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箏
「三位,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我做東。」
出了演播廳,殷浩立即對高岩三人發起了聚餐邀請。
沈悠本著能省則省的原則,本想直接點頭答應,裴慶豐卻先一步開了口:「感謝殷導盛情相邀,只是我中午已經有了別的安排,就不過去了。」
高岩也道:「別看我,今天中午我要陪媳婦到老丈人家吃飯,我可不敢不回去。」
殷浩最後看向沈悠,沈悠只能無奈搖頭。
裴慶豐與高岩都不去,自己和殷浩單獨吃飯也實在沒什麼意思。
「要不,這次就算了,下次有機會再聚。」
「也只能如此了。」
聚餐不成,四人就此分別。
唉,好好的一頓免費午餐就這樣泡湯了。
獨自走到廣電中心門口,沈悠剛準備就近找個餐館對付一下,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他。
「沈老闆,等一下。」
回頭一看,卻是裴慶豐。
見裴慶豐拄著手杖快步走來,沈悠連忙上前攙扶。
「裴老,您慢點!」
扶住裴慶豐,沈悠不由好奇問道:「您剛才不是有事先走了嗎?」
裴慶豐笑著回道:「呵呵,我剛才先一步離開,就是為了在這裡等您出來。
我這次過來錄製節目,可是帶著秘密任務來的。
您今天中午有時間嗎?」
沈悠認真想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好像也沒什麼事。」
裴慶豐欣喜道:「那正好,左右無事,我想邀您到我們集韻齋票房去看看,不知您能否賞臉?」
「集韻齋票房,那好吧!」
看到裴慶豐一臉殷切的神態,盛情難卻,沈悠只好點頭應下。
「小周,把車開過來。」
裴慶豐招呼一聲,一輛黑色轎車立刻朝這邊慢慢開了過來。
周姓司機靠邊停車,裴慶豐打開車門,沈悠也跟著坐了上去。
上車之後,車子緩緩前行,平穩且舒適。
在車裡,裴慶豐主動提起了一個話題:「沈老闆之前聽過我們集韻齋票房嗎?」
沈悠點了點頭:「略有耳聞,相傳集韻齋票房乃是大周承平年間,晉王柴遷所建,集韻齋正是他書房的名號。
晉王嗜好皮黃,集韻齋也收攏了當時許多名伶,四大名伶中的梅君和竹君就曾是集韻齋的座上賓。
后二百年,集韻齋興衰迭代,雖時有沒落,卻一直名伶輩出,除卻「陳派」名老生董玉山、秦鴻蘭,名花旦賽芙蓉,名丑小余猴也都出自集韻齋。」
裴慶豐贊道:「對我們集韻齋的歷史了解如此詳細,沈老闆真是博聞強識。」
集韻齋票房離廣電中心不遠,前行出四五條街,再向右拐了兩三個巷口,車子就慢慢停了下來。
沈悠跟著裴慶豐下車,抬眼便看到前方有座頗為氣派的莊園。
莊園的門前擺著一對威嚴的石獅子,楣上有匾,匾上書「集韻齋票房」五個大字。
「這裡就是以前的晉王府了,大周末年,此地遭戰火波及,毀去了大半。
民國初年,大銀行家朱紹儀先生把它買下,重建了集韻齋,票房就這麼一直傳了下來。
沈老闆走這邊。」
進入莊園,裴慶豐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和沈悠說起了集韻齋票房的歷史。
沈悠不時點頭,心中也被這座舊時王府的豪奢所攝。
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
……
置身其中,沈悠感覺自己好似舊時奉詔入王府演戲的優伶,如夢似醒間,竟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二人沿著迴廊一直向前走,沒過多久,就來到了莊園東南一座雅緻閣樓前。
閣樓大門敞開,樓中間設了一座小型戲台,台上一名俊扮老生,正聲情並茂地唱著一出王帽戲。
那伶人生得眉目清俊,梳著油頭,穿一件湖藍色綢衫,手上拿著一把摺扇。
唱到戲眼處,她便開合摺扇,給台下來上幾個精妙身段。
沈悠和裴慶豐走進來的時候,這齣戲才唱到一半,台上伶人似有所感,一雙明眸恰好瞧向了沈悠。
四目相對,沈悠微笑點頭,那伶人神色一頓,竟然荒腔走了板。
「怎麼回事?」
「林老闆怎會在此處出錯?」
「不應該啊!」
……
台下喧嘩不止,戲自然沒法繼續唱下去,林雁秋歉然一笑,沖觀眾拱了拱手,索性停下來不唱了。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正看到沈悠和裴慶豐朝這邊徐徐走來。
「沈老闆,竟是沈老闆。」
「沈老闆別來無恙啊!」
「沈老闆?哪個沈老闆?」
「呵呵,沈老闆已經有四年沒有登台唱戲了,您不知道也正常,當年,他可是《梨園公報》上連續兩屆旦榜魁首……」
……
眾人簇擁過來,沈悠只好在裴慶豐的介紹下與他們一一見禮。
「這位是燕京人民藝術劇社的話劇導演林思南,這位是國畫大家梁雲度,這位是文化部直屬戲曲研究所的孟凡知孟所長,這位是巔峰娛樂集團的股東余華興余總……」
「各位好~~」
話劇導演、國畫大家、娛樂商人、政府官員……,集韻齋票房的入會門檻還真是不低。
不一會,林雁秋款步走來,眾人連忙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沈老闆好,神交已久啊!」
「林老闆好,聞名不如見面!」
沈悠和林雁秋握手寒暄幾句,心中不由有些惺惺相惜。
他們之前雖然不曾見過面,但彼此的名號卻早已相互聽聞。
南林北沈,戲迷們常把他們相提並論,共稱華夏年輕一輩的菊壇雙驕。
今日一見,沈悠只覺林雁秋通身的氣派與唱功全都名副其實,心中頓時有了一種相見恨晚之感。
眾人寒暄幾句,見時間已經到了正午,余華興順勢提出一起到附近飯莊就餐。
「諸位,去慶元堂吧,那裡淮揚菜做得十分地道。」
進入檔次頗高的慶元堂飯莊,裴慶豐與集韻齋票房四名重要人物陪沈悠和林雁秋坐在主桌,其餘人則分兩桌坐下。
入座之後,點菜時,大家自然先問下沈悠和林雁秋的意見,見二人連連擺手,執意不點,林思南只得接過菜單,直接點了清燉蟹粉獅子頭、水晶餚肉、松鼠鱖魚、梁溪脆鱔等十幾道招牌名菜。
「菜就先上這些吧,再給我們溫兩壺熱酒,天太冷了,一會大家喝點酒暖暖身子。」
菜上齊,酒焙好,孟凡知舉杯朗聲笑道:「之前林老闆久居申江,沈老闆又一直歸隱不出,咱們這菊壇雙驕總是難以聚齊,今日幸虧有裴老居中撮合,兩大名伶終於在我們集韻齋首次聚首,此事日後在梨園必為一段佳話。」
梁雲度笑道:「哈哈,老孟,聽你這話,不像祝酒辭,怎麼像是要給林老闆和沈老闆做媒似的?
據我所知,咱們林老闆還不曾有意中人,就是不知沈老闆是否已有良配?」
眾人聞言大笑,一起看向了林雁秋和沈悠。
他們一個坤生,一個乾旦,品性都是一樣的溫潤,合在一起,真是一對璧人。
感受到眾人曖昧的眼神,沈悠無奈搖頭:「梁先生說笑了,我與林老闆這才第一次見面,您現在提起這個話題,我聽著倒是無所謂,怕只怕林老闆心裡覺得唐突。」
「是有些唐突。」
林雁秋說著,兀自一笑:「不過還是要多謝梁先生的好意。」
被二人置於尷尬境地,梁雲度無奈道:「是我多嘴,自罰一杯。」
喝完一杯罰酒,梁雲度連忙轉移話題:「今天這事多虧了裴老,裴老是功臣,我們一起敬裴老一杯。」
眾人一起舉杯:「感謝裴老促成此事!」
……
一杯熱酒下肚,酒桌上的氣氛立馬熱烈起來。
除了裴慶豐,沈悠和林雁秋自然也成了眾人敬酒的對象。
「來,我們敬沈老闆一杯。」
「我敬林老闆。」
沈悠不勝酒力,淺飲幾杯便以愛護嗓子為由推拒,眾人見此,也不強求。
倒是林雁秋頗為豪爽,連飲數杯后,依舊神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