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對策(三)
這話說的文氏臉上的神色不大好看,只是陰沉著臉,什麼都沒說。
此次前來的大夫平日里素來為丫鬟小廝們瞧病的,沒有什麼眼見力,如今聽見王媽媽輕聲咳嗽了幾聲,這才頓悟,忙不迭說道:「太太,小的醫術不精,這脈把的也不大準確,還請太太另請高明的大夫來瞧一瞧!」
如今已經是夠丟人了,文氏自不會叫更多的人看了她的笑話去,冷聲吩咐道:「王媽媽,送大夫出去罷!」
王媽媽聞言,已經知道了文氏的意思,微微頷首,便退了下去。
此時,屋子裡只剩下文氏與雲娘、璞玉三人,屋子裡安靜的可怕,似乎連聽得見文氏那刻意控制著的呼吸聲,饒是這般,依舊透著不可遏制的怒氣。
雲娘低頭,並沒有說話。
文氏長長嘆了口氣,終究忍不住了,低聲道:「可是府裡頭有誰苛待你呢?竟鬧的體弱起來呢?」
話中隱隱透著一股子怒意,雲娘卻是低聲啜泣幾聲,哽咽道:「沒有……沒有的事兒,太太多慮了。」
「那這到底是為何?」文氏最看重的就是面子二字,如今自然是氣的不得了。
雲娘想要抬手抹淚,可看了看自己纏著紗布的手掌,只是默默流淚,囁嚅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璞玉只好代為答話,「回太太的話,想必是天兒熱起來了,所以姑娘食慾不如從前,太太放心,日後奴婢一定勸姑娘多用些。」
文氏不安的心這才微微鬆懈了,她知道,這事兒若是被崔志雲知道了,說不定又要大做文章,說不準還會扯到前些日子雲娘落水的事兒上去,「既然這般,那就最好不過了,你身子弱,平日里該多吃一些才是,若是想吃什麼,只管告訴大廚房一聲。」
雲娘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把頭低得愈發厲害了,倒是璞玉眼中帶淚地看了文氏一眼,但終究還是咬著牙,什麼話都沒說。
文氏注意到她們主僕倆兒的異樣,微微揚聲問道:「怎麼都不說話呢?可是府裡頭有誰為難你呢?」
雲娘輕輕搖頭,聲音小的不能再小了,「沒有,府裡頭的人都待我很好,太太多慮了……」
雖這樣說著,但她卻是目光閃躲,壓根就不敢看向文氏的眼睛,這下子,文氏心中的疑慮愈發重了,轉而看向璞玉,嚴肅道:「璞玉,你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璞玉窺了雲娘一眼,正欲說話的時候,雲娘卻是小聲道:「璞玉,不要說,不要為了這麼點小事兒惹得太太心裡頭不舒服。」
說著,她抬頭看向文氏,一雙眼睛紅的像是兔子似的,「太太,您如今正在病著,該好好歇息才是,若是真的有什麼話,還是等著您的病好了再說也不遲。」
文氏向來是吃軟不吃硬的,再加上方才被她們主僕二人撩撥的心痒痒,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忙道:「有什麼話直說便是,若是你真的藏著掖著不說,反倒更加害我為你擔心,這病兒什麼時候才能好?」
璞玉看了雲娘一眼,有些委屈道:「姑娘,您就叫奴婢說罷,好叫太太為您做主。」
話畢,她更是將黃姨娘苛責雲娘的事兒一字一句都說了出來,甚至將黃姨娘在落燕園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描繪的淋漓盡致。
果然,文氏一聽到這話果然氣的不得了,狠狠拍著床沿,厲聲道:「好一個黃氏,這崔府什麼時候輪到她說了算?給了她幾分臉面還蹬鼻子上臉呢?來人,將黃姨娘叫來,我倒要當面問問她,到底是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
玉沉等人一直侯在外面,不得文氏的吩咐壓根就不敢進來,冷不丁聽到這樣的吩咐,忙下去了。
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黃姨娘便跟在玉沉的身後進來了,進來的時候,嘴角還掛著幾分笑意,向文氏問好了之後,反倒是熱心滿滿問起雲娘來了,「雲姑娘,這是怎麼呢?方才奴婢見您的時候,您手可還是好好的了,怎麼一會兒子的時候就成了這個樣子?可是請大夫來看呢?」
還未等雲娘開口說話,文氏就冷哼一聲,沒好氣說道:「黃姨娘,你這到底是唱的哪一齣戲?方才大夫說了,雲娘之所以被花瓶碎片割破了手是因為身子羸弱,換言之,就是這些日子吃的用的不好,黃姨娘,這些日子我可是將整個崔府交給你掌管的,你倒是與我說道說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黃姨娘驚愕地看了雲娘一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這事兒就能這麼巧?亦或者,雲娘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還不等她來得及多想,文氏就狠狠將手邊的葯碗砸在了她的腳邊,葯汁濺落一地,將她的裙角都給濺濕了,「黃姨娘,當初你與我怎麼保證的,說你會將崔府管理的井井有條,這就是你說的井井有條?當初我與你說,雲娘的病才好,平日里她有什麼想吃想用的,你只管記在賬上,不許苛責,你又是怎麼和我說的?說雲姑娘前些日子才找你要了四兩燕窩,我倒是要問問你,雲娘平日里連飯都吃不飽,還敢找你要燕窩吃?」
饒是春意盎然,但黃姨娘卻好似置身於水生火熱之中,說實話,這些日子她打著各種名頭搜刮銀子,從不曾敗露過,卻沒想到會有這樣一日,只是人證在跟前,她壓根找不出什麼辯解的話來,支支吾吾道:「太太,這,這……想必都是下邊的人剋扣去了,奴婢,奴婢待會兒回去一定好好問問,會給太太一個答覆的……」
「呵,下邊的人剋扣去了?」文氏絕口不提落雁園裡頭髮生的事兒,冷聲說道:「這樣一點點小事兒都辦不好,那你也擔不起掌管崔府內院的事物,待會兒我便差人告訴老爺一聲,日後每日的賬簿都要交給王媽媽一份,免得到時候賬目不清不楚的,我也不知道到底該找誰去,這會兒子我可把醜話撂在這兒,王媽媽可不好糊弄,但凡是超過三兩銀子的開支,她都會找下面的人一字一句問個清楚。。」
頓時,黃姨娘的臉色像是吃了蒼蠅般難看,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只是文氏的性子誰都知道的,定下的事兒一般是改變不了的,就算是這會兒子黃姨娘再怎麼心有不甘,也只能狠狠瞪雲娘幾眼,順帶著在心裡狠狠咒罵文氏和雲娘一番而已。
而雲娘因著這事兒,文氏對她的態度倒是愈發好了,不僅日日請了胡大夫來為她診脈看傷,更是整日朝落雪苑送燕窩人蔘等補品,一下子,府中眾人都對雲娘刮目相看了。
心情好了,手上的傷口好得也快,轉眼賞花宴的日子便到了,畢竟是東道主,一大早不僅崔府的幾位姑娘都都穿戴一新,連丫鬟婆子們也換上了平日難得拿出來的新衣服,今兒的宴會可不可小覷,不僅文氏的娘親英國公夫人會來,京城中不少貴胄夫人太太都受邀而來。
而雲娘則是穿了那日寧姨娘所贈的衣衫,既顯得莊重,但處處又透著小女兒家的活潑與靈氣。
等著雲娘趕到蘭堂的時候,崔淑婕早已經到了,其實,她也不想如此早到,但是因著王媽媽昨兒早就叮囑了她,大姑娘如今不在府中,她作為崔府唯一的嫡出姑娘,在今日一定要處處小心謹慎,萬萬不可丟了崔府的臉面。
如此,她才會早早起來,現在看著遠遠走來的雲娘,卻是忍不住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冷哼,「什麼東西,今兒的宴會她居然也能參加,名不正言不順的,真是不知道爹爹是怎麼想的,居然一定要她來,也不怕丟了咱們崔府的臉面!」
「姑娘喲,您還是少說些這樣的話吧!」安蓉小聲叮囑著,說著她四處打量了周圍幾眼,見著沒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老爺這麼做自然是有老爺的意圖的,若是這話被老爺聽見了,怕是老爺又會不高興呢!」
旁人不知道,她可算是領教了雲娘的厲害,如今對雲娘也是有幾分忌憚了。
這幾日,因著崔志雲心情不大好,連整個崔府上空都飄著一股陰霾,這一點,崔淑婕自然是知道的!她嘴皮子動了動,想著爹爹素日對她那嚴厲的模樣,也不禁渾身有些發冷,但對著安蓉還是從鼻腔里哼了一聲。
而安蓉自從病了之後,一直在崔淑婕面前不大說得上話,雖說有王媽媽和玉容為她求了情,再加上她自己百般哀求,免了那一個月的禁足,但是明眼人一看都明白,二姑娘對安蓉可沒有之前那麼看重。
面對著崔淑婕的不理睬,安蓉卻窺著她臉上沒有一絲怒氣,這才試探地說道:「奴婢向來都和姑娘一條心,說的做的都是為了姑娘好。」
對於安蓉的忠心耿耿,崔淑婕更是從來就沒有懷疑過,她對安蓉的喜歡,不僅僅是因為安蓉會揣摩她的心思,更是因為安蓉對她一直都是百般上心,她記得,娘親一直對她說,一個丫鬟的長相、聰慧、眼色等都不重要,最重要的便是衷心,但凡有了衷心,只要沒有大的毛病,便是可以原諒的。她也知道,自己那日對安蓉說話懲處是重了一些,但誰叫安蓉明知道她在氣頭上還往上撞呢?之前看安蓉倒像是個聰明的人,沒想到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