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暗中打探
九歌由婢女引著正往回走,半路剛好遇見重華二人對著盆景談笑風生,九歌過去,
「大人,公子。」
田禾呵呵一樂,對著重華笑道:「可是被我言中了,這才多一會兒,就給碰上了。」
重華稱是,轉而面向九歌:「田大人約我賞景,眼前這些盆景都是田大人的心頭之物,平日里難得一見的珍品。」
九歌正心下忖度著郡守的為人,婢女的話在理卻只有一半,那個圖騰女子來歷不明,並不能因此排除她和郡守的關係,而且那女子出現的時候並未以紗遮面,顯然不懼別人瞧見她的模樣,若說她是偷偷潛入府邸掩人耳目,實在有違常理,九歌不覺皺眉,目光直直的落在了眼前的那盆黃楊上。
「呵呵。」田禾忍不住笑起來:「看這位小兄弟貌似對這盆黃楊很感興趣?」
「何止有興趣,簡直痴迷了,是吧夏九?」重華有意抬高聲音提醒九歌。
九歌怔愣片刻,瞬間回過神來,有些恍惚地看向重華。
「既然小兄弟如此偏愛這黃楊,可否說來一聽?」田禾捋捋鬍子含笑道。
「田大人說笑了,軍營里出來的若是舞槍弄劍的倒還使得,若問及這些,怕是只落得附庸風雅的俗稱了,他那哪是欣賞,頂多是個好奇罷了。」重華哈哈一笑,替九歌掩飾道。
九歌瞭然,原來是賞盆景,在這方面,夏靈的父親可是行家,想那院中數十架花架可不是擺著玩的,不由心生一計,對著田禾恭敬地施了一禮:
「所謂景隨人意,我瞧著這些個盆景倒是格外有意思。」
「哦?」田禾聞言,不免笑意愈甚,於是轉向重華道:「看來公子之言有失偏頗,以偏概全了。」
重華愣了愣,轉而意味深長地笑看九歌:「身懷莫測啊,那便有請夏公子指點一二了。」
九歌笑笑,對著黃楊道:「此樹榦身微穹,上揚段連續三個急彎,剛烈無比,而近盆面卻配上探枝,宛若水中探影,大有穩中求險之勢。【零↑九△小↓說△網】」
此言一出,田禾,重華俱是一愣,田禾怔愣片刻,微微笑道:「小兄弟見解獨到,倒是有趣。」
九歌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有意思。」重華輕合摺扇,「看來田大人這回算是遇上知音了,在下倒是頭一回聽聞這盆景還有此等寓意。」
「還有這盆刺柏。」九歌看一眼田禾繼續道:「盆面卧干,盆面上是直干,直乾的高位配上雙飄枝,既彌補了高腳位的空虛,又使得干身重新回顧,大有險峻中復歸平穩之勢。」
田禾聞言,不由地斂了笑容,開始重新審視九歌,兩番論景,倘若初次只是巧合的話,那這回便是有意為之了,他想說明什麼?
重華心中亦是疑慮,看她這番言論,像是話中有話,穩中求險,險后復穩,不知可有下文。
九歌緩踱步子,在一棵黑松跟前停下,笑對田禾道:「田大人這棵黑松頗有意境。」
田禾重染了笑意:「願聞其詳。」
重華的眸子深邃起來,她果真是話中有話,有趣,真是有趣。
「此松懸根露爪,樁相以根代干,干身橫飄跨越江面,清瘦瀟洒中帶有守望待歸之意。」
田禾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小兄弟果然不同凡響,老夫園中這一番常物在小兄弟口中倒是有了靈性,老夫敬服。」
九歌細細地打量他,除了滿臉的褶子,還真看不出什麼來,果然深藏不露,可就是這股子異常的淡定,越發讓人懷疑他內中別有乾坤,只是不知是何籌謀。
重華撫掌大笑:「看不出來,龍五竟有你這麼個風雅的侍衛,不如改天棄了他來我身邊做事可好?」
又來了,九歌滿臉黑線,十分不屑地轉過臉去。【零↑九△小↓說△網】田禾見狀,順勢笑道:「如此人才,想畢即使公子有心,那龍公子也無意吧,哈哈哈。」
「大人說的是,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簡單幾句,重華便將方才僵滯的氣氛一筆帶過,九歌疑惑地看他,懷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這時有下人過來,于田禾耳側低語一番。重華見狀,
「大人公務繁忙,重華這便告辭,改日再行拜訪。」
九歌聽聞也是躬身一禮:「夏九謝大人厚待,官印定當準時奉還。」
「哈哈。」田禾笑起來:「二位不必多禮,今日突然有些急事,招待不周之處還望見諒。」
「大人客氣了。」重華施禮道:「事成之後,重華必當設宴以謝,還望大人到時切勿推辭。」
「那是自然。」田禾開懷一笑:「那便改日再聚,管家,替老夫恭送二位。」
看重華二人離開,田禾的笑意急速退去,轉而對身旁的人道:
「去查查這夏九的來歷。」
「是。」
田禾回到書房,方才侍奉九歌的那個婢女已然等候多時。
「可是發現了什麼?」
「稟大人,那位夏公子怕是看到了『鳳凰』。」
「然後呢?」
「他向鴛鴦打聽圖騰之事。」
「你是怎麼說的。」
「鴛鴦說不知。」
田禾點頭,「其他還有什麼?」
「沒有了。」
「你退下吧。」
「是。」
「等等。」田禾突然喚住她:「和鳳凰說一聲,近些日子不必再來府上了,還有金烏那邊,墨主交代,此番鬧劇純屬他自作自受,吩咐手下,不必多管。」
鴛鴦怔住,「可是——」
「我說的你聽不懂嗎?」田禾打斷她。
「鴛鴦不敢,鴛鴦這就吩咐下去。」
看鴛鴦出了屋子,田禾忍不住輕嘆一聲,金烏的過失,斂財是一部分,可仍有一部分也是為了給大司馬埋下禍根,雖然方式殘忍了些,可為了成就主上大業,小的犧牲在所難免。
田禾看著窗外突然陰下去的天空,原本一切都在計劃當中,丞相和大司馬各懷心思,放任不管,自己則陽奉陰違,假裝不知。卻不想半路殺出個龍五來,背後還有重華撐腰,於理,雖不願看到金烏受害,弟兄相殘,但於情,他卻不得不抓住重華這個身份以報私仇,何況墨主也認可了。
出了府,重華看向九歌:「你方才想說什麼?」
「說盆景啊,你不都聽見了。」九歌自顧自朝前走,卻不想重華竟一屁股坐在了樹下的石頭上,沒有跟上。
九歌走了一段,感覺不對,身後難得的清靜實在不像是重華的作風,於是疑惑著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再放眼看去,不遠處的榕樹下正斜倚著一個人,就那銷魂的坐姿,不用看第二眼九歌也知道是誰。
憋氣的回頭,九歌手一伸:「把官印給我。」
「為什麼?」重華打開摺扇搖的風流倜儻。
九歌氣急,也懶得和他廢話,一掌過去便要搶,結果重華順手一拉,九歌便這麼不情不願地落入了他懷中。
「你無恥。」九歌大怒。
重華好笑地看她:「你自己投懷送抱,還說我無恥。」轉而湊近九歌道:「還是說,這是你取悅我的方式,欲拒還迎。」
「混蛋,快放開我。」九歌羞憤不已,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如此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想要官印?」重華並不理會九歌的怒氣,一臉燦爛道。
「你說呢?」
「那你親我一下。」
「休想。」
「那便我親你吧。」說著不等九歌拒絕,重華作勢就要上前。
九歌大驚,一急之下居然掙開了,旁邊圍觀者竊笑不已,九歌顧不得理一下微亂的髮髻,掉頭便走,真是丟死人了,這個混蛋。
重華笑著跟上,「走這麼急,官印不要了?」
九歌停住:「拿來。」
「其實,你還是喜歡我的對吧。」重華嬉皮笑臉道。
「你到底給不給。」
「給。」重華將官印遞給九歌,「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好。」
九歌沒好氣地接過,轉身便走。
「等一下。」重華喊住九歌:「方才在郡守府,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九歌愣了愣,轉而回頭道:「你可聽說過鷙鳥?」
重華眸子微斂,一臉打探的看著九歌。
九歌見狀,不覺眼色大亮:「方才我在郡守府便見到了臉上印有鷙鳥圖騰的侍女。」
「然後呢?」重華不禁皺眉。
「然後你們叫我進房,她就走了。」
「你是在我們剛入府的時候看見的?」
「嗯。」九歌點頭:「當時我就覺得奇怪,你可記得之前挾持青松的那個女子,她臉上便有此圖騰。」
「所以你覺得郡守跟巫祝有關。」
「不能說百分之百,但十有八九如此。」
「於是你就借著賞景為由試探郡守。」
「算是吧。」九歌皺一皺眉:「胸藏大事者面對別人打探總會有些破綻,但他沒有,就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對待自己的心愛之物慣有的怡然置之。」
「但你並不是這麼認為是吧?」重華笑起來,不由地暗嘆九歌的聰慧。
「換做是你,你會么?事情太過巧合,疑點也太多,若不能妥善的自圓其說,那巫祝和郡守就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