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紅燒茄子的尷尬

第十一章 紅燒茄子的尷尬

手感覺好點了的時候,茄子也腌得差不多了,甩了甩手上的涼水,便開始小心翼翼地切洋蔥。一個辣手一個辣眼睛,今天的加餐簡直太『痛苦』了,不過所幸的是加餐的味道應該不錯。不過,下回再處理兩樣棘手的蔬菜時,還是讓大叔幫忙好了。心理這樣盤算著,洋蔥切片也在案板上排成了整齊的隊列。

放在灶台上的鍋已經燒熱了,油倒下去便立刻升起微微的煙氣,切碎的洋蔥在熱油里散發出溫暖的香味,拿出帶皮茄子,攥了水之後放到鍋里,用鹽殺過的茄子在放到油里的一剎那發出了好聽的爆破聲,用鏟子在鍋里上下翻炒,茄子慢慢呈現出淺黃的色澤。這時候將案板上一半的尖青椒段放進鍋里,噼啪的響聲伴著蔥香,加了糖的燒茄子,在鍋里已經炸成了金黃色,青椒也因為過油而變得通透漂亮,香味開始慢慢從鍋中溢了出來。

撒上蒜末之後,我喊大叔過來端菜。沒想到大叔卻一直倚在廚房門口著我放鹽和蒜末。「既然過來了,就趕快盛盤端桌上,涼了就不好吃了。」我開始去攥另一盆銷了皮的茄子,「這盆估計您也不吃,我腌的時間有點長,估計一會兒會鹹得少放點鹽。」與其說是在講給大叔聽,倒不如說我是在給自己提醒。

大叔幫我把燒好的茄子盛到盤子里,側著頭問我。:「你不放生抽么?」

我開始往鍋里重新倒油,因為剛剛炒過一鍋菜的緣故,鍋依舊保持著剛才的溫度,油一倒下去就能聞到遺留在鍋里的燒茄子的香味,我一邊等著油熱一邊和大叔解釋著:「我控制不好生抽的用量,手一抖放多了,就和災難一樣,菜會變得又咸又黑。」

「你吃的太清淡了。」大叔說了一句之後,就端著燒茄子出去了。

比起用洋蔥熗鍋,我還是更喜歡蒜片,將白白的蒜瓣切成薄片放到熱油里嗆出蒜香,總讓我想起小的時候爸爸在廚房裡炒菜的味道。爸爸很喜歡吃蒜,總是和我說算是殺菌消毒界的翹楚。

搖搖頭,甩掉那些回憶,趁著蒜香出來的時候,我把銷了皮的茄子塊下到了熱鍋里,沒有攥乾淨的水再碰到熱油的一瞬間濺出了小小的油花,手不小心被燙了一下。我打了一個哆嗦,每次都是這樣笨手笨腳,要是被大叔看見,又該被嘲笑了。

顧不上手上燙傷造成的灼熱疼痛的感覺,我陸續將切好的另一半青椒片打進了鍋里。又用鏟子在鍋里翻炒了一分半鐘后,確定茄子和青椒已經斷生后,最後撒了鹽在裡面,用鏟子撥弄均勻。

我做菜是極少放糖的,雖然平常我喜歡吃甜食,但這不代表做菜的時候我也會讓菜變得『甜蜜』。大叔總會問我為什麼會有這樣如此矛盾的生活方式,酷愛吃甜食卻拒絕添加了糖分的菜肴。我解釋不了,回想著自己的飲食習慣確實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每天固執地喝無糖的美式咖啡,喝無糖的檸檬紅茶,卻又喝過之後吃蛋糕洗刷掉嘴裡面苦澀的味道。

「試著放糖也沒有關係,會改善你不喜歡的味道。」大叔時常這樣建議。

在聽到這樣的話的時候,我總是果斷反駁大叔的提議:「與其去嘗試根本沒有把握的事情,我更喜歡堅守自己的固執。」

這個時候大叔總是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我,想再勸勸我,卻發現對我這樣冥頑不靈,固執己見的人完全無話可說,經常聊到最後就是聽之任之的無奈。

。洋蔥還剩下半顆,孤零零地躺在案板上,看起來有些落寞。想了想,又從冰箱里拿出三隻雞蛋,磕破之後在瓷碗里打勻。慢慢把蛋液倒進熱油鍋里,炒成蛋花,盛到盤子里的時候,大叔掀開門帘走了進來。

「還在炒菜啊?」大叔看著我還站在灶台前有些疑問地看著我炒洋蔥。

「剩下半顆洋蔥,不想包上保鮮膜留在冰箱里到明天了,就想炒個雞蛋,吃不完的話可以打包回家當明天的早午餐。」把炒好的雞蛋盛在盤子里,我又另起鍋開始炒起洋蔥。等到洋蔥炒的略微發黃,用鏟子碰了碰微微發軟的洋蔥,才把剛炒好的雞蛋又倒回了鍋里,最後又撒上了鹽。餘光瞥見大叔正把剛才做菜用的鍋碗瓢盆收集起來放到水池裡。

「放著我來吧。」掂了掂鍋,關了火,放下鍋鏟我走到水池邊,準備動手洗碗,「廚房我收拾就好,大叔在後廚耗太久會讓對方感覺被怠慢了,而且看著他好像挺難過的。」

可能是有過相似的經歷,與黑衣人在僅僅一眼的對視后,我可以輕易地讀出對方眼神里的寂寞,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種感覺太過熟悉,我彷彿看到了3個月前,不,應該是自他離開之後一直以來的自己。

端著洋蔥炒雞蛋走進餐廳的時候,坐在飯堂里的兩人已經放下了快遞沉默地對立而坐,盤子里的燒茄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我端著兩盤新菜問他們要不要再加點什麼。大叔搖了搖頭,坐在一邊佝僂著身子點了根煙。黑影看了一眼大叔,我以為他是管大叔要煙,卻聽見他沙啞著嗓子勸大叔把煙熄滅:「她正在吃飯。」黑影子指著我,「這樣不好的。」

大叔吐了吐舌頭,有些可惜但是卻也毫不猶豫地把煙掐滅,和穿著黑衣的男子坐在對面一起眼巴巴地盯著我狼吞虎咽。

被盯得有些不自然,咳嗽了一聲之後,又問了一遍他們兩人要不要加餐。黑衣人卻突然盯著我筷子上夾的茄子發獃。

我有些害怕地看了一眼大叔,不知道這名男子為什麼要露出這種受傷的表情。

「茄子還是不要削皮。」男子盯著我的筷子,像是在自言自語。

「哦」我拿著筷子,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男子看到我為難的樣子,立刻帶著歉意說道:「是我多嘴了。」只是配上這種如同洞窟般的嗓音聽來還真不是一般的可怕。我還是吃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後少年突然起身準備離開,「我今天沒有帶錢包,但我記下地址了,明天會送錢過來。」

大叔連連擺手:「剛才就說了這只是一頓家常飯,不用付錢的。」

男子卻執意搖頭:「那怎麼可以呢?我是不能夠吃白飯的。」

聽到這樣的話,我和大叔對視了一眼,我們都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但是又不知道奇怪在哪裡。

「你們每天都什麼時候營業?」煙嗓少年有些猶疑地問道,「我什麼時候過來方便?我不是每天都能在這個時間出來。」因為聲音過於低沉,所以越到後面月聽不清,只是及時聽不太清楚少年最後說了些什麼,也覺察到少年表情的異常。

我們不好再拒絕什麼,少年也像是容不得我們拒絕一樣,快速地起身,晃晃悠悠地消失在了門外。

「是個奇怪的人。」我大口吃著米飯,風從門縫裡吹出來,凍得我打了個寒戰,想了想,我終究還是有些擔心,奇怪的話語,包含風霜的嗓音,股市的脾氣以及看起來根本沒有好轉的狀態,讓人根本放心不下繼續吃飯。我看向大叔想讓他把少年追回來,卻發現大叔已經起身去穿大衣:「我還是有些擔心,他晃晃悠悠的,我怕他暈在道上。」話還沒說完,大叔就沿著少年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來到大叔這裡是第一次一個人吃晚飯,又回到了一個人獨佔黑暗的感覺,不好的回憶呼嘯而來。這一頓飯吃的我食不知味,很不爽快,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了嗓子眼裡。找了個餐盒準備將剩下的食物裝起來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大叔把那個奇怪的黑衣少年拉了回來。

大叔走進來拿了三個杯子,樂呵呵地看了我一眼:「一會兒也喝一杯吧?天太冷了。」

「嗯,別倒太滿,我怕明天頭疼。」

大叔從冰箱里取出炸過的蝦片哼著歌走出了廚房,走之前還衝我眨了眨眼,我搖搖頭衝掉盤子上的泡沫。

走出去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喝了一段時間了,桌子上掉落了蝦片的殘渣,黑衣人已經脫掉厚重的羽絨服,不意外的裡面同樣也是一件洗的乾淨但是陳舊的黑色毛衣,從過於寬鬆、磨得毛邊的袖口和領口不難看出這件毛衣已經穿了很久。

黑衣人看見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讓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扭捏著想要重新穿上羽絨服。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的時候,我立刻把目光移開,快速在大叔身邊坐好,拿起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口感讓我在咽下第一口的時候不免皺了眉頭:「好辣啊。」我感慨著塞了好幾片蝦片在嘴裡。炸的酥脆的蝦片黏在舌頭上微微的刺痛感和酒精在口腔內營造的火辣感竟有些微妙的契合。

「你一口悶的太多啦。」大叔在旁邊打著哈哈,「這樣可容易喝醉了。」

我不好意思地呵呵傻笑了幾聲,卻沒想到聽見旁邊的黑衣少年同樣也笑出了聲音,雖然笑聲像是從溶洞里發出來的一樣,不過這是今天第一次聽到和他那些隻言片語完全不同的聲音。

男子發現我們的目光同時落到他身上的時候,不好意思地把頭低了下去。

「原來你會笑啊?」大叔頗為驚訝地感嘆道。

男子似乎喝醉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才撓著頭小聲答了一句『嗯』,不過可以看出他似乎並不想再開口多說什麼,一直不停緊張地用指關節敲著桌面。

「你剛才和我說燒茄子不要削皮,為什麼啊?」酒精的緣故讓我的大腦開始慢慢愚鈍,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在這樣的陌生人前,我甚至覺得自己都可以變得侃侃而談。大叔有些訝異地看著我,甚至輕輕推了推我手臂確認我是否還算正常。

我沖大叔笑了笑,可能是我的笑容過於誇張,大叔的表情變得更加吃驚。不過他愣了一會兒之後,放棄般地不再管我。不過從表情上來看,他似乎還因為我的變化而變得有些高興?我不太確定,但是大腦被酒精麻痹過後,我已經無暇注意到大叔臉上的那些微妙的表情變化。

「那樣太浪費了。」黑衣人小聲說道,「削掉的茄子皮給誰吃掉呢?」

是在問我還是在自言自語?我不知道,腦子頓頓的,我望著大叔,發現他也是一臉茫然的樣子。不過酒精的作用下,我直接反駁了黑衣少年的話:「扔掉就好啦!」

「扔掉就好啦?」男子突然冷笑了起來,「果然是在蜜罐里長大的孩子。」本來低沉的聲音,配合著少年特有的溶洞低音讓我和大叔的酒醒了一般,至少我是如此。

少年的話讓我和大叔面面相覷,為了緩解尷尬,大叔連忙打起了圓場:「我懂我懂,以前小的時候,家裡條件不好,吃不上東西的時候,連茄子皮都是寶貴的。」說完,大叔偷偷碰了一下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再說話。

少年略帶憤怒的表情並沒有因為大叔的話而起什麼變化,正相反,他眉頭的川字變得更深了,猶豫了一會兒他才說道:「如果不是吃不上飯,而是根本不給你吃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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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燴飯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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