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拯救安第斯

一、上了年紀的冰

這一天，在南美某國開展廳的托雷爾先生迎來了一位大主顧，礦業大亨莫頓老闆。

莫頓在安第斯山脈發現了三處黃金礦藏，已經向政府申請到了開採權。但是安第斯一向被當地人視為神山，礦工們一般不敢上山開採。他想在展廳辦一場當地人非常熱衷的冰雕比賽來鼓舞士氣。

發出大賽公告后，托雷爾先生給侄子打了電話：「親愛的戈多，你擺脫困境的機會來了，我們這裡有場冰雕比賽，我想，憑你的實力不難奪得最高獎。」戈多是那種才華橫溢卻不得志的冰雕藝術家，需要靠在街頭兜售冰雕來生存。

兩天後，戈多同叔叔見了面。托雷爾告訴戈多，由於獎金太過豐厚，連國外一些鼎鼎大名的冰雕家也報了名，想贏得這場比賽恐怕不容易。戈多聽了，滿不在乎地笑起來：「我相信我的實力，請您先看看我設計的冰雕草圖。」說著，把一幅長卷展開。

長卷上，繪著希臘工匠之神武爾坎，一隻手高高舉著鐵鎚，另一隻手操縱著火焰，全身肌肉虯結，充滿著力與美的感染力。托雷爾知道這個題材一定會得到莫頓的讚賞，以希臘的工匠神來開始他在安第斯神山的礦業行動，是個非常好的吉兆。不過，他指著草圖說：「這些肌肉的紋理是冰雕成敗的關鍵，如果使用普通的冰，經手工雕出來的話，未必能敵得過國外的參賽者。要是能找到自然界上了年紀的冰，利用自然紋理來雕刻，勝算就大多了。」

上了年紀的冰？戈多有點不明白了。托雷爾一笑，用手指向窗外二百公里處，白雪皚皚的安第斯山。

二、雪山裡的白鬍子老人

所謂上了年紀的冰，是指托雷爾的家鄉，安第斯山裡的冰川冰。托雷爾清楚地記得，他小時候常常看到大人從冰川帶出冰塊，上面有一圈一圈年輪似的紋理。形成原因和樹木年輪是一樣的，每過一年，冰川就凍上一層，經過幾百上千年，就有這種人類肌膚似的紋路了。

戈多來到安第斯山脈腳下，但他沒能看到高大的冰川，附近村裡的人告訴他，山外邊的冰川融化盡了，要找冰只有到安第斯山脈深處：「不過那裡的天氣能要人命，聽說還有野生的白鬍子雪人，你要當心。」

戈多很快踏上了進山的路，當夜晚來臨時，他開始領略到安第斯的威力了。鋪天蓋地的雪花兜頭落了下來，呼嘯的寒風像小刀子一樣割著肌膚。更要命的是，指南針掉了，他在彎來繞去的山谷里迷了方向。

下半夜的時候，精疲力竭的戈多看到了前面有一串燈火，慌忙大聲呼救。一個高大的白鬍子老人出現在戈多面前，喝問道：「你是誰？來這裡幹什麼？」

戈多說出自己的困境，老人把他領到了燈火面前，原來這是五輛山羊拉的雪橇車，上面綁著臃腫的油布包，不知道裡面都有些什麼。戈多也上了雪橇，喝了一口老人遞來的烈酒，覺得暖和多了。

老人吆喝一聲，山羊撒開四蹄上路了。在路上，老人介紹自己叫安東，今年六十七了，然後問戈多，來這裡做什麼？戈多講了自己是來找有年輪的冰的，以便雕刻出有自然肌理的冰雕。安東老人本來面帶微笑，忽然就變了臉色：「這種冰人類不配擁有，你就從這裡往回走吧，我不再幫助你。」戈多有點吃驚，不過還是下了雪橇，邊走邊說：「我是聽從叔叔托雷爾的建議才來采冰的，他的展廳在辦冰雕比賽。」

當戈多走出十幾步的時候，聽到安東老人冷冷的聲音：「憑你去冰川只有送命，我還是帶你一程吧。」

天亮的時候，五輛山羊雪橇到了一條冰川河前。安東老人找到了一個宿營地，讓戈多和山羊群躲進去，然後獨自把所有的油布包卸下來。

一切停當，安東老人告訴戈多，說再往上連山羊都上不去，沒有經過登山歷練的戈多是無法找到佩里冰川的，所以，他會獨自上山幫他找到冰塊。說完，他背了一副雪橇就走了。

以後的幾天里，戈多就是在宿營地里等待。這是兩間小木屋，一間用來圈羊，一間用來住宿和堆放食品、油布包。戈多把油布包拆開個縫，發現裡面是一卷卷塑料薄膜。另一包，是一大捆削得尖利的竹竿，都有一米五長短。這使他想起了印第安人使用的短矛，難道說這東西是用來狩獵的？或者，安東老人就是傳說中的白鬍子雪人？

五天後，安東老人回來了，他的雪橇上綁著人體大的一塊冰。以戈多的眼力，立刻看見上面一道道的年輪，正是表現肌膚感的上佳材料。老人說：「你這就下山吧。」說著，又掏出一封信來，「這是給你叔叔托雷爾的，切記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看，也包括你。」還有，他頓了頓才說：「若這封信不能安全送到你叔叔手上，或者被別人看到了，請毀掉雕像，永遠忘掉這裡發生的事。」

三、展廳里的交易

戈多把冰塊運到了拉姆鎮上，開始了他的雕琢工作。但是他發現了一個問題，冰塊裡面有一個隱藏很深的黑點，要是仔細看，黑點還長有翅膀，也就是說，多半是個不走運的昆蟲，千百年前被凍在冰里。問題來了，工匠神武爾坎身上怎能會有個黑點？思來想去，戈多決定把武爾坎雕成獨眼，另一隻眼就像木匠般眯著，好像在仔細打量眼前的鑄件。這樣一來，黑點就成了武爾坎唯一的眼珠。

獨眼的武爾坎一運到展廳，特別的肌理就獲得了觀眾一致的讚賞。戈多也很高興，他記起了安東老人的囑咐，就拿著信直奔叔叔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托雷爾先生正和莫頓老闆商量著什麼事。戈多拿出信交給了叔叔：「這是安東老人給你的。」托雷爾一聽很高興，說：「這個老怪物還活著嗎？真是命大。」然後撕開信，剛讀了幾行，手就顫抖起來。一旁的莫頓看著奇怪，就問：「怎麼回事？能給我看看嗎？」托雷爾裝作漫不經心地合上信，一把擲在壁爐里，說：「老友敘舊而已，沒什麼。」但他的語調微微顫抖，莫頓起了疑心，跳起來一把搶出燒了一半的信紙。托雷爾想去搶回來，卻被莫頓的兩名保鏢按住了。

莫頓慢條斯理地看完信，對待在一旁的戈多說：「看來，咱們有必要作個交易了，走，跟我到汽車上去。」

在莫頓的豪華車上，他對戈多開出了條件：「我給你三倍的獎金，你把獨眼的武爾坎給我，然後你退出比賽，不要對任何人提起這事。」戈多問為什麼，莫頓說：「冰里的昆蟲很可能是史前生物，也值不少錢。」

戈多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他想起了安東老人的交代，若這封信被別人看到了，就要毀掉雕像。在他內心裡，安東老人雖然舉止奇怪，但顯然是個值得信賴的好人。想到這裡，他假意應承了莫頓的交易，說：「好吧，成交。」

來到展廳，戈多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按安東老人的囑咐，打碎這幅雕像。但是，雕像不見了。他慌忙問展廳的看守人員，看守告訴他，雕像剛才被托雷爾先生搬走了，只是留下一張紙條，說要留給戈多看。

戈多接過紙條，發現上面只有寥寥幾行字：我有事要辦，一個月後見。請到首都某旅館32號房間等我，不見不散。

就在這時，莫頓又從遠處走來了，邊走邊說：「給你一個月時間，若不能找回冰雕給我，那麼……」他狠狠地把剛抽了一口的雪茄煙踩在腳下。戈多暗暗地把紙條捏成團，扔進了下水道，然後說：「你放心，那麼高的價錢，我不會不儘力的。」

說完，戈多就往外走，走出幾百米后，他一回頭，驚訝地發現，莫頓的兩名保鏢正賣力地掏著下水道！

四、拯救母親安第斯

一個月後，戈多住進了首都某旅館。可當晚，莫頓就上門拜訪來了，原來他們還是找到了下水道的紙條。莫頓說出了安東信上的內容，原來獨眼武爾坎里的黑眼珠，內里的確是昆蟲，但不是千萬年前的古生物，只是去年新生的一隻蒼蠅！要知道這塊冰，是安東老人采自海拔六千米的冰川上。據生物學理論，這麼高的海拔，昆蟲是不能生存的，解釋只有一個，就是全球變暖已經到了可怕的境地！當安東老人見到進山采冰的戈多時，就產生了把這個證據通過他交給老友托雷爾的念頭，他知道開展廳的朋友托雷爾交遊廣闊，有遊說總統的機會。只要總統看到冰雕里的蒼蠅，說不定會制止莫頓的採礦行為，以免人為地加速冰川融化速度。但是他也想到了後果，如果信件落在莫頓這樣的人手裡，他不但會阻撓把冰雕送給總統，還會從獨眼的武爾坎中看到商機，組織人大肆開採有年輪的冰，賣給全球的冰雕愛好者。這樣一來，安第斯冰川將是雪上加霜。所以，如果出了差錯，只能把冰雕打碎。

莫頓最後陰著臉說：「托雷爾把冰雕送給總統了，一旦總統真被他說動，我將傾家蕩產，那你們叔侄就隨我一起下地獄吧！」

戈多被軟禁起來。這天他剛在兩名大漢的監視下吃過晚餐，正要離開飯廳回房間，托雷爾先生突然闖進來，拉起他就跑。戈多還想問問事情的來龍去脈，被叔叔一把揪出門外：「我說動了總統，跟我來！」

兩名大漢見狀急忙追出來，但旅館門外是寬闊的首都主幹道，上面竟停著一輛小型直升機，兩人登上直升機騰空而去，讓莫頓和手下目瞪口呆。

直升機越飛越高，透過舷窗，托雷爾和戈多看到，莫頓一伙人被警察們抓了起來，不由相視一笑。

在路上，托雷爾開始了講述：「你知道嗎？安第斯山脈的冰川化成的水，是七個南美國家的主要飲用水源，稱呼她是母親山，一點不為過。但是最近十年，由於全球氣候變暖，冰川消融加快，若幾十年後全部化掉的話，我們這七個國家將無飲水可用！」

戈多問：「難道我們的政府就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嗎？」托雷爾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總統始終不大相信冰川加速融化的事實，所以，竟然批准了莫頓在安第斯山脈開礦的申請。這種散發大量熱力的行動，只會使冰川融化的速度更快！所以，作為最傑出的冰川科學家安東博士，退休后的七年裡，竟然不顧高齡獨自進了安第斯山脈，長年累月做著兩件事，一、拯救冰川，二、尋找能打動元首的證據，以制止那種愚蠢的行為。」

戈多這才明白，原來安東老人竟然是科學家。他問：「那麼安東老人是怎麼用一個人的力量拯救安第斯的？難道就是那些薄膜和竹竿？」托雷爾正要回答，駕駛員報告說已找到了安東老人的身影。

在冰川邊緣，只見安東老人正把一卷塑料薄膜展開，鋪在冰川上，然後在冰上打上孔，用尖利的竹籤插進去固定薄膜。這些薄膜有極強的反射陽光的作用，可以讓冰川吸收的熱量減少。在他身後，是老人七年來獨自拼搏的成果，在廣達幾十平方公里的冰面上，完全鋪上了亮閃閃的薄膜。可以看出，鋪了薄膜的冰川邊緣還是很完整，沒有鋪的地方，早已融化得犬牙交錯。

戈多在直升機上振臂高呼：「安東老人，你好！」這是他對老人的一種由衷致敬。老人從白鬍子叢中抬起蒼老的頭顱，終於看到他盼望已久的直升機，展顏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