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傷懷

第7章 傷懷

接連數日,木槿對李仁懷都極為冷淡,李仁懷幾番約她出遊,也被婉拒了。便是學琴,她也只是自己摸索,不再粘著他求教。

李仁懷心中甚是納悶,將這幾日的行徑細細理了一遍,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就得罪了她。

李仁懷生得一副好皮囊,行事狂傲洒脫,加之世家清白、醫術精良,琴棋書畫皆有涉獵,這辛豫郡多少適齡女子想嫁入李家,說媒的把門檻兒都踢破了,可他卻始終守著一顆本心,不輕易言愛。如今好容易遇到讓自己心動之人,用盡心思方才得她幾日好臉色,不知怎的又開罪了她,連日來見她疏遠生分,似一塊怎麼也捂不熱的冰,只覺心中鬱郁,又無處使力,便也整日懨懨的。

李夫人見自己兒子一縷情絲系在木槿身上,生生從一個溫潤風流的佳公子變成了一個唉聲嘆氣的幽怨男。雖是心痛兒子,但這情愛之事,又如何能強求半分?

這日,李仁懷心中氣悶,到後院練劍,只見他舉劍東砍西劈,全無半分平日使劍時的行雲流水之姿,可憐後院花木卻遭了殃,被他削得枝斷葉殘。

正砍得酣暢淋漓,卻聽身後一聲嘆息,母親柔聲道:「仁兒,你再砍下去,我這院子可就讓你毀了!」

李仁懷自出娘胎便開始習武,武功已有一定造詣,若在平日,旁人近到自己十丈之內,必會發覺,今日心神不寧,卻在母親開口說話后,方知道母親就在身後,悶聲喊道:「娘!」

李夫人走到石凳上坐下,招手讓他過來,溫言道:「仁兒,我看你這幾日悶悶不樂,今日又找我這些花木撒氣,莫非是為了槿兒?」

李仁懷被母親一語道破,也不難為情,澀聲道:「娘,兒子喜歡槿兒,可是她,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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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兩個「可是她」,想著她對自己冷淡的模樣,再也說不下去了。

李夫人淡淡一笑:「仁兒,你這心思娘早看出來了,槿兒這孩子乖巧伶俐、知書識禮,娘也很是喜歡,是以一直以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你帶著她外出遊玩,也是希望你們能多在一起相處。」

李仁懷聽著,只覺口中發苦:「兒子對她體貼照顧,事事順著她的心意,前些日子也還好好的。可也不知道怎麼就得罪了她,她現下對兒子雖是溫文有禮,但卻生疏冷淡。這事又不能挑明了問,兒子這是揮刀斷水,無處著力啊!」

李夫人見一慣洒脫的兒子此時愁眉苦臉,知他已情根深種,不由嘆道:「槿兒是個好姑娘,她如此對你自有她的道理。」

李仁懷揚眉道:「難道娘知道她為何如此?」

李夫人拍了拍他的手道:「槿兒由養母一手帶大,俗話說這養大於生。她曾向我說過,她養母想讓她做兒媳,是以她總把自己放在林家媳婦的位置。如今她察覺你對她並非單純的兄妹之情,自不能再當無事人一般。是以你對她越好,她便會越是躲著你。」

李仁懷聽了母親這席話,方如夢初醒,卻只覺得不甘心,執拗問道:「難道她養母養大了她,她就沒了自由?這婚嫁就不能自己做主了?我們對槿兒也有救命之恩,我也非要她以身相許!」

李夫人見他臉上全是不甘的神情,哪還有平日里傲視一切的神采,啐了一口道:「好沒出息!你以恩情相挾,逼迫於她,就是你的愛人之道?」

李仁懷一跺腳,咬牙道:「我終不能看著她嫁與旁人啊!」

李夫人蹙眉思量一會,站起身,拍拍李仁懷的肩道:「人生在世,最難過「情」這一關,你如放不下她,別把她逼得太緊,只要一心待她,時日久了,她必能懂你。能不能在一起,再看緣分吧。」說罷嘆息一聲,拂袖離去。

李夫人走後,李仁懷靜坐林中思量再三,覺得母親言之不無道理,想著不管木槿對他如何,他只需一心待她。何況如今她還未嫁,事情還沒定數,自己也不能逼她太甚。想通此節,李仁懷於是對木槿的態度也變了,雖然也事事關心,卻不再殷勤的噓寒問暖,更無親昵越矩的舉動。

一日,李仁懷陪木槿練習完琴曲,贊道:「槿兒,想不到你於琴之道,極有悟性,短短兩月,為兄便已傾囊相授,以後你有什麼不懂之處,可向我娘親請教,她年輕時可是咱們平昌府第一名琴啊!」說罷轉身去了。

木槿見李仁懷離開,只道是他見自己冷淡,終究打消了那份心思,心中隱隱生起一絲失落,隨即又暗罵自己:木槿,你這是想什麼啊!你可不能做對不起娘親和哥哥之事,連想都不能想!現在這樣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唯有今後待他如親兄長,方不負李家恩情。

此後,兩人再未相攜出遊。木槿每日仍在柜上幫忙,入夜時分練練琴,如有不懂之處便去問李夫人。李夫人果然精通琴藝,點撥之時往往一語中的,讓她茅塞頓開,稍加時日,木槿彈出的曲子也有了琴韻。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著,木槿何曾知道每日清晨,房頂上都有一雙深情凝視的眼睛。

秋末之際,李仁懷離家去了十來日,剛回到家中,福伯便稟報:「少爺,老爺夫人今日收到京中來信,似是京中有急事,正說派人通知你,你快去書房看看。」

李仁懷見福伯神色憂慮,也不及換衣,便匆匆往書房而去。到得書房,只見父親和母親正坐著說話,兩人神情俱是凝重,隱隱有焦慮之色。見他進來,李升泰拿起桌上的信並一張紙條遞過來:「仁懷,你且先看看。」

李仁懷接過先看那紙條,只見上面寫道:子策中毒,性命難保,唯求姊姊垂憐,請姊夫速來醫治。落款是:妹青陽叩首。

李仁懷抬眼看看母親,見她雙眼微紅,蹙眉打開信一看,姐姐李思寧娟秀的小楷便映入眼帘,開頭寫了對雙親及弟弟的思念及自己近況,其後大致內容是:驃騎將軍蘇子策率軍抗擊狄軍,月前在赤門關大敗狄國賢王蕭隆浩,狄軍倉皇撤退,蘇子策領軍追擊,直逼得狄軍退離大蒼國境一百餘里,到達狄國天塹劍峽,蕭隆浩憑藉地勢之險方阻止了大蒼大軍。此役狄國受損嚴重,折損精兵十數萬人,恐近十年再無能力組織兵力大舉入侵。當今聖上龍顏大悅,下旨令蘇子策班師回朝,並宣戰功卓著的將領一併回朝聽封。誰知回朝途中,遇狄國死士埋伏,蘇子策身中毒箭,雖刺客盡數被誅,卻未能找到解藥。隨行軍醫無法解毒,全靠林副將以內力護住其心脈送回京城,皇帝急召太醫診治,沒想到太醫院上上下下數十位大夫,對此毒均束手無策,只稱無力回天,唯有盡人事而已。蘇子策之妻、當今聖上胞妹青陽公主,不得已啟用當年李夫人留給下的聯絡方式,通過京中暗哨,將信傳至李思寧,李思寧打探清情由,以八百里加急,送至辛豫。

李仁懷放下信,對李升泰道:「姨父身中奇毒,爹爹作何打算?」

李升泰看了李夫人一眼嘆道:「我正與你母親商量此事。」

李升泰站起身走到夫人身邊,伸手撫住妻子右肩,輕輕拍了兩下以示安慰,對李仁懷道:「你姨父中毒,我本不該推辭。但我當年是朝廷要犯,想當年,我和你母親幾番拚死,才從京城出來,過了這些年太平日子,若是貿冒然回到京中,難保不引起紛亂。」說罷,負手在房來回踱步,想必甚是為難。

李仁懷看向母親,但見母親望著自己的丈夫神色溫柔,雖是玄然欲滴,卻語氣堅定:「夫君不必為難,我當初跟你離京時便發下毒誓,有生之年決不回去。別人的事,咱們不管,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大夫。」話雖說的果斷,卻用不斷拭淚。

李升泰嘆了口氣,握住妻子的手道:「我知道你對我一心一意,不願我再回虎狼之地,但蘇子策畢竟是你妹夫,今日若是狠心不管,日後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必會自責內疚一生。」

沉吟一會後,轉頭對李仁懷道:「仁兒,你且去收拾行理,帶上護心清血丹,明日便起程前往。你去得京城,只管為你姨父醫治,無需向外人談及家世,免得招惹禍端。」

李夫人知道兒子醫術得乃父真傳,聽李升泰安如此排,心中略感寬慰,對李仁懷道:「你在京中遇事只管找你姐姐商量,切勿魯莽行事。」

李仁懷點頭應了,李夫人想想又道:「去跟槿兒說,讓她也收拾收拾,跟你一起去吧。」

李升泰奇道:「京師之地最是兇險,她一個嬌弱女子,又長成那樣,去了豈不招惹是非?」

李夫人指著通道:「你沒見寧兒信中所言,一路護送蘇子策的副將姓林名翰軒嗎?我聽木槿說起,她的哥哥好象就叫林翰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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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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