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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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一走,李桂花氣道:「也不知媒人收了饒家多少禮,瞧他一板一眼的樣兒。」
陳貴接話,「人家是媒人,辦事收禮這是他應得的,你有什麼好氣的?」
李桂花一想到一年內要還五十多塊錢就心慌。
「今年要單幹,要是老天爺不長眼鬧個洪災或旱災,連吃飽飯都是問題,拿什麼還錢?」
「呸!呸!呸!」陳貴急眼了,「這還沒開始干呢,你咋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瞧這些日子大雪下的,瑞雪兆豐年聽說過沒,沒文化!」
李桂花朝他翻了個白眼道:「你有文化咋沒上天呢!我意思是說,單幹還不如集體呢,靠掙工分還能存點錢,如果一年內不做新衣服,兩個兒子學費也不漲,錢省著點花,五十多塊錢還是能還得上的。」
「瞧你沒出息的樣兒,你忙活一年到頭就是為了還清一張欠條?你沒聽說有的地方單幹后,不少人家賣了糧開始買磚買瓦,積累個幾年,都能蓋上樓房了,還差那五十多塊錢嗎?」
陳貴對分田到戶單幹很有信心,李桂花也不好再說喪氣的話,「欠條的事不提,紅梅的婚事咱們得操心吧,她都十九了,可不能耽擱。」
「這世上只聽說有娶不到老婆的男人,還沒聽說有嫁不出去的女子。你放心,這年一過,就會有人上門來提親的。」
陳貴向來開朗自信,李桂花也只好盼著媒人上門。
*
大年初六,妹夫方衛華來了。他說他們隊上的秋菊怕公婆被關著出事,她男人硬拉她去醫院,打下一個男胎。
秋菊連生五個閨女,這回好不容易懷了個男胎,卻被逼著去打了下來。
秋菊一家哭得死去活來,她男人兄弟幾個全生的閨女,現在計劃生育這麼一搞,他們家怕是沒男娃的命。
李桂花聽得心疼死了,「哎喲喲,計生站的那些人真不怕天打雷劈呀,為了保住鐵飯碗,啥事都做得出來啊?」
陳蘭芝嚇得雙手捂住肚子,「大哥大嫂,到時候要是查到你們這隊上,我又跑不動,你們可得扶著我跑啊,跑到後面山上去!」
李桂花忙點頭,「你放心,後山離得近,鑽進山裡啥人都尋不見。」
方衛華往裡屋瞧了瞧,「紅梅呢,我大姐家有一兒子,今年二十四了,我大姐聽說了紅梅的事,想……想讓她兒子蘇醒過來和紅梅相上一面。」
「蘇醒?這啥名字呀,聽著像是總也睡不醒似的。」李桂花笑道,不過她在乎的可不是這個,「你大姐家幾口人,能分多少田地?你那外甥蘇醒老實不,勤快不,幹活捨得下力氣不?」
方衛華想了想,說:「六口人,應該能分不少田地。我大姐生了四個兒子,一個閨女都沒有,蘇醒是老大。他從小就勤快,幹活那叫一個狠勁,長得人高馬大,挑一百五十斤的擔子能走上幾里路。」
他唯獨繞開了「老實」二字。
李桂花好奇,「那為啥年紀這麼大了還沒成家?」
「那個……他名聲不太好。」方衛華小聲說。
又來一個名聲不好的!
「那還是算了吧。」李桂花一口回絕了,她的臉拉得老長,心想,扔了饒兵又找個名聲爛的,還要還五十多塊錢的債,那不是等著被別人笑話嗎,好好的閨女,咋老給挑爛名聲的男人。
要這麼折騰,還不如跟了饒兵呢。
方衛華見李桂花那臉,忙說:「大嫂你聽我說嘛,蘇醒可從沒跟哪個女的亂搞。」
李桂花尋思,所謂的名聲不好,不就是那幾樣嗎,亂搞男女關係、做賊、殺人、放火、搶劫、坐牢,這幾樣可沒一樣是值得嫁的呀!
方衛華支支吾吾不知該怎麼說。
他老婆陳蘭芝忍不住了,說:「你大姐一家子可不帶這麼毀我大侄女的,蘇醒成天打架鬥毆,前年打群架打破幾個人的頭,在獄里蹲了九個月才出來。去年又打架進過派出所,這過年前還把老耿家兒子胳膊打脫臼了,幸好及時找人接上。我大侄女要是跟了蘇醒,那不得一言不合就挨揍啊?」
李桂花聽得心裡一顫一顫的,還坐過牢啊!雖然只有九個月,那也是坐牢呀。
陳貴本以為人家是小打小鬧,聽說坐過九個月的牢,他突然想起來了,「你說的是那個『醒大個』呀,我聽說過他,他這人無法無天誰都敢打,以後怕是要坐大牢,我家紅梅嫁誰也不能嫁他呀!沒想到他竟然是你大姐的兒子,以前咋沒聽你說過?」
「沒事誰提他呀,名聲又不……。你們不懂我那外甥,他不打自家人!」方衛華解釋道。
「誰信啊,他連自個兒三個弟弟都打,親弟弟還不是自家人?」陳蘭芝嗆道。
「他那不是管教弟弟嗎,又沒下重手。」
「臉都打青了還不叫下重手,他到時候管教自家女人也把人臉打青,過後說沒下重手?」
方衛華沒話回了,他哪敢保證外甥到時候不打老婆。他要是牽了這門親,到時候大侄女挨了打,陳蘭芝還不得跟他血拚哪。
「那……那還是算了吧。」方衛華低下了頭。
接下來幾天確實有媒人來提親,可沒一個合適的,不是長得太丑或太矮就是家風極差的,反正都是些不好找老婆的人。
紅梅模樣好,人也乖巧,上工時挑啊抬啊也有力氣,常被人誇。
李桂花夫婦不捨得將她隨便嫁了,雖不想高攀,但至少得找個匹配的吧。既然一直沒個好的來提親,他們就耐心等著,婚姻大事可不能將就。
紅梅自己也是倔了,跟爹媽說,她這輩子不嫁了。
陳貴聽后嚇著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跟著爹媽當一輩子老姑娘,我和你媽怎麼出門見人?」
紅梅咬著唇說:「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不想嫁。」
陳貴脖子一梗,「咦?男人怎麼就沒一個好東西了,你爹我就是男人,我不夠好嗎,你媽逮著我就打就罵,我也沒敢在外面做丟臉的事呀!」
李桂花倒是挺認同自家男人這一點的,說:「紅梅,你別被饒兵那樣的人嚇著了,這世上又不是他一個男人,好男人多著是。一個女子,嫁了人就有了依靠,一輩子指著他給你遮風擋雨、掙錢養家呢。我嫁給你爹雖然沒享到福,但比以前在娘家過得自在多了,至少能做自己的主。何況誰不盼個兒孫滿堂,老來有個伴,這樣的人生才圓滿嘛。」
紅梅只不過眼前不想隨便嫁人,才說了那些氣話。沒想到爹媽都把他們自己當活生生的例子,她聽著都想笑。
她憋著笑說:「好好好,我不說氣話了,但是嫁人的事得我自己說了算,我要挑個像爹這樣的。」
陳貴得意地說:「這還差不多。」
李桂花這下又倒戈,「像你爹這樣的不行,他沒出息,掙工分比不上人家,要不然咱家這麼窮呢。」
陳貴不樂意了,「現在不掙工分,要單幹了!你這腦筋不好使,老了肯定要得痴呆症。」
「你老了才得痴呆症呢,帶時候給你身上掛個牌子,你就每天自個兒隨便逛去,我才懶得伺候你。」
「到時候誰伺候誰還不一定呢!」
陳貴和李桂花又吵起來了,紅梅坐在旁邊看戲。
*
過了正月十五,隊上開始分田地了。
村民們之前可不知道,分田到戶的名堂挺多。不僅分肥田瘦田、肥地瘦地,還要看離池塘、河流的遠近。
丈量清楚后,先是搭配著分,如果有爭議的情況,就來抓鬮。
分時也不僅僅只看你家有幾口人,還要分男女、分年齡,看是否婚配。比如,陳貴家七口人,陳貴和李桂花分的一樣,每人得一畝二分田和六分地,而三個閨女是未成年每人得七分田三分地。
兩個兒子又因為沒滿十歲,每人只得六分田兩分地。
這麼一算,陳家總共分得五畝七分田和兩畝五分地。
當然,這麼一分,有不少人高興,也有人埋怨,無非就是分得好與不好的事。畢竟好田好地只有那麼多,總有人分不上。
陳貴和李桂花挺滿意自家的,因為分的田地有肥的有瘦的,有離水源遠的,也有近的,搭配均勻,反正與別家比起來沒有吃虧。
還有一事他們心裡偷著樂,因為開始造冊時可沒有紅梅的田和地,隊上以為她下個月就要出嫁了,把她名下的田地寫到了饒家。
現在得知紅梅婚事已黃,臨時又改到陳家的名下。要知道分的田地三年一調,紅梅的七分田三分地,陳家就能多種三年,種得好的話,收成可不少!
因這事,好些人家羨慕得要死,之前暗地裡笑話紅梅沒人要了,現在他們又覺得陳家因禍得福,望著那麼好的田地,眼睛都要望穿了。
他自個兒就隨地坐在了路邊,說:「前年旱災,稻田幹得要裂縫,沒水灌溉就沒糧食可收啊。當時七隊村民連夜截胡河水,壘沙袋攔著不讓水往下流,我們八隊還有九隊十隊的就沒水了,河流是歸整個蘇家村的,他們七隊想獨佔怎麼成。後來……後來就打起來了,我們隊打贏了拆了沙袋搶到了水,可我也坐牢了。」
紅梅聽著頗心酸,蘇醒打架不是為個人,而是為集體,「你不該沖在最前頭,也不該下狠手。」
「沒人敢沖在前頭,只有我沖了,否則這架打不贏。當時一片混戰,都打紅了眼,我要是怯弱一些,估計都被打殘了,我胳膊不就是被人拿菜刀砍了嗎?」
紅梅心裡緊了一下,沉默一陣,又問:「坐牢肯定很難熬吧?」
提起在牢里的事,蘇醒感嘆一聲,又笑了,說:「難熬,那是真的難熬,每天都度日如年。關押審問期間還好,因為都是和我一起打架的那幾人,後來他們都被釋放了,只有我被判了刑。」
紅梅暗道,誰叫你沖在最前頭,打人又狠,當然把你當典型的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