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拿出氣魄

「昭夜，你知道我們的營地里現在多少人么？」晚上，制定明天的安排的時候，貝倫斯忽然開口，問了一個昭夜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多少人？」

聽到昭夜的回答之後，貝倫斯忍不住撫著額頭。沒辦法，昭夜的回答，充滿了昭夜的風格，不過也代表著，昭夜還沒將營地的人，真當做自己人。連一點作為領導者的自覺都沒有。

「好吧，我們得統計一下人口，然後根據人口配比食物。」貝倫斯只能認命的解釋。

實際上，昭夜的目光永遠在營地外面。食物，在營地外面尋找，穿衣吃飯的東西，也在營地外面尋找。可是，她的目光，從來不留在營地裡面。

衛是個聽話的孩子，也是個虔誠的孩子，所以，無論昭夜做什麼決定，衛都會認真履行。甚至有的決定，昭夜都不需要做，跟昭夜生活時間不算短的衛，也能知道該怎麼做。

至於貝倫斯自己，身為一個成年人，最基本的生存能力，貝倫斯還是相當自信的。

唯一不一樣的，是營地里的其他人。他們來營地的時間也不短了，最初的好奇期以及恐懼期已經過去。昭夜從來不控制他們的生活，所以現在這群人已經開始懶散了。

「為什麼？」昭夜很不解：「完全沒必要配比食物。」

昭夜看著貝倫斯，眼前這個學者，一定是在社會最穩定的環境下長大的。環境惡劣的情況下，哪裡還顧得上配比不配比，有的吃就吃，沒的吃，就乖乖的等著餓死。

「有能力，就有的吃，沒能力，就吃別人剩下的。沒有什麼錯。」昭夜的回答，跟她的人一樣冷酷。

「前提是現在，營地里沒一頓，可沒剩下的食物。」貝倫斯嘆了口氣。

他觀察的比昭夜仔細。表面上有足夠的食物之後，那些歸順的人，就敞開了肚子吃。在生產力眼中跟不上的時候，敞開了吃，就代表存糧減小。

「沒必要讓他們餓著。」昭夜看著貝倫斯：「如果食物真不夠，就讓那些孩子，跟我們一起狩獵。」

貝倫斯一愣。

「營地里的男人，大多數都是沒成年的孩子，現在林子，我們已經探索得差不多了，大型獵物還藏在深山裡，森林外圍一些小型的獵物，正好讓他們鍛煉鍛煉身手。」

這種模式，對於昭夜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他們還小。」貝倫斯持反對意見。

林子里的路，到底有多難走，貝倫斯十分清楚。十來歲的孩子，進林子，貝倫斯能接受。可昭夜的說法，似乎打算將那些能走動的孩子都帶進林子。

「不小了。」昭夜翻了個白眼：「我小的時候，五六歲就跟著義父出門做任務了。」

這是昭夜第一次說起她小的時候的事情。

「可是。」

「沒有可是。」昭夜直接堵住貝倫斯的話：「他們，可跟你們不一樣，他們不是溫室里的花朵，是野外的雜草。」

昭夜難得的用了一次比喻的方式解釋問題：「如果不能儘早的學會紮根，你現在的好意，對於他們來說，絕對是要命的。」

要命的。

確實如此，貝倫斯忍不住點頭。

「而且，我才是他們的主人，你說的。」昭夜沒有給貝倫斯開口的機會，指著自己的胸膛：「所以，就算我錯了，他們也得跟著錯。」

貝倫斯茫然的抬頭。

昭夜嘴上說的是自己錯，所有人就得跟著她錯，可是臉上的表情告訴貝倫斯，她是不會錯的。一半的傭兵，怎麼會有這樣的自信，自信得讓貝倫斯忍不住想要被這個人折服。

赤焰傭兵團，整個聯邦最優秀的私人傭兵團，團長，果然比一般人有魅力。

「好。」貝倫斯點點頭：「現在看來，你真的把這些人當做同伴了。」

貝倫斯看著敞開的大門，外面篝火還在燃燒，那些跟隨昭夜的人，現在都在篝火邊載歌載舞，明明這些人吃不飽穿不暖，可是，他們比所有人都快樂。

「昭夜，你要不要重新成立傭兵團？」貝倫斯忽然提議。

昭夜的笑容，僵在了嘴邊。重新成立傭兵團？赤焰傭兵團，是昭夜最大的驕傲，也是心裡最沉重的痛，可現在，被提起，昭夜心裡，更多的是遺憾，少了痛苦。

「成立一個傭兵團吧。」貝倫斯看著昭夜。

昭夜的心，是火熱的。可是，火熱之後，卻是冰冷，像無盡的宇宙中，那冰冷的機甲碎片。昭夜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赤焰。」張口，只能說出這兩個字。傭兵團的名字，是紅色的火焰，是染著鮮血的火焰，如今，火焰只剩下零星的火星，鮮血早已經將火焰撲滅。

「算了。」昭夜的情緒，有些不受控制。

至少清醒的狀態下，昭夜是不會隨便向別人吐露自己的恐懼。貝倫斯站了起來，然後走到昭夜身邊，將那個一直以來，表現得很強悍的傭兵，抱進懷中。

「我跟你說說我的故事吧。」男人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好像壓著千斤的重擔。

確定昭夜不再顫抖，男人在昭夜身邊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在做學者之前，我也是一個戰士。」男人張了張嘴，然後苦笑著搖頭。

確切的來說，他不僅僅是戰士。

「一場大戰，結束之後，我的戰友全部犧牲了。」昭夜張著嘴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貝倫斯。她不知道，這樣一個學者，居然還有這樣的經歷。

「你退伍了？」昭夜找回了聲音。

「算是吧。」貝倫斯苦笑：「不過，我的戰友，是死在我的身邊的。他們臨死之前，可沒有讓我為他們放棄什麼？」

「那？」昭夜張口，卻不知道詢問什麼？

「我是怎麼走出來的？」貝倫斯笑著反問：「我當然要走出來了，因為，從那一戰之後，我就不是一個人了，我是所有夥伴的象徵，我就是他們。」

「我不走出來，他們，怎麼能夠閉眼。」貝倫斯的身形不算高大，可是他的每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

「昭夜，你在，傭兵團就在，現在，你要為了營地里的孩子們，重新拿出團長的氣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