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父親

櫻禮高中的圖書館並不算大，書籍也不是很多。

「不過你真的好厲害，那種事情都能辦到！」

「對了，你弄出來的那個巨大生物去哪裡了？」

「……」

「唔…你說過你是其它世界的人對吧？那你以後要幹嘛？」

「……」

「侵略地球？」

「……」

「征服世界？」

「……」

「還是…」

從圖書館買完複習資料回來，路雨和白曉萌坐在樹蔭下乘涼，白曉萌一直在絮絮叨叨。

「姐姐你能消停會兒嗎！」路雨對白曉萌怒目而視，「你這是科幻片看多了吧？」

「誰會吃飽了撐的去干這些事？」路雨有種不知所措的無力感。

拜託，那是閑的蛋疼的傢伙才會想乾的事情吧？誰沒事會整天想著征服地球啊？

魔法只要夠用就行，錢只要夠花就行，飯只要夠吃就行，氪金只要…這個例外。

「反正我是不會幹那種事的，我就想做只鴿，你都不知道我前幾天放棄了一鳴驚人的某樣東西。」自己確實只想做條鹹魚，文抄公都放棄了，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沒事竟搞事，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整天窩在家裡打遊戲呢？反正現在錢夠用就行，而且不是還有人養她嗎？

什麼？你說她像是米蟲？是吃軟飯的？是溫室鹹魚？

抱歉……

什麼叫像，根本就是！

被路雨訓斥一頓，白曉萌的臉上竟然有一點點羞澀:「路同學生氣的樣子也好可愛，聲音也很好聽，跟風鈴一樣，有、有種想再被罵一次的衝動…」

「……」

白曉萌這是有點興奮過頭了，路雨只能不去鳥她，過一會兒這少女見自己不去理睬她，自然會消停下來。然後再等這股興奮勁過去，差不多就會恢復平時那個好欺負的白曉萌了，到時先狠狠欺負一下，把這期間的憋悶補回來。

反正這少女自己也說了自己好欺負，既然她好欺負，路雨自然要欺負她了。

什麼？你說不能欺負白曉萌？

為什麼？誰規定的？別人不能欺負難道我也不能？

有沒有天理？有沒有王法？這少女不就是為了被我欺負才被賦予了意義降生到這個世界的嗎？難道她出生時白媽媽沒跟她說？

不能欺負的白曉萌根本不是一個好的RBQ！

話說回來，經過許詩琴這件事，白曉萌的處境也算好了一點，算是對養一條像米蟲一樣吃軟飯的溫室鹹魚的一點回報吧。

兩人就一直待到了黃昏放學，橘紅的夕陽撒下一片金芒，把公路映照的熠熠生輝。

「白媽媽也算一個女強人吧，畢竟一個人把家庭撐到現在這種小康狀態。」人行道中，路雨按下手按式紅綠燈的按鈕，等待綠燈亮的時候，瞥了一眼白曉萌，「為什麼她的女兒會這麼軟弱呢？」

「我哪有軟弱啊？我其實也有底線的，只要觸及底線我也一樣會反擊…只是…只是…」白曉萌'只是'了半天也沒有隻是出什麼，低下了頭，說道:「老媽也不是萬能的，她其實很脆弱的，只是在被那個人拋棄之後變得堅強，為了我，不得不努力工作的。」

「你也有底線？」路雨很詫異，「被欺負成這樣還有底線，我是不是理解為你已經把底線設置成了『無』模式。」

綠燈亮了，兩人穿過馬路，來到另一邊。

「不，我不是沒有底線，而是每個人的底線都是不一樣的…你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我的底線是什麼的。」白曉萌雙手拿著黑色單肩包，氣質恬靜淑雅。

這時，兩人周圍的車輛也偶爾有駛過周圍，帶起一陣風聲，身後有些學生在各個小路巷口分開，說說笑笑，沒有去聽這兩人的談話。

路雨很沒品的單手拿著包，反正課本都是放在學校儲物櫃里的，包里沒有什麼東西，也不怕甩掉了什麼。

可就算是這樣很不顧形象的把包甩到身後，也依然是給人一種青春俏皮的感覺。

「我的父親在我還未出生時就拋棄了我的媽媽，對我來說，只有我的媽媽，才是最重要的底線。」白曉萌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麼，「路同學的老爸老媽肯定也是很厲害的人物吧？」

不想繼續提這種往事，白曉萌突然想起路雨這麼厲害的人，父母肯定也很厲害吧？所以故此一問。

可是。

「我是孤兒。」

簡短的四個字，讓白曉萌的心臟驟停。

孤、孤兒？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問錯問題了，白曉萌馬上慌不迭的道歉。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路雨表情很平靜，「多少年的事了，早就習慣了。」

逝者已逝，再遺憾又有什麼用？難道那兩位會希望自己的後代為了自己成天以淚洗面嗎？會開心嗎？路雨翻了個白眼，反倒勸起了不斷道歉的白曉萌來。

已經快到家了，兩人周圍已經沒有多少人，前面是一個拐口，只要拐過那個路口，就是白曉萌的家了。

「但是…」白曉萌還想再說什麼，可是卻被路口后看到的一幕給憋了回去。

剛剛走出路口，路雨就看到白曉萌家的小院前停著一輛華貴的黑色轎車，門口禁閉的柵欄前還佔著三個西裝革履的人，他們三人中，一個帶著金絲眼鏡的儒雅中年人似乎是領頭人，身後兩個人都戴著墨鏡，身體很結實，肌肉塊明顯，似乎是保鏢。

「那是什麼情況？」路雨來的這幾天都沒有見到過這種情況，要是流氓，估計她能一個單挑好多個，但是穿的這麼正式是要鬧哪樣？

走程序撕逼？

白曉萌看到這一幕，反而是把路雨推回拐口，不讓那三個西裝男看見，還嚴肅地對著路雨說:「你先在這裡等著，讓他們看到你的樣子，你會很麻煩的。」

「等等…」路雨想問問是不是要發生點什麼事，以表示她蠢蠢欲動的搞事慾望。但白曉萌已經走出路口，往那邊去了，她也就只能看著。

「曉萌啊，來的剛好，爸爸正想再見見你媽媽呢。」當頭的那個戴著金絲眼鏡的儒雅中年人也看到了從路口走出的白曉萌，很和氣的笑道:「可是你媽媽似乎不在，還把門的鎖也給換成更加牢固的類型，真是的，爸爸又不是什麼強盜。」

躲在拐口后，路雨從背包中拿出一面鏡子，蹲在地上，調整角度用鏡子觀看門口的情況，聽到這話，不禁微微一愣:喂，這難道是那個拋棄了白曉萌母子倆多年的老爸？

這是要上演闔家團圓的場面嗎？不對，這情況看著有點不像。

等等，白曉萌臉上的表情…喂喂，這懦弱少女的表情怎麼會這麼冷，我的天，這還是我認識的白曉萌嗎？以後欺負她難道還要擔心惹不起的反撲？

別做的太過分了混蛋，你這不符合設定！安安靜靜的做個RBQ就好，胡亂開什麼地圖炮啊混蛋！

路雨在滿心腹誹。

「李榮軒，我從沒當你是我的父親。」彷彿換了個人的少女臉上平靜的嚇人，在這一刻，她彷彿已經不是平時的白曉萌，這讓躲在拐口的路雨都嚇了一跳。

「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嗎？你媽媽那邊會想好的…」被喚作李榮軒的儒雅中年人扶了扶金絲邊框的眼鏡，鏡片反射出一片白光，「只要你這邊願意幫助我追回你的媽媽。」

「爸爸承認，當初是爸爸的過失。」李榮軒接著道，「可是現在爸爸知道錯了，知道不該拋棄你們母子…原諒爸爸好嗎？」

「我和你這種人沒有什麼好說的。」這個年紀里，白曉萌決定扭頭就走。

對於給媽媽造成了那麼多傷痛的人，對於讓媽媽無數次半夜一人躲在廁所里小聲啜泣的人，對於讓懦弱的媽媽完全換了一個性格的人——這種人，不需要原諒。

或許當年這個男人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泡到了媽媽，然後拋棄了懷有身孕的她。現在呢？覺得好玩再來上演一次這種事情嗎？

「你不是想成為明星嗎？」李榮軒的話讓白曉萌停下腳步，「爸爸是文娛公司的董事長，只要稍加包裝下，砸點錢，完全可以把身為三流唱見的你捧紅。」

路雨是知道白曉萌喜歡唱歌的事的，之前白曉萌房間里的麥克風等等的設備都很專業，是把這當成正事而不是玩票性質的態度來對待的。同時，路雨還知道家裡還有一個專門的空房間供白曉萌錄製宅舞MV。

錄製之後的視頻會傳到B站。

然而似乎是因為這個世界的娛樂業不發達，B站這種小眾型的網站就更加不受人待見了，人流量少的可憐，白曉萌在裡面也並不出名…但是，即便不出名，路雨仍能感覺到，這個少女很開心。

一看到自己的視頻被人觀看，被評論，不論好的壞的，少女都會不自覺的展露笑顏。

白曉萌對出名明顯是有渴望的，但是願意捧紅她的這個人卻是自己的父親，她只是動作稍稍一頓，就繼續邁動腳步。

「你難道就毫無所動嗎？受人追捧，受到更多人的喜歡，你難道就真的不要嗎？」李榮軒見白曉萌還是不為所動，有些急了，他是真的想和白曉荷復婚。

那是偶然的一次見面，他看到了在商場上氣質斐然，舉手投足間有一種成功女性感的白曉荷，在那一刻，他被深深吸引了。後來，他和現在碌碌無為的妻子離了婚，開始進攻白曉荷，然而表達愛意卻毫無結果，現在，他把女兒作為了突入點。

「你難道就要在B站那個三流地界和一群所謂音樂區的三流歌手一起過家家一輩子嗎？」一急之下，他說出了這句話。

很有效，白曉萌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

若說路雨之前不明白白曉萌的那個底線是什麼的話，現在她可是一清二楚了。

李榮軒見到有轉機，鬆了一口氣，然而下一刻。

「給我道歉。」白曉萌對著父親李榮軒說，「給我向那群努力學舞步、編曲、編詞的人道歉。」

「B站，也不是三流的地方。」

這是白曉萌的底線——母親，和信仰。

也是第一次的，路雨在懦弱的白曉萌的臉上看到了怒色。

那是，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