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沁雪算是聽出來了,合著這榮安伯府毀棄和她娘的約定,暗地裡操作讓榮安伯世子和沈若雪成了親,到這會兒,榮安伯世子楊家成知道事情始末,知道自己被他親娘做了人情,換了利益,只要是個正常的男兒,哪個會受得了這樣讓自己親娘利用?
榮安伯世子住在軍營不回來,你家的香火接不上了,你著急是你家的事,過來找我干什麽?你是病急亂投醫,找錯地方了吧!
沈沁雪在心裡把這道貌岸然、兩面三刀的呂夫人腹誹一番,才不冷不熱地道:「夫人說的這些好像是夫人的家事吧?家醜不可外揚,我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不該聽這些的,不過,我怎麽不知道夫人的兒子和我有什麽婚約這檔子事,就算有過婚約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更何況夫人的兒子在軍營不回家也與我沒有一點關係,再說我現在是顧家婦,更談不得這樣的話題。」
呂夫人被沈沁雪這麽一堵,火氣一下止不住的冒上頭,她心裡急得跟貓抓似的,眼前這丫頭卻給她釘子碰,說話不上道。
自己和鄧瑩華當初是口頭定下的婚約不假,因為是嘴上說說,所以能說是玩笑話也能當真。她為了自己的侄子能外放個好地方,就和安寧侯府的王夫人說好把它當成一個玩笑。
這法子好啊!這樣兩人能達成自個兒的目的,要不是有人故意將這事泄露給兒子知道,兒子又說曾見過她,早心儀於她,才越想越不滿,否則,她兒子哪會這麽做?安寧侯府和榮安伯府的姻親關係也還是好好的。
呂夫人不高興的道:「沈大姑娘怎麽能這麽說,若雪好歹是你妹妹,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我兒子也是你的妹夫不是?雖說你們倆沒成,可我和你母親的情分還是在的,現下我想請你幫個忙,你寫張條子,就說你和我兒子的婚約其實沒那回事,我拿去給他,他看了定會相信。」
沈沁雪看著呂夫人一臉自信的樣子越發好笑,她甚至都笑出聲來,笑聲在東廂房的屋頂回蕩,笑得呂夫人不自在的抬手拿帕子捂了捂嘴。
「夫人,你在說什麽?這麽好笑的笑話,夫人是從哪裡聽到的?怎麽也不請人寫個話本子,讓說書先生在人前說說呢?」說完,沈沁雪的笑聲戛然而止,笑意不達眼底,語氣更加疏離。
呂夫人有求於人,不好對沈沁雪的諷刺有什麽反駁,她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厚道,但臨來顧家之前,她和榮安伯有過一番對話——
榮安伯說:「這事憑良心說,是我們做的不對,當初你和鄧夫人好得和親姊妹一樣,鄧夫人還沒生,你就給家成口頭說下這門親。鄧夫人死後,這麽多年過去,要是誰都不提,就什麽事都沒有,偏偏府里有嘴碎的讓家成知道這回事,你說這不是天意是什麽?」
見榮安伯批評自己的做法,呂夫人噘著嘴道:「她不是個沒娘的孩子嗎?八字說不定就帶著個克字,我得為兒子著想。」
榮安伯氣道:「說什麽為兒子著想,這下好了,沈家這個大丫頭,如今被人傳成這樣,家成哪裡聽不到一星半點?若雪嬌氣,她用了不好的手段進的府,偏偏她又栓不住家成的心,如今家成索性不回來了,解鈴還需系鈴人,你親自走一趟沈家大丫頭那裡,見她一面,讓她寫幾個字,證明他們沒什麽婚約,再看情況給些銀子打發她就是了,畢竟一個沒娘的孩子,有什麽可倚仗的?」
呂夫人深以為然,十幾歲的孩子哄一哄,給些銀子首飾什麽的有什麽辦不成?沈沁雪要是個聰明的,也不會被王夫人發賣。
想到這裡,呂夫人心裡稍安,捺著性子將準備好的話說出口,「都說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做人就該知恩圖報,我兒子到底還救過你一條命不是?你就願意看他為了這事和家裡鬧不愉快?」就這麽點事,眼前這小丫頭還知道拿喬,真是不討喜。
沈沁雪不想這事還不生氣,一想這事,明明根源就在她兒子身上,她還敢拿這事和自己說情。她原還不知道自己怎麽會被大黃狗攻擊,是在事發後沈若雪自己跑到她面前,話里話外透出愛慕榮安伯世子,要她讓位的意思,才猜到咬她的那條大黃狗是沈若雪的手筆。
沈沁雪就對呂夫人說了,「世子的救命之恩,我自當銘記在心,夫人不提醒,我也會想著報答他,我不是失信失義之人,只是夫人所說的這件事,是欺騙世子,恕沁雪無能為力。」
呂夫人一看沈沁雪這樣油鹽不進,臉徹底拉了下來,「沈大姑娘,我好心好意來看你,也就讓你幫這麽一個忙而已,你這般拿腔作勢的,哪像個大家閨秀溫婉知禮的樣子?起先我還想著你母親不在了,想憐惜你一二,沒想到你是這麽不懂規矩的孩子,唉,沒娘的孩子到底缺了些處事之道。」
沈沁雪收起笑意,嚴肅的道:「夫人休要再提我娘,我娘但凡知道她活著的時候,交了一個這樣的手帕交,定會忍不住氣得活起來的。夫人還是請回吧,顧家廟小,夫人這尊大佛大駕光臨,怕是會折損了顧家的福氣。至於憐惜不憐惜的,不也只是因為一個利字?」
這話實在難聽,呂夫人再坐不住了,被人這麽當面說道,還是一個小輩,身上像被人抽了一鞭子一樣。她從花梨木椅子上站起,眼裡露出不屑的道:「還好我兒子娶的是若雪,真是老天有眼,你就在這窮死一輩子吧!」
沈沁雪雲淡風輕地回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夫人這話也許說得過早了。」
呂夫人氣得發抖,轉身出了東廂房,跟在身邊的丫鬟婆子也呼啦啦的魚貫而出,沒想到,她才剛跨出門,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第二十一章婚約依然作數】
沈沁雪站在屋內,看到呂夫人氣沖沖地往門口走去,誰知人才出門口竟然沒再往前走了,身後的丫鬟婆子更是分立在兩邊,她有些不解,便走了過去。
結果她看到誰了?
沈沁雪揉揉眼睛,看著屋外靠牆站著的許氏和顧曉芸,多少有些尷尬。
許氏顯然是因為呂夫人這陣仗嚇著她了,眼睛里滿是驚異;顧曉芸相對來說就沒有那麽膽小,可能是有點初生擰≠不怕虎的勁兒,眨巴著眼睛望著這邊,一臉好奇。
只是沈沁雪以眼神對著許氏和顧曉芸報以歉意的時候,已經在外頭站了好久,久到將沈沁雪和呂夫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的沈鶴,臉上的表情就有些難看。
他方才聽到榮安伯府的呂夫人和沈沁雪的談話,第一反應就都是自己老娘造的這些個孽,讓他怒不可遏!
沈鶴走到沈沁雪的身邊,說:「姊,你先別說話,讓我和伯母說幾句。」
呂夫人在榮安伯府里是當家主母,她要和人說什麽話,門裡門外都是替她傳話的丫鬟婆子,這會兒在人家家裡,自然沒法有那些規矩。現在的尷尬滋味她是真不好受,之前被一個氣得要拂袖而去,這會子又來一個,看著沈鶴那張黑臉,想來他也說不出什麽好話,乾脆先下手為強,故作不知沈鶴方才在外面。
呂夫人若無其事的道:「是沈世子啊,怎麽不來府里找你姊夫玩?」
沈鶴四月已過了生辰,嗓子開始變低沉,跟染了風寒一樣,帶著些嘶啞,他看著呂夫人微微行禮道:「伯母,你不是說姊夫到軍營里不回來了嗎?」
呂夫人差點咬了自己舌頭,勉強笑道:「他不是還有回來的時候嗎?」
沈鶴卻不放過似的追問:「哦,是這樣啊,那伯母怎麽會來我大姊家,方才又都和我大姊說些啥了呢?還有,不知我二姊在貴府上可好?哪天我還真得去看看她,和她說說伯母老來看我大姊這事呢。」
呂夫人臉上又青又白,沈鶴話里話外的擠兌她,說她這是吃著碗里的瞧著鍋里的,暗諷她把安寧侯府兩個姑娘都當成給她兒子專門準備的,一個娶了給兒子做老婆,一個就等著給她兒子救急呢,怎麽世上的好事都讓她趕上了?
呂夫人在心中暗罵沈鶴,深吸幾口氣,他不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根本不懂這些複雜的情況,卻把她說得這樣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