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險棋(四)
「可您給的也太多了吧!十兩銀子,那可是您一個月的例錢呢!還有,她素來跟在二姑娘身後作威作福的,您給了她銀子,怕是她心裡不僅不感激您,還會恩將仇報!」璞玉只覺得肉疼,姑娘整日過的緊巴巴的,沒想到對那個囂張跋扈的安蓉一給就是十兩銀子呢!就安蓉剛才那態度,這錢就是扔到水裡也比給安蓉強些!
雲娘卻是淡淡一笑,道:「她不過是個丫鬟罷了,說什麼話兒做什麼事兒都是要看主子臉色,想必她也是知道婕姐兒厭惡我,想要討好婕姐兒罷了,她一個丫鬟作為這樣,又有什麼錯呢?」
瞧著璞玉氣鼓鼓的模樣,雲娘只覺得欣慰的很,這丫頭,不管是這一世還是上一世,都是一心向著她的,「再說了,我的身份好歹也算是崔府的半個主子,連我都在崔府生活的不暢快,想必她更受受盡了委屈,我之所以拿她開刀,也不過是為了殺雞儆猴,更是為了走一步險棋。」
璞玉會心一笑,「既然姑娘都已經這樣說了,那這一步險棋就一定能夠成的。」
這件事兒算是這樣揭過去了,可聶媽媽等人從這件事中看出了幾分端倪,崔府上下皆知,望雪苑的安蓉在崔府一干丫鬟之中那可算是個人物了,對下潑辣,一副主子的架勢,可偏偏對主子卻是極為上心,所以極其受二姑娘青睞。
如今,安蓉居然栽在了雲姑娘手上,還惹得安蓉在二姑娘跟前失了寵?聶媽媽對這事兒琢磨了又琢磨,覺得這個秋娘也不簡單。
眼見著雲娘在崔府中有了點威望,她雖想想殺一殺雲娘的銳氣,但是想著自個兒還有把柄在雲娘手上,也只得作罷。
而紅櫵眼見著聶媽媽依舊整日在背後說秋娘的壞話,明面上卻又裝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樣來,心中的鄙夷愈發濃郁,不過自從雲娘問過紅櫵話之後,落雪苑的丫鬟們再也沒有看到紅櫵與聶媽媽兩人窩在一起說說笑笑了,不僅如此,就是有些時候兩人偶爾不小心碰到了,紅櫵都是冷著一張臉,從不肯多瞧一眼聶媽媽。
聶媽媽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但是她想著自己一個管事媽媽難不成還該看一個小丫鬟的臉色?所以眼瞧著紅櫵對她的敵意,她倒是問都不想問一句,心裡更是厭煩起紅櫵的天高地厚起來,漸漸地,聶媽媽和紅櫵二人倒像是陌路人。
雲娘將落雪苑的一切盡收眼底,只是面子上卻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畢竟,落雪苑清凈一些對她來說可是件好事!而落雪苑中的下人瞧著徐媽媽都對雲娘盡心儘力起來,紅櫵整日也板著個臉,所以也紛紛儘力起來,如此一來,雲娘更是求之不得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著,雲娘知道文氏在紫荊園中養病,所以也不急著去給她請安,但是紫荊園那邊的消息,她卻是一點都沒有漏下,何時文氏醒了,何時文氏身子好轉了,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這一日,璞玉急急忙忙跑進屋來,湊到雲娘耳邊,輕聲道:「姑娘,老爺這會兒子正朝著紫荊園方向去了呢!」
雲娘忙放下手中的狼毫筆,站起身來,朝著外頭走去,「我們也去紫荊園罷!」
主僕二人來到紫荊園的時候,院子里的丫鬟們都在外頭候著,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嚴肅得很,瞧那樣子,像是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似的,就連玉沉與王媽媽都在外頭候著。
王媽媽雖年紀大了,但眼睛卻是有些尖的,老遠就瞅見雲娘來了,猶豫了片刻,腆著笑說道:「雲姑娘,您怎麼來呢?老爺,太太,還有二姑娘這會兒子都在裡頭了,若是您要進去,老奴為您通傳一聲?」
她倒是個老狐狸,知道裡頭沒發生什麼好事兒,卻要硬要將雲娘攪合進去,不過正中了雲娘的下懷,「既然這般,那就多謝媽媽了。」
果不其然,王媽媽不過是剛進去,就臉色陰晴不定地走出來了,「雲姑娘,太太叫您進去了。」
雲娘深吸一口氣,知道這幾日的安排到了見分曉的時候了,款款朝著裡頭走進去,一進去,果然見著崔淑婕低頭跪在床榻前,滿臉是淚,渾圓的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來倒是可憐。
文氏蒼白著臉,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連喘個氣兒都極其費勁似的,崔志雲也是鐵青著一張臉,站在一旁,見著雲娘進來了,臉色終於和緩了些。
雲娘明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但還是裝作一臉驚愕,試探道:「老爺,太太,這,這到底是怎麼呢?」
崔志雲冷冷瞥了文氏一眼,並沒有說話,倒是文氏平了氣息,顫聲說道:「老爺,你口口聲聲說我袒護婕姐兒,挑唆著雲娘去為婕姐兒求情,如今雲娘來了,你倒是問問她,當初我可以逼迫她做什麼事兒?」
「當著你的面兒,府裡頭還有誰敢說真話不成?」崔志雲自然是沒有好語氣。
雲娘窺了文氏一眼,卻是挨著崔淑婕跪了下來,一字一頓道:「老爺,我在崔府中也有些日子了,想必我的性子您也是清楚的,您知道我不會撒謊,更何況,當日婕姐兒也是不小心將我推下池塘,您罵也罵了,罰也罰了,這件事兒也該過去了才是,所以這才想著給您求情。」
「至於您說是太太逼迫我這般做,那更是沒有的事兒,若是太太真的逼我這般做,那我心裡自然會對太太萬分怨恨,那在太太暈倒的時候,就不會擅自做主叫王媽媽將婕姐兒放出來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責罰的事兒還請老爺稍後再處置。但我覺得,沒有什麼事兒比太太的病更加重要了,如今太太正病著,正脆弱著,希望婕姐兒能夠陪在身邊說說話,哪怕只是看著她也是好的,若是老爺有什麼話,也該等著太太病好了再說也不遲。」
這話說的崔志雲面色有些陰晴不定的,起先他也是聽說王媽媽擅自將崔淑婕放出來之後惱火得很,所以一聽說文氏醒了,就趕來興師問罪,如今想來,也是覺得有些不妥。
文氏看著自己女兒一臉委屈的模樣,也是跟著一併掉眼淚,「老爺,你如今可算是聽清楚雲娘怎麼說了罷?若我真的逼迫雲娘做了什麼,有你在這兒,她還怕沒人為她主持公道?」
這話說的帶著幾分挑釁的味道,但崔志雲想著文氏的病情,雲娘方才說的話,終究還是忍下來了,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了。
待他一走,方才壓抑著的崔淑婕哭的更加厲害了,撲在文氏床邊,想要將這些日子的委屈一同宣洩出來。
文氏摩挲著她的頭,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好了,好了……沒事兒了,有娘在,誰也不能將你怎麼樣的……你的委屈,我都知道,放心,娘會為你做主的。」
母女二人邊流淚邊說話,絮絮叨叨的沒完沒了,直到王媽媽打水進來給文氏擦了臉,安撫著崔淑婕回去歇著了,情況這才漸漸平穩下來了。
見著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大半,雲娘淺笑著上前,輕聲道:「太太,我聽玉沉姐姐說這段時間太太要好生養著,如今瞧著您的臉色不像之前那般蒼白,那我就放心了,如此,我便先回去了。」
文氏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裡的雲娘,神色有些怪異,頓了頓,還是說道:「王媽媽,你們先下去罷,我有些話要同雲娘說。」
王媽媽依言下去了,屋子裡沒了人,文氏這才長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方才多虧了你解圍,要不然情況還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呢!」
當初她與雲娘說了什麼,旁人不知道,她還能不清楚?其實當初她聽王媽媽說雲娘來了的時候,心裡也是猛吃了一驚,若不是見著情況難以收場,她是怎麼也不願意賭這一局的,幸好,她贏了!
雲娘從她舒展的眉宇中看出了她的那點心思,只是淺淺一笑,示好到:「太太這話嚴重了,方才我字字句句說的都是實話,絕無半點虛言。」
文氏微微點頭,看向雲娘的目光之中多了幾分柔和,只覺得雲娘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雖是一樣的容貌,但在她的印象中,雲娘一直都有些畏畏縮縮,甚至是獃滯的,莫說是碰到了崔志雲,就連見到她連句話都不敢多說,如今居然有這樣大的膽子,實在是難得。
還有前幾日安蓉的事兒,她也略微聽玉沉提過幾次,若是這事兒擱在之前,雲娘就只會哭哭哭,還能想出對策來?那對策雖算不上頂高明,但卻是知道什麼叫做以退為進,也不簡單!
如此說來,這雲娘也算是脫胎換骨呢?莫不是她落水了,身上沾了些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這個念頭一迸出來,嚇了文氏一大跳,只是她左瞧右瞧,也瞧不出什麼端倪來,惹得雲娘含笑道:「太太在看什麼?像是不認識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