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中年胖子聽了有些尷尬,趕緊往回圓話,「這個……我不過是說說。做了十幾年海貨,早就一身海味了,我還是繼續販賣臭魚爛蝦吧。」
這下,連另外兩個友人也笑了起來。
方信同楚七喜聽著新鮮,市井小民雖然難免粗俗,卻是最真實的生活形態。
小夥計許是得了銀子,伺候的格外殷勤,很快就把飯菜都端了過來。
菜一上桌,楚七喜第一件事是取過一個空碗,每樣菜都撥一些給兩個女護衛,看得方信心頭又是一動。
這姑娘居然還有如此體恤下屬的一面,也許她並不如自己看到的那般刁蠻。
楚七喜沒有見到方信眼裡的探究,反倒一邊吃一邊興緻勃勃地聽著旁邊那桌人說閑話。
那中年胖子被友人們笑得有些惱,忍不住趕緊扔出一個小道消息轉移話題。
「你們也別笑我,說起來我倒是認識一個老哥,前半個月販賣了一批綢緞到黔州,沒想到居然一日內賣個精光。你們猜猜,為什麽生意這麽好?」
「為什麽?」幾個友人都是好奇,趕緊探問。做買賣的人,不只需要吃苦耐勞,最重要的就是把握各地的需求消息,畢竟誰也不想看見自己的貨物積壓在手裡,供不應求才是人人的盼望。
那中年胖子自覺終於找回一些顏面,得意的喝了一口酒,這才神神秘秘地說道:「你們不知道,半個月前,黔州府衙里辦了一場酒宴,黔州城裡,但凡有些名號的宅門都送了厚厚的賀禮,我那老哥的絲綢正巧趕在酒宴前兩日運到,又是新鮮式樣,立刻就被搶光了。」
「難道是府衙里有人成親,不然怎麽會那麽多人送綢緞料子?」
一個人猜測,旁邊一人也是笑道:「興許是女眷過壽吧。」
那中年胖子卻是搖頭道:「都錯了,聽說是舉義旗反對朝廷的公冶大將軍,特意為親生子舉辦的酒宴。」
「什麽?」同桌的幾人都有些不相信,反駁道:「公冶大將軍不是在義軍大營嗎?聽說前日還打了一場大勝仗,怎麽可能跑去黔州?」
那中年胖子見眾人這個模樣就有些急了,恨不得賭咒發誓,「你們怎麽不信呢?這事是我那老哥在黔州城裡親耳聽見的,聽說大將軍有事回去處治,不料正好碰到他的家眷被一隊騎兵截殺,大將軍大怒,親自出馬救了一個廚娘回來。那廚娘生的孩兒就是大將軍親子,聽說,大將軍還在酒宴上親口說天下太平後要娶那個廚娘為妻呢。」
「什麽!」同桌的三個友人聽到這麽驚人的消息,嚇得筷子都掉在了地上,但不等他們驚嘆,旁邊一桌的一男一女卻猛然蹦了起來。
楚七喜臉色漲得通紅,三兩步竄到那中年胖子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吼道:「你方才說什麽?安哥兒居然是天寶哥哥的兒子,那丁姊姊……」
許是常年練武的關係,楚七喜的手勁比普通人要大許多,這會兒又真是急了,那中年胖子還來不及回話,就被勒得差點翻了白眼。
其餘三人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友人喪命,紛紛上前幫忙拉扯,「快放手,你要勒死他了!」
「就是,這姑娘太霸道了,我們好好說話,你怎麽過來就傷人?」
楚七喜惱得跺腳,伸手就要推開幾人。
而方信不多時也立刻回過神來,見狀趕緊上前解圍,「楚姑娘,快鬆手,把人勒死,你也問不出什麽話了!」
楚七喜不知是累了,還是把這句話聽進耳朵里,手頭乍然一松。
那中年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捂著脖子用力嗆咳起來,好不容易喘過氣,他幾乎是連滾帶爬一般躲到友人身後,惱得大罵,「哪裡來的瘋婆子,光天化日要殺人,我這就去府衙告狀!」說著,他抬腿就要走。
楚七喜一看,卻是急得反手抽出了鞭子,「不把話說明白,你就別想走!」說罷,硃紅色的鞭子狠狠甩在中年胖子身旁的柱子上,嚇得他跟殺豬一樣,蹲在地上慘叫不已。
另外三個商賈也躲了起來,旁邊的食客們更是一個跑得比一個快,更有喜好占些小便宜的食客,趁機跑出了大門。
酒樓的老掌柜跑過來,手臂大張,想要上前勸說,但一見到楚七喜這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也不敢把老命搭進去,只能看著整個大堂亂成一片。
方信狠狠瞪了楚七喜一眼,琢磨著再待下去怕是不好收場,於是揚手摘下腰側的玉佩扔給老掌柜,「老掌柜,今日唐突,壞了店裡生意,這玉佩權當賠償,改日我們兄妹再登門賠罪。」說著,他就扯了楚七喜往外走。
楚七喜哪裡肯,極力拉扯,但最後還是被方信拉出去了。
一旁的兩個女護衛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也趕緊追了上去。
一直走過三家鋪子,方信才鬆開楚七喜的手臂,氣得她跺腳嚷道:「姓方的,你為什麽不讓我問個明白?」
方信想起那中年胖子的話,心頭也是火燒火燎的,但這會兒卻極力忍耐著怒氣,應道:「就是要問,也該尋個僻靜地方,難道你大鬧了酒樓就能聽到真話了?」說罷,他扭頭吩咐兩個女護衛,「去酒樓門前等著,查清那個商賈在哪裡落腳就來報信。」
「是,公子。」兩個女護衛領命走了。
方信黑著臉,拉著楚七喜進了一家茶樓等消息。
不多時,一個女護衛很快就跑回來稟告了那中年胖子的落腳客棧。
方信和楚七喜當即就找了過去,結果不到半個時辰,兩人就出來了。
兩個女護衛對視一眼,都怕主子出什麽事,於是當機立斷,雇了一輛馬車,直接上車,一路回了大營。
一回了營地,方信就發現營區好似異於往常的熱鬧,就連守門的兵卒胸膛都挺得比往常更高。
他跳下車,隨口問了一句,那兵卒就喜滋滋應道:「大將軍回來了,聽說前日打了勝仗,傳令犒賞三軍呢。」
不等方信再說話,楚七喜已經跟風一樣跑了進去。
【第六十八章楚七喜的提議】
丁薇坐了半個月的馬車,即便出門前準備再充分,終於到達目的地時也是疲憊不堪,恨不得躺在大床上睡個幾日夜,可惜安哥兒是個精力充沛的,一進營帳就開始竄來竄去,惹得眾人只能分出一人來單獨照料他。
丁薇坐在床上,一邊指揮雲影同程嫂子整理行李,一邊打量以後暫居的住處。
這是個中等大小的帳篷,大約有三丈直徑,入門處放了一張紅木小茶几子,兩側分別放了一把太師椅,再往裡則是一溜小矮櫃,柜子盡頭則是一架四扇花鳥屏風,這會兒因為拾掇行李被捲起放在一旁,也露出一張做工不算精緻,但足夠寬大的木床,正是她這會兒安坐的位置。
帳篷正中間上空開了個小小的天窗,光亮正好照在一個青磚壘起的火塘之上。這會兒,火塘里正燒著木絆子,一個黃銅架子擺在火心,燒著一隻長嘴水壺。
許是燒了有一會兒了,壺嘴已冒出了白乎乎的熱氣,甚至還有輕微的嗡鳴聲,惹得淘氣的安哥兒總想伸手去摸摸那道白色氣柱。
「這個火塘真是個好東西,以後熬粥或者燉湯,甚至吃個火鍋都方便多了。」
雲影抬手取了水壺去沖茶,也是笑著應道:「正好從家裡帶來那麽多辣油,冬日天寒吃鍋最養人。別人不說,若是辣鍋的香氣一飄出去,尉遲將軍還有楚姑娘、方少爺,怕是都要跑來蹭飯了。」
她的話音剛剛落地,厚氈做成的帳篷門帘就被人掀了起來,一身紅衣的楚七喜帶著一股寒風卷了進來。
許久沒見到這個直爽的姑娘,丁薇也很想念,立刻笑開了臉,玩笑道:「你們看,火鍋還沒煮呢,楚姑娘就來了,快請到床邊坐。」說罷,她就抱了傷腿往床里挪,讓楚七喜坐到身旁。
一來,帳篷里正在拾掇行李,只有床周是個清靜地方,二來也是親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