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成王

第11章 成王

李仁懷進京第三日夜間,便悄悄去了回春堂看望姐姐、姐夫,讓他們告之雙親蘇子策雖無性命之憂,要治癒卻頗為費時,少則兩個月多則半年,自己在平昌一切安好,且勿擔心。

且說蘇子策因中毒太深,李仁懷日日為其運功逼毒,到得第五日上,再怎麼運功,也無法逼出絲毫,而蘇子策每日僅清醒半盞茶時分,進一點葯膳后,便又暈睡過去。

李仁懷調換方案,改以梅花針敲打其要穴,輔以針灸、火罐拔出毒血,再輔以湯藥清除餘毒,十餘日過後,蘇子策方才漸有起色,每日也有一兩個時辰清醒。

蘇子策身為皇帝妹夫、驃騎大將軍,本就位高權重,此番又擊退狄國入侵,立了大功,皇帝為了彰顯皇恩浩蕩,每日著人前來問詢病情,又賞賜老參、鹿茸等名貴藥材無數。太子劉晟厚及大皇子成王劉晟睿更數次親自登門看望,以示親厚,均與李仁懷有數面之緣。

蘇夫人心中感激李仁懷勞心費力,來到京城一月有餘,每日只圍著蘇子策轉,除了拔毒療傷便是配方製藥,還未曾走出過定安侯府,心中頗覺過意不去。這一日,恰逢蘇子策精神較好,吃了葯后靠在塌上與閉目養神,蘇夫人便讓蘇翠菡、林翰軒陪李仁懷、木槿出去走走,看看京中風土人情。

四人俱是年輕人,能一併出府遊玩,自是興奮不已。大蒼國近年風調雨順,百姓生活日漸富足,加之今年大敗狄國已無外敵之擾,是以這年關將近之時,京城各家各戶張燈結綵,準備迎接新年,大街小巷具是一派喜氣洋洋,端的是熱鬧非凡。

到得集市,眾人更是被琳琅滿目的商品繞得眼花繚亂。蘇翠菡直拉著林翰軒去看首飾綢緞,木槿卻被一間琴坊叮咚之聲吸引,與李仁懷尋聲走進一間琴坊。

只見坊間掛著笛、簫、琵琶等各類樂器,房中幾個琴架上擺放著七弦琴。靠牆設有梅菊等花卉,裡間門上設有一簾,簾後傳來陣陣琴聲,想是老闆為了招徠生意而設。

木槿離開辛豫郡時走得匆忙,並未將琴這等笨重之物帶上,如今聽得琴音,只覺技癢。琴坊老闆見兩人衣飾不俗,忙上前招呼:「小姐、公子可有入眼的?小店的樂器可是京城一絕,絕找不出第二家來,兩位喜歡什麼儘管試試。」

木槿將琴架上的琴拔弄了一番,老闆跟在她身後問道:「小姐可還滿意的?」。木槿身上並無銀錢,想著先去尋了林翰軒,讓他來給自己買,便搖遙頭,轉身欲走。

老闆卻怕失了生意,滿面堆歡地招呼道:「小姐果是高人,這些俗物都看不上眼,我這裡尚有一珍藏精品,還請小姐稍侯片刻。」說罷掀簾而去,不一會兒捧著一個黑緞長條包袱出來,輕輕擱在條案上,緩緩打開包袱,動作輕柔,顯是珍藏之物。

打開來卻是一把外形古樸的七弦琴,琴身甚是簡約,琴尾刻有兩三枝梅花。木槿伸指在琴上輕輕一劃,琴聲如珠落玉盤般清潤,心中甚是喜愛,便在案前坐了,左手虛按,右指輕拔,彈了一曲《平湖秋月》。木槿學琴日短,且多日未曾練習,技藝不甚嫻熟,但勝在她性情恬淡隨和,竟別有一種空靈意境。

一曲終,餘音裊裊中,一位錦衣公子拍手從門外跨了進來。此人面方嘴闊,一身棗色緞袍,腰纏白玉盤絲腰帶,端的氣度不凡。他打量了木槿兩眼,贊道:「好琴!好曲!好一個妙人兒!」

李仁懷一看極是眼熟,卻是前幾日在侯府中所見的大皇子成王劉晟睿,上前一步躬身便拜:「草民......」

劉晟睿見他一動,忙伸手扶住,打了個哈哈道:「李世兄,咱們真是有緣,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李仁懷便知他微服出行,不欲讓人知道身份,也拱手道:「劉世兄所言甚是。舍妹剛剛妄彈一曲,只恐污了劉世兄之耳。」

木槿上前福了一福,輕聲道:「劉公子。」便退到李仁懷身後。

劉晟睿舉起右手食指左右輕擺道:「令妹彈此曲,雖略有生澀,卻別有一番情趣。正好初次與令妹見面,這琴就當是我的見面禮吧!」說罷讓隨從付了銀子。

李仁懷生性豁達,對一把琴這等小事也不計較,只略推拒幾句,便即收下。劉晟睿順便問了蘇子策病情,又邀請李仁懷到王府作客,李仁懷應了,兩人又客氣一番,方拱手別過。

木槿笑道:「仁懷哥哥足不出戶,居然還認得如此闊綽的朋友。」

李仁懷壓低聲音道:「此人乃是大皇子成王爺。」

木槿咋舌道:「想不到堂堂王爺如此謙和。」

李仁懷蹙眉道:「他斷不會無故套這近乎,此人心機頗重,你以後可得離他遠些。」木槿心下卻不以為然。

李仁懷抱了琴,帶著木槿走出琴坊,卻尋不到蘇、林二人,兩人自行四處走走看看,晌午過後便回了侯府。

回府後,李仁懷讓下人將琴送回房中,兩人去看蘇子策。到得正屋門口,丫環說侯爺已用過葯膳,正在小憩。李仁懷點點頭,走進裡屋,見蘇子策斜靠在軟塌上與蘇夫人閑話,身邊並無下人。

李仁懷見蘇子策面色蒼白,往日臉上浮現的青氣已幾不可尋。伸指搭在蘇子策腕間,但覺得脈象雖是微弱卻也平穩,知道那金血蛤之毒已去了十之七八,只需要按時服藥調理即可,心下甚是欣慰,覺著自己這一個多月費盡心力也是不枉。

蘇夫人聽得蘇子策病情緩解,想著這些日子擔驚受怕、寢室難安,總算是熬了過來,忍不住紅了眼眶,拉著李仁懷的手道:「仁懷,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對木槿道:「林姑娘也受累了!」

李仁懷為蘇子策驅毒期間均帶著木槿,說話行事在她面前從不避忌。蘇夫人見李仁懷待木槿非同一般,瞧那神色,倒似一對小情人。私下問過李仁懷,知道李仁對她的心思,便也將她當自家人,行事說話也不再隱瞞。木槿冰雪聰明,幾天下來,便看清李仁懷與蘇家的關係,想到和藹可親的李姨竟然是當今天子的胞妹,李仁懷竟是皇帝的外甥,不由咋舌。李仁懷叮囑木槿,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與外人說,否則會與雙親帶來大麻煩,木槿忙點頭應了。

蘇夫人拉著蘇子策的手對李仁懷道:「想當年姐姐避世離京,聲稱若非有性命攸關之事,切勿打擾於她。如今候爺身逢其險,不得已讓仁懷千里奔波,本該親自登門拜謝,但恐姐姐不願見我等。日後你回家,再代我向你爹娘致謝!」

李仁懷聽她提到父母,忙站起來應道:「是!」又道:「原本是一家,也不必如此客氣。」

蘇子策死裡逃生,心中感慨萬千:「若非仁懷醫術精湛,本侯只怕過不了這一關。日後我定向陛下保舉,讓你到太醫院當主事。」

李仁懷忙辭道:「姨父過獎了,為姨父解毒仍仁懷份內之事。仁懷閑散慣了,最怕受官場那些條文約束,保舉之事就不勞姨父操心了。以姨父現在境況,估摸還要三兩個月才恢復正常行動,姨父務必安心休養,切不可心急。」又叮囑一番,告辭回到竹語院。

木槿一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取出琴來放在窗邊長案上,輕輕拔弄,聽得琴聲悠揚清脆,不由愛不釋手,便坐下彈了起來。剛彈了曲首,便聽得窗外傳來一陣清越的笛聲,竟是應和著自己的琴音而來,當下便振作精神用心起來。琴笛聲清脆、笛聲悠揚,交織在一起,猶如兩隻彩蝶相伴穿梭在如雲似霞的繁花中,輕風佛過,花瓣漫天飛舞,蝶兒隨著紛紛揚揚的花瓣一起旋轉跳躍,哪分得清是花還是蝶。

一曲終,空氣中瀰漫著溫柔迤邐情愫,木槿心中滿是柔情,抬眼看向窗外,卻見李仁浩站在那同竿修竹之下,一襲青衫飄飄,一手負於身後,一手握著青色玉笛,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

木槿痴痴的看著他,只覺得一顆心酸澀的痛著,如沉淪在萬劫不復的境地,半晌方低下頭輕聲問道:「仁懷哥哥,你還會吹笛啊?」

李仁懷見她神情由溫柔漸轉凄苦,心中難受萬分,卻故作輕鬆的粲然一笑:「槿兒可是嫌我這笛聲污了你的曲子?」

木槿囁嚅道:「我怎會嫌你,我從不曾嫌過你。」說到此處強笑道「我只是從來沒聽你吹過。」

李仁懷左手捏個劍訣,右手舉起長笛輕划半圈,身體隨著旋轉一圈道:「這可是為兄行走江湖保命的傢伙,一般人哪能輕易示人!」

木槿啐了一口道:「這玉笛一觸即斷,如何能用來保命?怕是你又唬人吧!」

李仁懷輕笑道:「你這小丫頭懂得什麼?且讓為兄使幾招給你看看,也叫你開開眼界、長長見識。」說罷右手持笛,笛頭指向下,雙手抱拳一個起手式,隨即舒展身姿舞了起來。他姿態修長瀟洒,招式舒展輕盈,如鳳舞九天般行雲流水,只看得木槿心曠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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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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