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糾結的聖誕菜單
大叔把文藝女留下的貝殼鑰匙扣給了我,說是希望藉助貝殼的力量保佑我健健康康的成長。我假裝抱怨著大叔總把我當小孩子看,一邊又認真地把它拴在了鑰匙上。
「能許願么?」我把鑰匙扣攥在手心裡問大叔。
大叔嗤笑了出來:「還說自己不是小孩子呢,做這樣的事情。」
「到底能不能許願啊?」我有些不高興地問了第二遍。
大叔撇撇嘴,點了點頭沒有有些好奇地問道:「可以,但是你要許什麼願望啊?」
「不告訴你。」我背過身閉上眼睛,默默在心裡許了個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大風刮掉了樹上最後一片枯葉,冬天來臨了。無論是大街上還是超市裡,空氣里總能沾染上糖葫蘆甜甜的香氣,相對於傳統的山楂糖葫蘆,我更喜歡吃裹上冰糖的山藥豆,或者裹著糖霜的『山楂雪球』。所以每次去市場買菜的時候都會多帶一份『雪球』回來當零食吃。
大叔蹲在廚房裡,看我咬雪球吃直砸吧嘴:「你不覺得酸么?看你吃我覺得牙都快倒了。」說完大叔還誇張地磨了磨牙齒。
「不會啊。」我又咬了一顆雪球,糖霜包裹著的紅外皮下是青白色的山楂內瓤,看起來頗有些西方聖誕節的氣息。
「還有一個月就要聖誕節了。」我驚呼時間過得如此飛快,自我初秋來到這個小食攤已經兩個月了。
大叔有些八卦地湊過來問我是不是在聖誕節做了什麼安排:「如果要請假的話也沒有問題,像聖誕節這樣的時候,常來的上班族還有學生都忙著去約會了,我這裡生意很冷清的,不要擔心我忙不過來。放心去和朋友玩就行。」
「我除了大叔以外,哪還有其他朋友啊?」這樣說著,臉上難免掛上了落寞的表情。
大叔意識到自己戳中了我的傷心事,連連地拍著自己的嘴巴自責說錯話。
我倒不是特別介意自己現在的情況,為了轉移話題,連忙說起了大叔店裡的裝飾:「大叔剛才說每年聖誕節大叔這裡都很冷清,是不是因為缺少聖誕氛圍的原因?一到這樣的節日,別的餐館都是人滿為患的,定位什麼的都超困難的。」
大叔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15塊錢的蒼蠅小館,怎麼都不適合情侶約會吧?」
「什麼啊。」我重新打量著已經工作了一段時間的小餐館,雖然外表看起來確實有些殘破,但是如果加一些裝飾,增加一些過節的氣憤的話,其實作為約會場所也未嘗不可。
「我覺得稍微布置一下,約會什麼的也非常合適啊,就像是在家庭餐館一樣。15元錢的套餐聽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但是15元錢的聖誕套餐,聽起來就會有了過節的神秘感,銷量說不定還會大增呢。尤其是聖誕節也不放假,加班的人也會因為聖誕套餐而感受到過節的氣氛。」
「聖誕節套餐?會不會太洋氣了一些?」大叔似乎對我的提議有些猶豫。
我誤會了大叔的顧慮:「雖然寫的是聖誕套餐,但是價格方面絕對不會更改,還是15元錢一份,只是多了一些節日氣氛。」
「但是這樣擺出去的話,會不會讓人覺得非常生分?」大叔聽完提議后明顯還有所顧慮。
看著大叔的表情,我也變得有些猶疑「有什麼不妥的地方么?」。
大叔看我退縮的樣子連忙搖手解釋:「我不是不同意你的想法,增加節日氛圍的想法固然很好好,但是會不會讓那些不想過節的人在看到招牌后望而卻步?」
「不想過節的人?」有誰不喜歡喜慶的節日氣氛么?我有些想不明白地看著大叔。
大叔看著我,顯得有些苦惱:「我一開始開這家小餐館的原因是因為在附近辦事的時候,發現這附近沒有吃飯便宜的地方。我看到過很多人坐在街邊吃便利店裡買的麵包或者饅頭,風塵僕僕的,大風一刮,吃的滿嘴都是灰,就萌生了在這裡開個便宜餐館,讓大家都能坐在裡面吃飯的念頭。中午的時候,可以坐在辦公室里。但是晚上下班的時候,就只能坐在馬路牙子上吃東西,尤其是加班回家,又累又餓,還不能吃上一口熱乎飯菜,想想就覺得非常可憐。」
「萌生了這個想法之後,我就開始在附近找地方,想要經營這樣一家便宜的餐館,起碼給在這裡工作的人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吃一頓飽飯。即使不在大叔這裡吃飯,遇上刮大風,下大雨的時候,也可以來這裡避避雨,暖和一下。」
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大叔,慢慢了解了他的想法:「所以,您害怕我貼出這樣的招牌,會讓那天只是想在這裡吃頓飯,避避風的人因為不願意破壞店裡的氛圍而轉身離開。」
「過節的氛圍哪裡都有,但是離車站最近的可只有大叔這一家店。忙了一天的人,看到大叔這裡的聖誕招牌,也許反而會感受到自己一個人的落魄。」
確實如同大叔說的那樣,常來大叔這裡吃飯的,大多數還是喜歡量大便宜的中年人。獨自來城市打拚賺錢的他們不是很喜歡過這樣的『洋節』,與其說沒有意義,還不如說沒有家人陪伴的節日,越濃厚的節日氣氛越讓人覺得寂寞與難過。
「那我們還是像平常一樣好了。」想明白了,也就不再與執著自己的提議,畢竟比起過節,大家的開心才最重要。
大叔卻突然發了好奇心:「但是我還真的是挺想知道你想準備什麼聖誕大餐?」
晚上打樣之後,我和大叔一邊吃飯一邊討論我之前突發奇想的聖誕大餐。
「大叔會做火雞么?外國人過節的時候都吃火雞的。」我比劃著,「這麼大的那種,會肚子里放上餡料,然後擱到火上烤。」
大叔歪著腦袋想了想,對我的提議產生了質疑,「我覺得雖然比較符合節日餐飲的特點,但是火雞這種食物並不是什麼人都能接受,我就不喜歡吃火雞。還有火雞是感恩節的食物吧?美國總統不是經常在感恩節當天赦免火雞么?」
「火雞在聖誕節也是可以吃的,因為是特色食物嘛!而且火雞不是特別大么?足夠一家人圍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分享。」我聳了聳肩膀,「不過,我也確實不怎麼愛吃火雞。我已開始也沒想加到聖誕菜單里,而比較有特色的奶油鋦菜這一類不是特別大眾的,而且成本很高。但如果只是家常菜的話,又沒有什麼節日特色。該不會最後每人送一份冰激凌吧?這也太敷衍了事了。所以我當時提議的時候,也沒有特別好的想法。」
實話實說,所謂的聖誕套餐不過是我一瞬間的想法,根本沒有具體規劃。以前過聖誕的時候,從來都是作為享受的一方,根本不會操心這方面的問題。想起從前,我不由得陷入了有些痛苦的回憶,眉心也因為那些鑽心的痛而皺了起來。
「禾智?禾智?」我聽見大叔叫我的名字,把我拉出了回憶。
我抬起頭,看見大叔正拚命地在我眼前晃著手,有些擔憂地問我怎麼了。
我這才意識到我已經離回憶那個時候太遙遠了。我裝作若無其事地搖搖頭:「沒什麼,如果是燉牛肉怎麼樣?我記得以前和一位國外的朋友一起過節的時候吃過牛肉料理,也會吃土豆泥什麼的。如果是聖誕菜單的話,紅酒燉牛肉和土豆燉牛肉都是不錯的選擇,土豆燉牛肉雖然沒什麼過節的氣氛,但是對於吃不慣紅酒味道的人,土豆燉牛肉也不賴不是么?如果覺得節日氣氛不夠的話,那天把土豆要切成五邊形——像星星一樣,視覺效果也會很棒。」這個也曾經我是的最喜歡的聖誕菜肴,不過做這道菜的人要換成我了。
「這個的話,我倒是特別喜歡。」大叔顯得有些躍躍欲試。
真要在和大叔說些什麼的時候,我聽見了微弱的敲門聲,但是很快聲音又消失了。
「是有人敲門么?」我不太確定,因為聲音和樹枝刮門發出的響聲差不多。
大叔起身去查看:「不是很像,我覺得風的動靜比這個還要再大一點。不過這麼晚了,是不是哪個小朋友加班不準備回家了?」
大叔嘟嘟囔囔地走到門邊,微微將門開了一條縫,緊接著一道黑影闖了進來。說是闖,倒不如說是倒更合適。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黑影已經趴在了地上,大叔站在門邊讓我過去幫忙。
「估計是餓壞了。」大叔和我把黑影抬到了並在一起的椅子上,讓他平躺在上面。大叔測了測黑影的鼻息,立刻吩咐我去沏紅糖水。
端著紅糖水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大叔正拿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走過去把手裡的紅糖水遞給大叔:「先想辦法喂他喝了吧。看臉色就像您說的是餓了或者凍著了。還有,可以翻一下他的衣服兜,一般有心臟病的人都會隨身帶著葯的。」
大叔依言拿小勺子喂他喝紅糖水的時候,我揣著手站在一邊觀察著這位不速之客。雖然穿著樸素又老舊的黑色長款羽絨服和同顏色的牛仔褲,但是看上去乾淨整潔。鞋底帶著外面已經變成污泥的落雪,濕乎乎地黏在鞋底,一部分已經慢慢融化,滴落在地上化成一小攤水漬。
隨著一聲呢喃,黑影終於慢慢蘇醒,他茫然地坐起身結果大叔遞去的紅糖水,有些發懵地像是沒搞清狀況。
剛才大叔喂他喝紅糖水的時候,我才注意到藏在黑色毛線帽下面的是張稚氣未脫的孩子臉。他喝完手中的紅糖水,把碗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對大叔說了謝謝。不過這句謝謝倒是把我和大叔著實嚇了一跳,和那張看起來完全是小孩子的臉相比,黑衣人聽起來渾厚的煙嗓完全就是個中年大叔。
黑衣人似乎習慣了我們這樣的反應,對我們驚訝的表情也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指著自己的嗓子說:「變聲期的時候沒有好好保護嗓子,所以現在聽起來也是從洞窟里發出來的。」
聽完這樣的解釋,我和大叔反倒因為剛才的大驚小怪不好意思起來。大叔像是在掩飾尷尬般地指著我們吃飯的桌子邀請黑衣人和我們一起吃飯。
「餓壞了吧?」大叔從后廚拿來快在和碗塞給黑衣人。
黑衣人有些羞澀地看了我們一眼,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說實話,我還是不太適應他這樣沙啞粗狂的嗓音。
「菜不夠吃啊。」我有些苦惱地盯著桌子。今天晚上來吃飯的人特別多,剩給我們兩個的飯菜就已經算是勉強夠吃,現在多加一雙筷子,顯然桌子上的菜已經不能填滿三個人的胃了,更何況看對方剛才喝紅糖水的速度,我更加斷定眼前的這個人剛才絕對是餓暈了。看來最少要多加兩個菜才行,我挽起袖子,圍上了圍裙。
「有什麼想吃的么?」我看著眼前這位煙嗓娃娃臉問道。
對方顯然因為我們需要特別準備而變得局促不安,慌忙擺著手:「不用這麼麻煩,我吃白米飯就行。」
「那怎麼可以,太怠慢客人了。」大叔反駁了對方的客氣,「反正我們兩個也要吃飯呢,多加兩個菜也費不了多少時間。你想吃什麼嗎?」
對方依舊只是搖頭,最終下了決心,頗為窘迫地小聲告訴我們他沒有帶錢:「我的錢只夠吃白米飯。」
「只是一些我們吃的家常飯。」大叔像是沒聽到黑衣人的話一樣對我遞了個眼神,我瞭然地圍起圍裙進了后廚。
轉身進到廚房,打開冰箱,發現冰箱里只剩下今天沒用完的茄子和尖青椒,拿在手裡掂了掂,又從旁邊的蔬菜筐里拿了一顆白洋蔥。「大叔,你們先吃,我炒完菜就過去。幫我乘出一碗湯,我擱爐子上溫著待會兒喝。對了,你們沒有人不愛吃青椒或者洋蔥吧?」
外面沒有人回答我,默認大家都和我一樣愛吃青椒后,我可是著手處理食材。好在這幾樣時才處理起來不是很費力,只需要簡單的削皮和切塊。與大叔不同,雖然都是茄子料理愛好者,大叔喜歡吃帶皮的茄子,而我卻只喜歡吃去皮的茄子,所以在用鹽水把茄子和青椒洗乾淨后,我把茄子一切成兩半,一半去皮切塊,另一半則是在銷了皮之後切成了小塊。
洗了兩個小鋁盆,分別放了削皮和不削皮的兩種茄子,灑了一勺鹽之後,兩隻手在鋁盆里抓了抓,讓鹽把茄子腌勻。把茄子浸在鋁盆里讓它的味道因調料變的濃郁,一邊用刀把洗好的青椒切成小段,切完了青椒才發現,尖青椒裡面的辣椒素的分泌讓剛才按著尖青椒的手燒的火辣辣的。把手泡在冷水裡的時候,大叔正好端著熱湯進來。看見我奇怪的在冬天用冷水泡手,又看見案板上碼放整齊的青椒塊,『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不許笑。」我覺得實在有些尷尬和丟臉,面無表情地瞪著一臉幸災樂禍的大叔,但是手上卻不敢有其他動作。辣椒這種食材處理不好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只要被辣到手,在把辣味去掉之前千萬不能亂碰其它地方,沾到哪塊皮膚,那塊皮膚就會被傳染變得同樣火辣辣的疼。以前切辣椒的時候不知道,沒有洗手就碰了臉,那種酸爽感就真的和挨了一個耳光差不多。
「用不用我幫你炒?」大叔還是憋不住地想笑,臉都因為忍笑而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