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 娘家人
正當她準備開口繼續說些什麼的時候,瞥眼卻看見雲娘已經到了跟前,頓時,她有幾分緩和的臉色又變得難看起來,更是沒好氣地說道:「哼,有些人也不打量打量自己的身份就貿然前來,沒得還以為咱們崔府是什麼人都有呢!」
頓時,不僅是雲娘的臉色變了,就連一旁以丹的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她瞥了秋娘一眼,這才低聲說道:「姑娘,今日是賞花的好日子,少爺因著老爺之前吩咐的功課沒有完成,所以不能來,而三姑娘因著這幾日染了風寒,所以也到不了。所以待會兒只有您和雲姑娘兩人招待前來的姑娘們,若是沒有雲姑娘,您一個人怎麼能忙得過來?」
不是豪哥兒與崔淑如有事耽擱不能前來露面,而是因著英國公府不僅是文氏的娘家,又是今兒的貴客,英國公夫人心裡本就不舒服,若是看著妾侍所生的兩個孩子大搖大擺的在園子里亂逛,怕是回去了會氣得連飯都吃不下了。
這樣一來,但凡是有英國公夫人在,崔府每次的宴會,豪哥兒和崔淑如自然而然都會有事耽擱了,這樣一來,之前雲娘也不好意思露面,自然也會推脫。
倒是崔淑婕聽了以丹的話,一下子也沒話可說了,賞花宴雖在內宅之中,但若是傳到了爹爹耳中,定然又是好一番訓斥,相比於爹爹訓斥,與雲娘一道招呼客人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見著崔淑婕不再說話,雲娘自然樂的清閑自在,只是打量著蘭堂周圍的陳設。
早在幾天之前,王媽媽便開始打點廳內設宴的諸等事物,既然是打著賞花宴的名頭宴客,廳堂里自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兒朵兒的,春夏鵑、八仙、芍藥、四季海棠、牡丹……幾乎是當下有的花兒都能夠看見。
正當雲娘沉浸在其中的時候,卻聽見一陣爽朗的笑聲,「喲,沒想到咱們倒是第一個來的呢!我都說娘出門也太早了些,看著架勢,怕是咱們出門再遲一兩個時辰也不打緊。」
雲娘側過身子來,見著一個身穿胭脂色冰梅紋挑花褙子、約莫三十歲年紀的女人緩緩步入其中,正當她詫異誰人做客這般沒禮貌的時候,卻見著崔淑婕且驚且喜地跑上前去,喚道:「小舅母,您可算是來呢!」
此人正是英國公十二年前早已去世的三爺方振華之妻,英國公府三奶奶方氏,縱然沒了丈夫,但是方氏在英國公府的身份地位卻是沒人敢輕瞧了去,所以也遠怨不得她在姑姐家都敢如此喧嘩。
雖說當年方氏和三爺的婚事是英國公夫人和自己親姐姐早就定下了的,但誰料到三爺卻患上了癆病,而那個時候的英國公府處在危難之際,莫說是請來太醫院的太醫,就是京城有名的大夫一聽診治的是文家三爺,都紛紛委婉拒絕。
英國公夫人自知彼時的英國公府根本配不上永平赫赫有名的方家,更何況自個的兒子還患上了這樣的病,主動提及了退婚一事。只是,還沒等方家上下來得及高興,與文有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方氏卻是跪倒在了她的跟前,表示願意嫁入英國公府,甚至因著這事兒,英國公府至今與永平方家鬧得互相不來往。
後來,方氏作為沖喜媳婦嫁入英國公府,三個月後,文振華去世,而英國公夫人對此更是疼愛她了,連帶著她那八個月後出生的孩子也是示若心尖尖一般。
這些年來,方氏雖沒有娘家做後盾,但卻有著姨母兼婆婆照顧著,在英國公府一直過的順風順水,就連文氏素來對這個弟妹也忍不住高看起來。
如今,她一把就將崔淑婕摟在懷裡,輕聲道:「小舅母早就想來瞧瞧你們母女了,只是一直不得空,看樣子,婕姐兒也是想小舅母呢!」
方氏今日一件胭脂色冰梅紋挑花褙子,裡頭穿著一件月白色牡丹裙,都說寡婦一般大多黑灰白或者素凈顏色的衣衫,但是英國公夫人素來知道這個外甥女喜歡鮮艷的顏色,所以時常賞賜一些顏色鮮亮的是時興緞子給她,弄得她穿也不是,不穿也是。
到了後來,英國公複位,眾人紛紛見英國公夫人的喜好而見風使陀,這樣一來,方氏見著眾人紛紛捧著,更是什麼顧忌都沒了,整日衣著鮮亮,活潑開朗,惹得英國公府的幾位奶奶們沒少在背地埋怨英國公夫人的偏心。
崔淑婕對心地善良、愛說愛笑的小舅母也是著實喜愛,笑著說道:「我當然想小舅母呢!對了,安哥兒怎麼沒來?」
一提起兒子,方氏臉上皆是擋不住的笑意,自己這個兒子可是連英國公都誇獎他聰明,自然要好好管教,到時候自個兒也就只能指望著他了,「你這個當表姐的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德行,整日只知道頑,前個兒還因著功課沒完成被國公爺好一頓訓斥,你說這個關口我怎麼能將他帶出來?這不是不講國公爺的話放在心上嗎?」
說著,她瞥了一眼雲娘,遲疑地問道:「這個姑娘是誰?我瞧著倒是眼生得很。」
都說不知者不怪,但是誰叫方氏提及了雲娘,當即,崔淑婕就拉冷著一張臉,也不說話了。
雲娘透過方氏的言行舉止,大概也猜出了她的身份,緩緩上前,輕聲道:「雲娘見過三奶奶。」
雲娘?方氏眯著眼想了好一會兒,這才記起了雲娘的身份,當即她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原來是雲娘,你不必多禮,和婕姐兒一樣叫我小舅母便是了,都說人老了不中用了,瞧瞧我這記性,怕也是快不中用呢。」
雲娘對方氏居然還記得崔府中有她這麼個人存在感到很詫異,但又有幾分欣喜,「三奶奶說笑了,您還年輕得很。」
崔淑婕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卻在心裡暗道:諂媚!
沒有女人不喜歡聽人誇自己年輕的,方氏自然也不例外,當即她更是拉著秋娘的手問她在崔府里過的習不習慣、讀了哪些書、平日里靠著什麼打發時間之類的話,甚至連身旁的崔淑婕都沒有顧及得上。
崔淑婕向來是被人捧在手心裡慣了的,如今自然是見不得素來疼惜自己的小舅母對仇人一樣的雲娘關懷備至,她上前一步,拉著方氏的手,撒嬌道:「小舅母,外祖母怎麼沒來?」
方氏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嫁到英國公府之後也是諸事不操心,現在聽聞這話,只是拍了拍額頭,笑著道:「你瞧我這記性,你外祖母去看你娘親了,我本也想跟著去的,但是大夫說了你娘親要靜養,不宜被人打擾,我打聽到你在這兒,就想著先來瞧瞧你。」
一提起文氏的病,崔淑婕的臉上布滿了與之不相符的愁郁,「王媽媽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她還說娘的病是被氣的急的,是不是娘見了外祖母,一高興,病就好呢?」
「好孩子!」方氏將崔淑婕摟在懷裡,想著崔府雖人口簡單,但家家戶戶都有本難念的經,安慰道:「沒事的,等著過幾日你娘親的病就會好了。」
其實這話說的輕巧,也只能糊弄糊弄崔淑婕這樣的小姑娘,文氏的病本就是多年來積勞成疾、生活不順所導致的,如今她躺在床上,一張臉蒼白的像宣紙一般,惹得英國公夫人一進去就忍不住淚水漣漣,怎麼也止不住。
在玉沉和玉容的攙扶下,文氏虛弱地倚在了金絲蟒紋軟枕上,輕咳了幾聲,方說道:「娘,您別難過了,我這病沒有大礙,過幾日就好了。」
「幾日就好呢?你當你患上的是尋常的小毛病?就是風寒我也從未聽說養幾日就好了的。」穿著團花絳紋雙福褙子的英國公夫人滿是褶子的臉上布滿了無奈,都到了這個時候,女兒還是不肯對她說實話,若不是此事涉及到嫻姐兒的婚事,女兒怕是不會尋求娘家的幫助,這倔脾氣,幾十年了都不改改,可到底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不心疼誰來心疼,「方才我進來之前,王媽媽已經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都告訴我了,要不是王媽媽不說,你還準備瞞我隱到什麼時候?
文氏臉上隱隱有幾分羞愧,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她這個女兒卻是日日年邁的爹娘掛記著,實在是不孝,可到底她是強勢慣了的,如今也不願承認自己在崔府過得不好,或是不由得埋怨道:「王媽媽的話可真多。」
「王媽媽的話多?她還不是為了你好?當初在英國公府的時候,我將她指給你,看重的就是她的聰明與忠心耿耿,這些年下來,王媽媽倒是真沒有辜負我的信任,一直在你身邊兢兢業業的。」英國公夫人嘆了口氣,想著王媽媽確實也不容易,跟著文氏來到崔府,嫁給了崔府的管事,可誰知才成親那管事就沒了,王媽媽沒法子,只好將兒子寄養在親戚家,自己只得再回到崔府來,這一呆,就是十多年,「你的性子倔,凡事多想想,聽聽王媽媽的勸,有的時候服個軟也不是什麼難事兒,男人吶,都是好面子的,你給了他台階下,他自然記得你的好,這崔府雖不大,但是等著看你笑話的人卻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