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皇族
少年名叫朱九帆,壽王朱讓雲第九子,因母親出生卑賤,是倭國一位藩主之女,所以不入皇家族譜。但小小年紀卻能力出眾,強過壽王世子太多,所以壽王一脈的家業便暫時交由他來打理。
而那右下第二位的空白位子,侯元毅知道,那是留給自己的,如此皇族宴會,有他一席,亦可見他此時的地位。
然則侯元毅態度卻十分卑謙,身子直躬到地,行一大禮,沉聲道:「門下,侯通,侯元毅,見過主家世子,汝安世子,龍原縣主,壽九爺。」
絲竹聲聲,其他三人根本沒理他,依舊與邊上侍人調情說話。
唯獨淳王世子朱孝舉呵呵笑道:「侯大人倒不必如此多禮,你如今也是正一品內宮行走的大物了,還這般拘謹所為何來?坐坐坐,快坐。來人,伺候大督帥。」
侯元毅再行一禮:「門下謝世子千歲。」
接著便坐在了那張空案幾後面,不多時案几上布下珍饈美味,瓊漿玉液,四名體態各異的美貌家妓站在了他的面前。侯元毅隨意指了一個,其他三人便乖巧的下去了。
絲竹依舊,歌妓輕唱,眾人談笑風生。
只是過不多時,龍原縣主朱艾嘗過侍女嘴上的胭脂,輕輕摸著另一邊俊男的臉頰,像是剛剛注意到似的,咦?了一聲,問道:「侯大人,哦,不對,侯大督帥,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臉腫成這樣,一時半會還真叫人認不出來了呢。」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朱艾這是擺明了不給他面子。侯元毅神色一僵,手中的酒杯這個時候都差點被他捏碎,但也只是片刻功夫,他笑容再度恢復,微微向朱艾欠身,道:「讓縣主見笑了。」
與他對面而坐的朱九帆輕狂笑道:「縣主……哦,艾姑姑,咱們大商的官兒最能忍,就像秋水池子里的王八一樣,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又何必再奚落侯大督都呢?啊,哈哈哈哈……」
他笑的極為放肆,一陣大笑后還抱住家妓猛親了一口,問道:「美人,你說是不是?」
侯元毅面色鐵青,目露寒光,咬著牙看向對面的朱九帆。
正要發作時,卻聽到汝安王世子朱仁傑輕輕說道:「島津九帆,我大商官員如何,還輪不到你來評價。」
他峨冠博帶,微舉拿酒盞,語氣平平靜靜,不帶任何情緒,連正眼都沒瞧朱九帆一眼。
可朱九帆在聽到這樣的話語之後,臉色卻在瞬間脹.紅,島津,是他母親的姓氏,他母親是倭國薩摩藩藩主的嫡女,倭國有名的美人,有著高貴的血脈與顯赫姓氏,可是在這上國,卻是壽王養屬於外面的,連個側妃的身份都沒有。
島津九帆,這個稱乎等同與在叫他「雜種。」
他深深呼吸著,目光定定的瞧著朱仁傑那副淡然從容,顯得理所當然的面孔。他有種拔出手邊劍,直接刺破對方喉嚨的衝動。
他的父親是親王,而對方的父親只是郡王,但因為血脈的關係,他終究還是忍住了,不敢發作。片刻后,朱九帆微微低頭,道:「世子說得對,是九帆孟浪了。」
接著轉向侯元毅,欠身拱手道:「大督都勿要見怪。」
朱仁傑沒有看他,一板一眼的喝著酒。
朱艾嘖了一聲,一把推開剛準備給她喂酒俊男,順便將那另一個女子的纖纖玉手從自己胯下抽出來,有些氣憤的說道:「朱仁傑,你到底站在哪條道上的?」
朱仁傑雙目微眯,道:「瞧不慣雜種肆意,就算他代表著壽王,某家也瞧不慣。」
朱九帆在這個時候已經不敢說話了,只能緊緊的攥著拳頭。
朱艾輕哼一聲,道:「壽王家本九子縣主覺得不錯,總好過某些人上去沒幾天就挨嘴巴子。你說是不是,堂兄?」
說話的同時,她將目光轉向了此間主人,淳王世子朱孝舉,語氣中充滿了不善。
朱孝舉輕輕揮手,絲竹歌舞立刻停止,伺候人等紛紛離開。
半晌后,諾大的偏廳內只剩下他們四人。
朱孝舉開口道:「元毅兄今天挨了打,你們以為是這威信盡失,本世子卻覺不然。這樣突兀的變化對我們來講簡直是求之不得,原本以為的水磨功夫,一下子變得暢通起來了,屬於凈安李的勢力就這樣全部拔除,這有什麼不好的?縣主,你在埋怨什麼?」
朱艾磨了磨牙,哼哼冷笑,道:「大頭都被你淳王府拿了,侯大督都本來就是你的人,你們已經佔了太多了。如今他被扇了十幾個把掌,卻逼走了班、趙等四人,李三郎的班底盡數去了,姓莫的又投在他門下。」
「我說兄長,大督都與左督主全你家手裡,東方卓那邊是至尊的眼睛,那下面怎麼個分法,不全都由你淳王府說了算?我們發動眾貴家門把李三郎給弄了下去,最後全便宜你淳王府了?這算什麼?合著廢了這麼大的勁,得了這麼大顆果子,大家都全白忙活了?」
淳王世子朱孝舉微笑,目光定定的看向朱艾,道:「別犯傻。」
他微笑著,目光一寸一寸的像是要盯入朱艾那豐腴的身軀里,接著轉開,微微笑了一下,道:「我們都是皇族,皇族裡確實有些人腦子不夠用,比如刺殺李知安失敗的凌福郡王,再比如異想天開的想要毒殺至尊的那些人,他們的腦子都讓狗吃了。但本世子希望坐在這裡的人不是這樣。但是沒想到,龍原縣主你與他們也差不了幾斤,仁傑,你說呢?」
面對這樣的奚落,天生便覺高人一等的皇族貴女朱艾此刻已經氣的滿臉通紅,咬了咬牙,最終卻沒敢發作出來,反而是目光不善的看向了對面的朱仁傑。
朱仁傑剎那眯眼,對於朱孝舉突如其他的挑撥感到不滿,同時也對朱艾這個臉腦子都慢肉.欲蠢女人感到氣憤。同時也做好了怎麼反擊淳王世子的準備。但是緊接著他看向朱孝舉似乎笑非笑的模樣時,突然間想明白了什麼。將斟酒滿的酒盞放回案几上,良久沒有說話。
然後,他便像是下定決心般的開口說道:「淳世子好本事,明人不說暗話,那些個蠢貨是本世子慫恿出去送死的,但也是因為你眼中的那些蠢貨,本世子才能探出至尊的底,才能在以後的事情中一揮而就,將李三郎拉下去。有了這樣的機會,淳王爺那邊才會派你來坐鎮京中,是也不是?」
朱孝舉微笑著捻著杯酒,點頭道:「確也是這麼回事。」
朱仁傑整了整發冠,看向朱艾,又道:「勛貴聯合,本是四姓家的主意。意在攻守相助,如今四姓家縮了,岳永興當年讓李知安打怕了,這情有可原。然則,我們的目的是什麼?」
朱孝舉張了張嘴,剛想說話時便被這位方正的郡王世子打斷了,只聽他繼續道:「你我都是朱氏子,皇家一脈,老祖宗的江山在朱家手裡。當今至尊聽李知安所言稽查天下,這是在斷老朱家的根,你我都是知道的,所以才有那麼多勛貴聚在咱們這些皇子皇孫跟前。」
「他們為什麼聚過來?因為他們害怕,咱們一群皇親國戚為什麼聚在一起?因為咱們也怕。他們怕地位不保,門眉不在,咱們怕祖宗社稷毀於一旦。大商兩百多年,到如今出了問題了。別的不說,我就問你們,玄衣可不可怕?李三郎你們怕不怕?」
他這一問話說完,在場三位皇家子弟盡數沉默不語。
玄衣可不可怕?李三郎可不可怕?
「稽查天下」的禁軍,所過之處無論江湖勢力,還是勛貴人家,皇親貴戚,具是滿門皆死,誰不怕?
李三郎,江湖人稱「天刀」,飛刀與百戮,兩種無解刀在身,殺宗師一般的人物如同斬瓜,就問你們怕不怕?
還好他廢了,沒了武功。
大家本是要殺他而後快的,但他的護衛實在太厲害了,神刀白天羽突現京城,驚世一刀后再沒人敢對其進行刺殺,有神刀在,天刀死不了,除非叫來上官。可上官在四姓手裡,誰能請得動?
李知安廢了,但玄衣還在,至尊「稽查天下」的意志還在,所以只能把這顆還很青澀的桃子拿在自己人手裡,大家才能放心。
「我們搞了這麼多事情,死了那麼多人,老朱家的兩個王子,四十七戶勛貴,二十五門世家,劉介臣家平反的案子我們都不敢參與,放任五個封疆吏落馬,將門的,兵部的,刑兵的,吏部的,各知州縣城總計兩百多名官員定了秋後斬,以這樣的代價才把李知安扯下來,你們怕不怕?」
「就問你們怕不怕?」
朱仁傑輕哼一聲,道:「不知道你們怕不怕,我是很怕的。若是再讓如李三郎這樣的人物坐在那把位子上,皇親勛貴也就死絕了。而如今,總算有一片大好局面,我們把他給弄下去了。」
「李知安去禍害文官那些黨派了,大家可以安樂的過日子了,你們以為事情就這樣完了?大家可以分紅了?要知道,李三郎還沒死呢!要是鬧的太過,信不信當今至尊廢了姓侯的,再把李三郎這個肆意妄為的傢伙抬舉起來?他掌禁軍,你們樂意了?」
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但話音落地時卻充滿了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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