨林親自端了許多肉與素菜過來,另外備了一份蘇合香麻醬,一份龍腦香雞樅醬,另備了醋、胡椒。
杜恆言笑道:「涮一下,羊肉呈粉色便能出鍋了,不然就不嫩了,李菁有樣學樣地在熱氣翻騰中用象牙箸涮起了薄薄的肉片。」
兩人的女使都在外頭候著。
李菁一邊吃著一邊道:「嗯,阿言,改明兒讓我爹爹也在家中好好的寫副字,拿你這兒掛著,以後就能來蹭吃蹭喝了!我爹前些日子還問我,是不是京中新開了一家涮鍋店,裡頭掛著許多大儒的字畫。我沒敢說是你開的,免得我爹又要嘮叨我整日不務正業。」
李御丞雖然整日里一本正經地行著御丞的職責,參一些不平之事,不過對子女卻十分寬和,比如這個女兒,他並不像一般人家一樣,認為給筆嫁妝就可以,反而經常鼓勵李菁做一些小營生,日後能在夫家自力更生。
杜恆言有時候甚至想,是不是真心疼愛女兒的人都是這般模樣?
李菁正吃著,包間門忽然被推開,嚇得李菁一個囫圇將肉片吞了肚裡,杜恆言忙給她倒了一杯水,這才看向門口。
卻是來者不善,薛清漣。
紫依和李菁的女使蓮兒攔在了薛清漣跟前,紫依道:「薛家小娘子,我家主子並不准備在這裡見客!」
薛清漣直接無視紫依,走到裡間,看了一眼杜恆言和李菁,溫婉笑道:「看到你二人的女使在外頭,猜你兩個肯定在裡頭,有沒有嚇到你們?」
說著,竟然是調皮地眨了眨眼,彷彿剛才自己真的只是惡作劇。
李菁灌了兩口水,稍微平復了一下,「薛大娘子,誰家的規矩是可以這般唐突地推別人的門,怎地,你來是要為我們結賬不成?」
又轉頭對阿言道:「阿言,今個我們竟有白吃白喝的口福。」
說著,也不再管薛清漣,自顧自地涮起了白瓜片兒。
薛清漣麵皮抽了一下,看了一下二人桌上滿噹噹的東西,又看到二人的醬料,估摸在一百二十貫左右,抿了唇道:「其實是有事說與恆言聽,前些日子我去相國寺,看見慕俞與秦家的小娘子在一處選手串兒,當真一對璧人。」
薛清漣一邊說著,眼睛滿帶笑意地看著杜恆言,「恆言這般早便有了姊妹,真是讓人艷羨。」
李菁差點沒將嘴裡的肉噴出來,「薛家姐姐,你該不會是嫉妒,所以也想過來和阿言說一聲,你也願意吧?那秦家可是世代書香,自來清貴呢,貴府?」李菁將薛清漣從上到下斜溜了一下,眼裡的不屑明晃晃的。
杜恆言看著好笑,捏了捏李菁的手,轉頭對薛清漣道:「多謝薛家娘子告知,恆言已經知曉,若是薛家娘子無事,請回吧,這一餐飯,薛家,怕是付不起。」
薛清漣頓時氣紅了臉,「你!」
杜恆言微抬了下巴,睥睨了薛清漣一眼。
紫依和蓮兒也過來拉薛清漣,薛家的女使和紫依二人纏上。
杜恆言和李菁無事人一般涮著鍋子。
忽地,薛清漣走近了來,杜恆言心口一跳,忙將李菁往右推了一把。
說時遲那時快,薛清漣腳下一個踉蹌,上半身前傾,雙手眼看要推倒涮鍋。
兩隻胳膊卻同時受了不明物體的重擊。受痛縮了回去。
「阿言,阿言,你怎麼樣?」卻是慕俞急匆匆地趕來,一腳將薛清漣踹到在地上。
杜恆言和李菁都無事,就是平白被嚇了一下,杜恆言尚可,李菁卻是氣的臉都煞白,氣沖沖地上前推搡了薛清漣一把,「你要幹什麼?惱羞成怒要滅口嗎?薛清漣,我可告訴你,我爹是御史中丞,此事我爹一定要告到你薛家臉面掃地,讓京城人都不屑與你家相交!」
薛清漣淚水漣漣,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我,我不是故意的!恆言,我真的準備走了,只是腳下一時沒穩住,我,我……」
林承彥最不耐煩這種小人,「薛姑娘,請吧,你有意還是無意,回去說給你爹聽吧,你爹信你便成。」
薛清漣面上茫然地看著眾人,似乎不解他們的敵意從何而來。
薛家女使眼看著自家主子站不穩,忙上前扶著。
李菁原是歡歡樂樂來吃東西的,一下子被搞的倒足了胃口,深呼吸了兩口氣,才沒將手邊的醬碟倒在薛清漣的頭上。
跟著林承彥一起來的耶律扎顏,之前以為京城中最潑辣的姑娘便是當街喝罵阿沂的杜恆言了,卻不想今日竟見到比杜恆言更潑辣的。
李菁兒猶氣不過,怒道:「心思這般歹毒,活該嫁不出去!」
杜恆言安撫了李菁兩句,才看到了門外頭站著的耶律扎顏,低聲問慕俞,「他怎麼也來了?」
杜恆言自以為自己聲音很小,卻不想門外的耶律扎顏還是聽見了,耶律扎顏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林承彥尚在剛才的驚慌中緩不過來神,望著涮鍋中間柱子裡頭燒的紅彤彤的炭火,心裡還是一陣陣地狂跳,皺眉道:「找到國子監,遇到了,便甩不掉了,阿言,你日後離這人遠一點,萬不要再給她近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