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善意

「謝謝。」昭夜沙啞著聲音。

孩子抬著頭，借著月光，昭夜能看到他眼中的疑惑，估計，這孩子不知道謝謝是什麼意思。昭夜沒有解釋的想法，這個孩子只是肚子餓了，尋求庇護。當年，生活在荒星的昭夜，也會找強大的人祈求庇護一樣。

回到篝火邊，昭夜隨手將獵物架在篝火上房，靠著身後的一塊岩石，準備睡下。

從爆炸到現在，昭夜的身體一點沒有好轉，身上的傷口，也沒有處理好。而且，現在臉頰的熱度告訴她，她在發燒。

沒有藥品，沒有處理傷口的工具，甚至，連食物都十分匱乏的情況下，發燒，是致命的。

不是我不想活下去，是我活不下去了。

昭夜靠在石頭上，仰著頭看著頭頂的星空。彷彿能透過大氣層看到無盡的宇宙。

再次醒來，昭夜的身體涼快了下來，晨風吹過，讓她忍不住抖了一下。傷口也不再滾燙，昭夜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身上，滿是綠色的草。

低頭聞了聞胳膊上的草汁，淡淡的香味，告訴昭夜，這應該是某種藥草。

「吃。」昨晚的孩子，還沒有走，蹲在昭夜的面前，將一坨黑色的東西遞到昭夜的面前。同樣的一個字，在昭夜的口中，沒有任何感情，可是，在這個孩子的口中，就多了點討好的意味。

從形狀來看，那坨黑色的東西，是昭夜昨天晚上的獵物。

篝火，已經熄滅了。估計在篝火熄滅之前，那孩子都不知道要將烤熟的食物取下來。昭夜的目光落在孩子的另一隻手上，那裡有另一坨黑色的東西。

兩個獵物，全焦了。

嘆了口氣，昭夜強行讓自己坐起來。越是危險的時候，人越不能懈怠。昭夜伸手接過孩子遞過來的東西，輕輕一捏，那團黑色便化為碎片。

過了那麼長時間，食物果然已經完全碳化。

沒有早餐的昭夜，又往河邊走。蛤蟆這種生物，喜歡生活在環境濕潤的地方，前兩次，都是在河邊的泥土裡發現的。所以，昭夜打算再在泥土裡找幾隻。

到了河邊，昭夜一低頭，清澈河水反射著她的樣子，有些滑稽。因為，她從上到下，從頭到腳，都染著綠色的草汁。

這種東西，應該是這個時代治傷的東西。

昭夜下了水，將胳膊和臉上的草汁清洗乾淨，她不喜歡身上沾著奇怪的東西。

「治傷。」那個瘦小的孩子，一直跟著昭夜，自然也看到昭夜的動作，連忙提醒。

昭夜眯了眯眼睛，不藉助任何翻譯器，她居然能聽得懂孩子說的話，不得不說，昭夜的運氣真的很好。至少，目前她跟這個世界上的人，能夠正常交流。

昭夜沒理他，目光凝在河邊的一個氣孔中，然後，一棍子搗了進去。很快，從裡面挖出自己的目標。

這個世界的食物，真的很好找。

借著河水，昭夜處理好自己的食物，抬頭，又看到站在河邊的孩子。那個孩子，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手上。

昭夜嘆了口氣，然後俯身在河邊尋找一番，最後一手拎一個蛤蟆上岸。

走了好幾步，昭夜忽然停下來，回頭看著還站在河邊的孩子：「你不來？」

聽到昭夜的話，那孩子才放心的往昭夜這邊跑，跑到昭夜身邊，小心翼翼的接過昭夜的食物，伸手扶著昭夜。

胳膊下面多了一雙手，昭夜一愣，然後，那個扶著昭夜的孩子，手指緊了緊。

就這樣，一大一小兩個人走回營地，昭夜又點起篝火。

在野外生活實在太危險了，昭夜得在天黑之前，給自己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昭夜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樹林，樹林顯然比平原更安全一點。

吃完食物，昭夜就往樹林走。沒走多遠，袖子就多了一隻手。

停下腳步，昭夜有點奇怪。那個孩子，是真的怕她的，雖然她不明白這個孩子怕什麼，可是想要對方抓住自己，還用這麼大的勁應該不可能。

「嗯？」

聽到昭夜的聲音，孩子的手猛地縮回去。只是，剛縮回去，看到昭夜又往前走，也忍不住了：「危險！」

昭夜皺著眉頭回頭。

「樹林里危險，不能進去。」孩子也顧不上恐懼，死死的抓著昭夜的胳膊。

危險？昭夜皺著眉，不遠處的樹林，很平常，甚至還有尖細的鳴叫聲，不應該有多少危險。昭夜去過很多危險的地方，不過，記憶中危險的地方都會死一般的安靜，不會跟這個林子一樣充滿生機。

「我是從那邊來的，死了很多人！」

死了很多人？

昭夜皺眉，她相信這個孩子不會欺騙自己，可也相信，那個林子不是什麼危險的地方。

昭夜掙了掙，孩子的手還是僅僅的抓著她的袖子，力氣大得幾乎把作戰服揪出個褶子。得，這孩子還真的固執。

不能進林子，昭夜也不想進草原。她是從草原那邊來的，一路上，根本沒看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還不如順著河流往下走。

調轉方向，昭夜往河流下遊走去。

見到昭夜放棄往林子走，孩子也放下心來，抓著昭夜的手，不由得放鬆了些。漸漸的，孩子跟昭夜的距離，又保持安全的距離。

昭夜瞥了一眼孩子。

孩子在昭夜身後一步遠的地方，只要昭夜有任何命令，孩子都會第一時間接到和執行，所以，孩子現在佔據的位置，是奴隸的位置。

越是荒蕪的星球，越是發展緩慢的星球，這樣的事情，也就越多。昭夜還在荒星的時候，也做過跟著孩子類似的事情，那個時候，只要活著，孩子們是什麼都能做的。

昭夜停下了。

孩子在昭夜身後一步遠的地方也跟著停下，然後，一雙眼睛，落在昭夜的手上。

因為，昭夜的手，是伸向他的。

「牽著我的手。」昭夜說道。

依舊是沙啞的聲音，不過，此時的聲音，少了一些死氣，多了一點溫和。

年幼的孩子，是直覺最準的生物。所以，聽到昭夜的話之後，那個孩子乖巧的伸手，抓住了昭夜的手。暗色的小手只能抓住三根白皙的手指，可是，就是這三根手指，卻讓這孩子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