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花田
幼年喪父,少年喪母,還未成人就已失去雙親,沈老闆的身世也太凄苦了。
高岩調整了幾次情緒,才接著問道:「嗯,咳,那沈老闆退出梨園之後去了哪裡?
這些年又在做些什麼呢?
我想不止是我,很多觀眾也都對沈老闆這些年的經歷十分好奇。」
在沈月樓重新走進大眾視野的這些天,他退出梨園后的經歷早已被編成了一段段傳奇。
風華絕代的天才名伶,在事業巔峰期隱退,因何緣由,他又去了何方?
有人說他被情所傷,後來,出家當了和尚;有人說他娶妻生子移民到了國外;還有人說,他早在四年前就已經病逝了。
……
對於網上的那些不實傳言,沈悠自然也有所耳聞,還娶妻生子,都不考慮一下沈月樓當時的年紀。
他只是淡淡回道:「事實上,離開梨園的這些年,我哪兒也沒去,就一直呆在燕京城裡。
生活嘛,也是平平無奇,整天就看看書,練練嗓,偶爾寫寫小說或者劇本。
若說有趣的事,那就是我趁著閑暇時間學會了幾件樂器,還試著創作了一些時下流行的歌曲。」
這是平平無奇的生活?怎麼聽起來如此多姿多彩呢!
聽沈悠細數他這些年的成長與收穫,高岩驚奇道:「會樂器還能創作歌曲,那沈老闆應該去參加我們台的《原創之聲》啊,今晚要錄製的補位賽您是趕不上了,報名下周的踢館賽應該還來得及,沈老闆要不要考慮一下?」
他的語氣十分輕快,並非嘲諷,就只是單純地調侃而已。
沈悠也配合著玩笑道:「我倒是想去,可他們也沒邀請我不是?
要不,您去幫我說說?」
「這事他可幫不上忙,找殷導或許可以!」
裴慶豐跟著調笑了一句,又看向沈悠正色問道:「沈老闆還寫過小說?是什麼類型的故事,不知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拜讀一下您的大作?」
「對啊,這方面裴老可是大家,沈老闆若是有得意的作品,不妨拿出來給裴老賞鑒一下?」
這倒正合我意。
沈悠心中一動,笑著回道:「哪有什麼大作啊,我寫小說純屬自娛自樂,打發時間。
裴老若是有興趣,下了節目,月樓定奉上拙作,請您斧正。」
「哈哈,好,就這麼說定了。」
這個話題說完,三人接著又聊了一些梨園掌故,名伶軼事。
談起京劇的輝煌,自然也要關照到京劇的現狀。
於是,高岩問道:「裴老您說,您這輩子經歷了京劇從鼎盛時期,然後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有人說京劇是不是衰落了,或者說是受眾越來越少了,您對這個是怎麼看的?」
裴慶豐皺眉想了一下,認真回道:「唉,這個問題有些一言難盡,受眾少,你要跟過去比,那肯定是少了,或者跟流行音樂、電影、電視劇的受眾比,那更是少的可憐。但你要說它衰落了,卻也不見得。」
高岩又問:「哦,怎麼講?」
裴慶豐回道:「首先,京劇的傳承脈絡一直沒有斷,藝術成就相對其他藝術形式也是高不可攀。
而且,現在真心喜歡京劇的仍大有人在,它無可替代,你要是真鑽進去,成了戲迷,那是一輩子的事,到時候你再看別的娛樂,可就味同嚼蠟了。」
聽完裴老的話,高岩也開誠布公地說了自己的看法:「不瞞二位,我雖然是《粉墨人生》的節目主持人,但我也是近些年因為這個工作才開始接觸京劇,並愛上聽戲的。
當然,我現在也僅僅是個初級的愛好者,比不得二位這麼專業,所以,我說的話,是站在一個外行的角度。
剛才聽裴老說話的時候,我就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我以前為什麼不愛看京劇,都不僅僅是不愛看了,是一聽到那種「咿咿呀呀」的聲音就感覺頭疼。
我自己總結,一個是年齡的原因,還有與京劇的門檻也有關係。
年輕時沉不下心,更喜歡新奇、簡單一些的東西。今天我們一提到京劇,那是高雅的藝術,不是供你消遣娛樂的東西。
看戲之前,我是不是要焚香沐浴,做好準備去接受熏陶和洗禮。
我覺得現在很多年輕人也都和我之前抱有同樣的想法,覺得它太沉重了,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對於這個問題,沈老闆是怎麼看的?」
聽完高岩的想法,沈悠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考:「把京劇當成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賞玩的高雅藝術,這本身就是一種誤讀。
在以前,京劇本來就是一種特別通俗,特別娛樂的東西,只是,後來有了電影,有了電視劇,有了流行音樂這些更通俗的東西出現,京劇反而成了難懂的藝術了。
其實,京劇劇目里所說的故事與電影、電視劇也都差不多,甚至很多電影、電視劇本就直接改編自京劇,……」
裴慶豐嘆道:「誤讀的產生,說到底還是京劇文化的推廣和普及做得不夠。
要想改變現在京劇在年輕受眾中越來越少的現狀,京劇界得出現一個超級明星才行,年輕觀眾以他為窗口,看到京劇世界里的花團錦簇,從而推門走進去,真正體會到京劇藝術的其樂無窮。」
聽到裴慶豐的見解,沈悠緩緩點頭:「受教了。」
「京劇界的超級明星?這事恐怕不太容易。」
高岩直接問道:「那裴老覺得現在梨園裡誰能擔此重任呢?」
「寥寥幾人而已。」
裴慶豐看了沈悠一眼:「沈老闆自然是其中之一,申江京劇院的林雁秋可以算一個,春秋劇社的李少白和京劇一團的陳鐵梅稍差一點火候,其他人,就差得更遠了。」
聽裴慶豐如此說,高岩忙大笑著撇清關係:「哈哈哈,以上得罪人的論斷全是裴老自己的觀點,與本台立場無關。
粉墨人生,廣告之後見。」
主持人高岩念完一段廣告,又轉場回來:「不知沈老闆今後有何打算?想過要復出梨園嗎?」
沈悠點頭道:「有這個想法,慢慢來吧,等一個恰當的時機,我還是會登台唱戲的。」
「只希望這個時機快點到來。」
高岩雞賊笑道:「登台唱戲還需要等待時機,只亮一嗓子卻不需要這麼麻煩,節目的最後,您給大家唱一小段吧?」
沈悠無奈道:「好,那就給大家清唱一段我最近琢磨的「新腔」吧。」
「新腔?了不得,那我和裴老可是真有耳福了。」
高岩和裴慶豐一起鼓掌,鏡頭給到沈悠,沈悠開口清唱了一小段起解:
「蘇三離了鴻彤縣,將身來到大街前。
未曾開言我心內慘,過往的君子聽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轉,與我那三郎把信傳。
言說蘇三把命斷,來生變犬馬我當報還。
……
好,就唱到這,獻醜了。」
從沈悠一開腔,裴慶豐就直接把眼睛閉上了。
他一邊搖頭,一邊拍腿,品咂其中韻味。
一段酣暢淋漓的西皮流水,聽起來可真過癮啊。
一直到沈悠唱完,裴慶豐都還沒從渾身酥麻的狀態脫離出來。
高岩笑道:「真是意猶未盡啊,裴老都聽入迷了。」
裴慶豐回過神來:「腔調合轍悅耳,令人耳目一新。
假以時日,沈老闆這新腔必會在梨園中風靡。
只是不知,沈老闆這齣戲出自哪裡,為何我以前從未聽過?」
「此劇名為《玉堂春》,是我自己寫的劇本。」
「沈老闆真是大才,如此,我更加期待您寫的小說了。」
……
《粉墨人生》節目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錄製結束,沈悠與殷浩、高岩、裴慶豐三人交換完聯繫方式,便一起走出了演播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