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懷疑和信任,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生恩不如養恩大,如果這事不是真的,那就皆大歡喜;要是真的,他也坦然面對。可沈沁雪不一樣,她好歹是個大家小姐,她為她自己謀划,心心念念都是躲開他,就怕連累到他,然而她現在已是自己的媳婦了,她還能躲到哪?自己為什麽不能為她做點什麽?
顧炎林是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做了,顧炎鵬是自然緊跟其後,但一個秀才有多大的能耐?好在有人欠他一條命,死纏爛打想報恩卻找不著方向,所以他向其借勢的理由很充分,而對方的報恩之舉更是報得兩肋插刀。
於是他對眼前的沈沁雪這樣說道:「我也只能做這些不起眼的小事,外面瘋傳得厲害,茶館酒肆里的說書先生連夜讓人寫了底稿,第二天就拿到檯子上招人耳朵。你放心,京城裡有的是閑人,遲早會傳到皇上、太后的耳朵里。你名聲出去了,就沒人敢動你了!說不定還有與你外祖家相好的人家替你給他們送個信什麽的。」
顧炎林說到這裡,心裡難受,要真是這樣,恐怕他和她的緣分也要到頭了。
聽完他的話,沈沁雪眼裡的淚花還是滾落出來,哽咽著說:「我就知道是你!」說著抱著顧炎林的脖子一陣抽泣。
見狀,顧炎林的心更不好受了。這都是怎麽了?心裡又因為沈沁雪這一句話,被自己做的事狠狠感動了一把。
沈沁雪的小腦袋窩在顧炎林的肩窩裡,一絲若有似無的淡淡清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他忍不住回頭在沈沁雪的眼睛上親了親,親著親著就停不下,鹹鹹的淚珠全都滾進他的嘴裡,咸中帶澀,一如兩人苦澀的情感。
沈沁雪的眼淚這一下流得更多了。
【第二十章榮安伯府的意思】
王仲到底老奸巨猾,知道家裡出事,動用關係和在陳州的人脈,朝里便有人為他說話。
這些人中表現最積極的是內閣次輔陶相,陶相在皇上面前提起一件事,「皇上,七年前的中秋晚宴上您召集朝臣在御花園賞月,昭毅將軍恰要離開京城去宣府,韃靼皇室朝貢的禮品單子正好到了……」說著他看兩眼皇上的臉色,見皇上似在追憶,便等著皇上的反應。
皇上果然道:「是有這麽回事,禮單里有一把金刀,朕私下把它賜給昭毅將軍了。」
陶相滿意的笑了,「皇上,就是這樣!」
皇上有些不愉快,看陶相一臉的褶子因那一笑越發皺起,嫌棄道:「錦衣衛行事曆來雷厲風行,做就做了,金刀一事壓下吧,其他的則是嚴懲不貸,王仲罰他一年俸祿,自昭毅將軍降為定遠將軍,那個禮部給事中不檢點,發配甘州。」
陶相從御書房出來,一邊嘀嘀咕咕,這昭毅將軍降為定遠將軍就不說了,這次根本是藉著王薔的貪墨案,沒收昭毅將軍府所查之物以充公國庫。王家受了王薔牽連,受到不小的震蕩,再怎麽顯耀的家族一旦被皇上抄家過,昔日的繁華也就慢慢衰敗了。
而倒楣的王薔那個禮部給事中的小官沒得做了不說,以後也永遠沒機會再入朝堂了,發配到西北甘州,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陶相一路嘀咕,恰好和三皇子打了個照面。
三皇子見陶相從御書房出來,卻搖頭擺尾的不好好走路,又見他面上帶著些難色,有心酸他就道:「陶相,看你這一臉喜氣洋洋的樣子,是我父皇又升你官了?」
陶相忙道:「三殿下,好巧!陞官就不指望了,能為皇上分憂,是老臣的本分。」
三皇子點點頭,「陶相,本分就本分吧,本分的事做好了,是好事。」
見三皇子進了御書房,陶相加快腳步匆匆出宮了。
不多時,聖旨就到了昭毅將軍府里,覃夫人連連哭泣,長子王榮吩咐府里的人換下了昭毅將軍府的牌匾,王薔發配甘州,似乎一切都歸於平淡。
遠在宣府的王仲則想不出這飛來橫禍怎會出在自家,可是人贓俱獲,都怪次子貪墨涉及到將軍府。皇上也是,金刀明明是他私下賜給自己的,現在卻成了差點殺頭的罪證,更別說養著那一幫子錦衣衛都是吃乾飯的,害他這從二品的昭毅將軍降成了三品的定遠將軍,這口窩囊氣遲早要出了!
王夫人要給青果開臉,送她到安寧侯沈世康床上的事,青果聽聞後大驚失色,「夫人,府里比奴婢強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奴婢在你身邊,實在是捨不得夫人。夫人你再考慮考慮吧,像是青梅,她對侯爺會一心一意的。」
王夫人的醋罈子雖掀開了蓋子,酸味卻還沒溢出來,看著青果眉目如畫的臉,她從來沒想過要將自己身邊的丫鬟送給沈世康為自己固寵,現今竟然也走到這一步……從起了這個念頭後,她對青果就沒有了以前的好臉色。
此時一聽青果的話,她心裡多少有些熨帖,「也就是青果你想得透澈,青梅是痴心妄想,人守在我身邊,心卻念在侯爺的身上,兩個人一見面就眉來眼去、勾勾搭搭,當我是死人?吃裡扒外的東西,我能讓她得逞?要是如了她的意,那我成什麽了?所以我早把她打發了。你不同,你是我同意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後吧,我讓崔嬤嬤給你準備準備,到時候伺候好了侯爺,我再另外賞你。」
青果從蒲柳院出來,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打聽到這是崔嬤嬤出的主意後,揪著手帕站在侯府的後花園裡暗道:「缺了八輩子德的老妖婆,仗著王家來的陪嫁做妖做孽,找誰不好,偏你將主意打到我的頭上。你這樣害我,我必不會讓你好過!」想到清俊出塵的顧炎林,青果更是委屈怨恨,心裡有了主意。
另一邊,關於沈沁雪遭繼母發賣的傳言,在酒肆茶館傳得飛快,陳州的官宦世家也有見過安寧侯府大小姐沈沁雪的人家,確認此事為真後,同情的有,看笑話的有,更多的是對安寧侯夫人的排斥。
但凡大家子最注重名聲,像王夫人這樣陷害原配子女的,堪稱奇葩,自然是要讓女眷們能離多遠就離多遠,就怕有樣學樣,壞了府里的根基。
安寧侯府頓時門可羅雀,王夫人的交際圈一下子縮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里,心裡的憋屈無法言說,而沈世康一進府就躲進魯姨娘的院子,彷佛她這裡有洪水猛獸。
以前可不是這樣的,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王夫人不甘地想。
至於沈沁雪,她就是在風口浪尖上打了個旋,這傳言基本上對她不造成什麽傷害,反而激起人們對她的同情。
她見著顧炎林回來,轉身一撲,就落在他溫暖的懷抱里,她終究還是知道了面前的這個秀才,不是世人面前規規矩矩的那個秀才,他的行為很多時候更像是一個深藏不露的俠客,不過這樣的一個俠客,卻是只為她一個人出現。
經過這事,沈沁雪和顧炎林的感情猶如那春筍悄悄冒了尖,沈沁雪猶不自知,但顧家小院里的人,包括包金光和陳嬤嬤、綠蘿他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秋闈在即,陳州的學子忽然多了起來,許氏自打一家四口從老家出來,就將戶籍落在陳州。
三皇子周韻涵在陳州城有一座別院,雅緻幽靜,十分適合學子讀書,別院里還有一間書房,裡面三面皆是書架,所求一應俱全。
顧炎林被三皇子死拉硬拽拉到別院,三皇子便對他道:「秋闈快到了,你要再不努力,可別到時候給我丟臉!」
顧炎林道:「我丟你什麽臉,我丟也丟的是我娘、我媳婦的臉,我和你關係可遠了!」
三皇子一瞪眼,「誰說我和你遠了?我受傷那會兒,氣若遊絲,我都覺得自己活不過那一天,要不是你替我受的那一刀,我能和你在這磨嘰?你給我聽好了,好好在這把你的書讀好,我給你引薦一個人,明日就到,我就不信,你拿不回來一個解元。」
三皇子知道,顧炎林雖不過是個小秀才,才氣卻十分讓人嫉妒,才想要用激將法激一激顧炎林,奈何顧炎林不上套,於是說了幾句就將話轉到沈沁雪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