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殘骸

「你怎麼了？」貝倫斯剛剛出聲。

便看到昭夜瘋了一般的衝進黑色的廢墟中。

昭夜是瘋了，她看到廢墟里的東西，就瘋了。因為，飛船的遺骸，還沒有焚燒乾凈，而昭夜一眼看到的地方，就是飛船的標記。

紅色的火焰，是她的傭兵團的標記。

「喂！」身後貝倫斯的聲音帶著擔憂。

可是昭夜沒有反應，她驚慌的在廢墟里尋找，很快，尋找到自己的目標。那是一個黑匣子。每一艘飛船，大到軍艦，小到私人飛船，都有黑匣子。

黑匣子里，有整個飛船的航行記錄，是飛船曾經存在最直接的證據。而且這個飛船的黑匣子里，還有傭兵團成員們的遺言。

跟一般軍隊不一樣，他們這樣的傭兵團，每次出任務的時候，都會將遺言錄到黑匣子里。

以前每次任務之後，大家都會聚在一起聽其他人的遺言，順便嘲笑留下遺言的小夥伴。可是，這一次，黑匣子里，裝的是真的遺言了。

昭夜抱著黑匣子，蹲在殘骸旁邊，眼淚刷刷的往下掉。整個傭兵團，一共九個人，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了。

「黑匣子？」沙啞的男音突兀的出現，一隻手往昭夜手中的黑匣子伸來。

然後，昭夜的反應超出了貝倫斯的反應。因為，昭夜出手了。昭夜出手，果斷而狠辣，能成為傭兵團的團長，昭夜在戰鬥力上，絕對碾壓傭兵團其他人。

這個時候，貝倫斯就有些捉襟見肘了。

昭夜身體恢復了一兩成的力量，而貝倫斯，卻一成還沒有恢復，所以，一招他就被昭夜制住。

「不要碰我的黑匣子。」

昭夜的手指，彎曲成爪狀，緊緊的抓著男人的脖子。貝倫斯可以想象，如果他說一個不字，馬上自己的脖子就會被擰斷。

「好，不碰。」貝倫斯舉著雙手，表示自己不會碰昭夜的黑匣子。

幾天的相處，貝倫斯對昭夜這個人還算有一點認知。這個人，什麼都不在乎，貝倫斯總有一個這個人活著就是等死的感覺。

到目前為止，昭夜情緒最激動的時候，就是現在，面對這個黑匣子的時候。

昭夜的手放鬆下來，然後背過身子，繼續搗鼓黑匣子。黑匣子的技術，永遠是安全性能最好的技術，除了破譯密碼，根本不可能打開黑匣子。

這個黑匣子的密碼，是昭夜設置的。

昭夜成功的打開了黑匣子，屏幕上，出現了兩份資料，昭夜的手指，點在屏幕上，打開了第二份。

「有生之年，能到聯邦中央星，我們活夠本了！」屏幕中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青年，勾肩搭背，烏黑的眼睛，笑成一樣的細縫。

笑容稍微靦腆一些的青年忽然睜開眼睛，看著另一個青年：「烈炎，這次任務結束，我們就攢夠錢了，我一定要在荒星，開一個孤兒院！」

「一個孤兒院不夠！咱們要把荒星開發成這裡的樣子！」粗獷一些的青年，忽然轉移攝像頭，將周圍的景色全拍了一遍。

「你的心真大。」

「有團長在，心再大，目標也能完成。」

「沒錯，相信團長。」

昭夜捂著嘴，看完這一段錄像。這兩個人，是從一開始就跟在昭夜身邊的。他們是最相信昭夜的人，再多的困難，只要昭夜在他們都能克服。

每次出任務留遺言，已經成為了一種象徵性的活動。所以，大家都跟烈炎烈陽一樣，會帶著笑容說所謂的遺言。

明明是遺言，卻說得好像夢想。

然後，昭夜一個個點開了其他人的「遺言」。她沒聽到任何悲傷的情緒，反而洋溢著濃濃的歡樂。

無音的夢想，是人物完成之後，能夠獲得聯邦圖書館的入館資格。

老漢德的夢想，是回到家鄉，見見那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孫子......

每個人，都是笑著留下遺言的。

昭夜一言不發的看完所有的遺言，她身後，貝倫斯也沉默著看到了遺言。黑匣子，是作為飛船的航行記錄儀的存在，所以，貝倫斯從來沒有看到，裝著這麼多夢想的黑匣子。

「他們是你的團員？」

沒等到昭夜的回答，昭夜的注意力一直落在黑匣子上，這大概是她最珍貴的東西了。

站起身，昭夜擦乾的眼淚。將黑匣子貼身收好。

「他們是我的團員。」昭夜的聲音，還帶著一絲沙啞，不過已經恢復平靜了：「一直都是我的團員。」

貝倫斯體貼的沒有問這些團員去了什麼地方，畢竟，這林子里的殘骸，明顯對於昭夜來說，很沉重。

「天色晚了，我們該回去了。」男人的聲音，少了冷漠，多了體貼。

昭夜點點頭，也不看天色，就往回走。

貝倫斯抬頭，看了一眼還在天空最上面的太陽，嘴角微微抿，也跟著昭夜後面回去。

至於食物，反正陷阱已經設下，運氣好一點就行。

昭夜的營地，是沒有中午這個概念的。事實上，連早晚的概念都沒有，一般都是餓了的時候才會準備食物。

那個被撿來的孩子，因為昭夜的緣故，才養成每天吃一頓早飯和一頓晚飯的習慣。而中午，昭夜回來的時候，孩子，還光著屁股在河邊找食物。

昭夜看到那個光著屁股的孩子，才意識到，自己回來得有點早。一抬頭，看著正當中的太陽，昭夜的眼角抽了抽。

「這就是你說的天色晚了？」昭夜指著頭頂。

「我只是讓你離開那個地方而已。」男人一點也不為自己的謊話羞愧，他淡定的回答：「你是傭兵，生離死別，應該經歷不少。因為一隊團員，就悲傷成這個樣子，一點也不像一個傭兵。」

昭夜抬頭，看著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男人。

昭夜神色冰冷，眼中的怒意已經快控制不住了。貝倫斯的說法，是外人對傭兵這個職業的誤解。很多傭兵團，是零散的傭兵組成，可以說，根本沒有所謂的組織和紀律。

但是，昭夜的傭兵團，不是這樣的。以赤焰為名，因赤焰為傲，這樣的傭兵團，那些散兵，能跟他們相比？

「那是你不了解傭兵。」昭夜冷冷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