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盒子裡面鋪了厚厚的象牙色絲綢,襯著上面安放的整套翠玉頭面顯得越發清透。那玉簪粗細長短正合適,耳墜里好似裝了兩抹遠山的倒影兒,一對玉鐲更是流光溢彩。

女子天生同龍族一般喜好,對於發光發亮之物,沒有不喜愛的。

別說丁薇看得歡喜,就是雲影幾個也湊到跟前仔細打量,末了忍不住贊道——

「這玉色真是好啊!」

「就是,比菠菜還綠!」雲丫最是實在,開口就是食材,惹得眾人都笑了。

古嬤嬤又展開那套鵝黃為底色、衣袖領口和裙角都綉了小小迎春花的衣裙,張羅道:「你們快幫姑娘裝扮一下看看,若是哪裡不合適還來得及修改。」

這套衣衫就罷,不過是料子好些,綉工精緻些,但那套首飾實在太過貴重,丁薇便推辭道:「嬤嬤,這首飾還是先留起來吧,這樣的酒席人多手雜,萬一不小心丟了,就是罪過了。」

古嬤嬤卻堅持笑道:「身邊時刻跟著人,怎麽會丟了?若是丟了,也是幾個丫頭伺候得不盡心,儘管打她們板子就是了。」

聽了老嬤嬤這般打趣,雲影幾個苦了臉叫屈,末了半請半托的拉了主子趕緊把衣衫換上,當歸又絞盡腦汁挽了個緊實的髮髻,插上翠玉簪,果然穩當許多。

不得不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古嬤嬤在侯府里活了幾十年,挑揀衣衫和首飾的眼光是絕好的,丁薇容貌初見並不如何艷麗,卻是那種很耐看的,性情又溫和討喜,若是穿戴大紅大紫,反倒容易壓不住顏色。只有這種淺淡柔和的鵝黃,還有純粹又清新的綠才更襯她的膚色和氣質。

眾人見打扮後的她,免不得歡喜誇讚,惹得古嬤嬤笑得越發得意。

丁薇見大夥都稱讚,也就不再推讓,正色謝了古嬤嬤,還讓雲影把衣衫和首飾都收了起來。

公冶明本來還特意讓雲伯在皇宮內庫里尋兩套頭面首飾,拿回來給丁薇配衣衫。結果回府見到這套翠玉頭面時,倒捧在手裡看了好半晌。

看到他的反應,丁薇好奇的問道:「古嬤嬤說,這是老侯爺夫人留下來的,難道大有來頭?」

公冶明點頭,小心把首飾放回去,這才說道:「據說這套首飾是祖父征戰在外的時候繳獲的一整塊翠玉雕琢成的,祖母極喜愛,平日絕不輕易佩戴。小時候我淘氣想要拿過來玩耍,祖母都不肯給,還笑說將來等我娶媳婦就把這套首飾做聘禮。」

說罷,他望向丁薇,笑道:「如今到了你的手裡,也算了了祖母的心愿。」

丁薇臉紅,趕緊把首飾盒子放到箱子底,嗔怪道:「這般貴重的東西,我都不敢戴出去了。萬一哪個不開眼的欺負我,再摔壞這套首飾,豈不是要心疼死了?」

公冶明想起方才回來路上接到的消息,微微皺了眉頭,囑咐道:「到方家做客的時候,不要委屈自己。」

「放心,我也不是那種受人欺負卻不出聲的人。」

丁薇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乾脆抓了一件瑣事岔開話題,顯見是不想他摻和。

就像打仗時請女人走開的道理一樣,女人的斗場也請男人走開。她以後若是想挺直脊背站在他身邊,又怎麽能害怕別人的評頭論足,甚至是挑釁辱罵呢?

若是連這樣的小事都解決不了,她又憑什麽說要做一棵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同他齊心合力抵抗風雨的大樹?

公冶明猜到她的心思,又是驕傲又是憐惜,卻沒有再囑咐一句。

不說公冶明和丁薇兩人如何心思各異,只說丞相府後院,一個穿了藍衣的大丫鬟正同丞相夫人稟報——

「夫人,給宮裡的請帖已經送去了。」

方夫人皺眉喝下手裡端的葯湯,忍下心裡的淡淡燥意,輕輕點個頭。常年累月服藥,雖然已經習慣,依舊不喜歡這味道——好似舌苔都被苦澀徹底侵佔了,許久不曾嘗出任何新鮮味道,這讓她偶爾會有些難過。

大丫鬟瞧著主子神色還算不錯,就開口詢問,「夫人,傾城公主可是同侯府的丁姑娘……嗯,不熟識,若是當日她們鬧起來,該如何是好?」

方夫人聞言不僅不擔心,雙眸里還隱隱含著三分興奮之色,「鬧起來又如何?我們是主,她們是客,就算傳揚出去,那也是惡客欺主。」

大丫鬟想了想,也覺主子說的有道理,這才收碗退了下去。她卻是不知,終於得到清靜的方夫人神色里的促狹之意越來越濃。

「這相府里冷清太久了,難得有人主動登門演大戲,怎麽能拒之門外呢!」

許是眾人都和方夫人一個想法,第二日傾城公主也收到請帖的消息傳出後,居然又多了許多託人來要帖子的。當然,這其中不乏存了巴結心思的人,不過方家卻是半個都沒有答應,丞相府怎麽說也是高門世家,怎麽可能讓人像去街市一樣隨意進進出出。

到了方府詩會這一日,天氣難得晴好,太陽好似比之前幾日又暖和了幾分,就是遠處的綠意也更濃了。

幾乎是巳時初,就有馬車到了丞相府門外。

方信依舊是一身錦緞長衫,腰纏玉帶,頭上插了發簪,除此之外,再無半點飾物,他往大門口一站,其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之姿,惹得一眾坐在馬車裡的閨秀們皆芳心如小鹿一般怦怦亂跳。

但凡女眷出門,都有家裡男子隨行,今日為了行事方便,家家護送馬車而來的皆是子侄一輩。於是女眷的馬車直接進了後宅,年輕男子們則跳下來同方信寒暄兩句,笑嘻嘻進了前院的書房,那裡已拾掇出來招待男客,酒菜歌舞都是齊備的。

隨著日頭慢慢升高,眼見到了巳時中,絕大部分的女眷已趕到,只剩武侯府的馬車和宮裡那位傾城公主了。

倒不是丁薇特意端架子,打算最後一個隆重出場,實在是出門前意外頻發,先是準備好的馬車不知為什麽壞了車軸。丁薇想要坐自己坐慣的那輛青布小馬車,古嬤嬤卻執意不許,硬是讓程鐵牛去宮裡調了一輛四馬並駕的大馬車來。

等到要出門的時候,安哥兒不知為何突然發脾氣,死活抱著娘親的脖子不肯撒手,任憑眾人好話說盡,甚至屁股也挨了娘親幾巴掌,這小子就是不肯鬆手,那模樣好似娘親要丟下他遠走他鄉一般,看得人極為不舍。

古嬤嬤第一個開口幫忙求情,「不如就抱著小主子一起去吧,權當出門解悶。」

丁薇聽了兒子趴在自己肩頭哽咽,也是心疼,無奈之下,只好應了,「那就趕緊給他換衣衫吧!」

眾人七手八腳,很快地給胖小子洗乾凈了花貓臉,又換了新衣衫。等到古嬤嬤也帶著程嫂子換了衣衫,裝了一些隨用之物回來,時辰又過了大半。

所以,當武侯府的馬車終於到達方家門前時,街路兩旁已停滿了各色馬車,顯見別的賓客幾乎到齊了。

坐在車轅上的井伯解了腰帶上的令牌給方家的門房看過後,就示意程鐵牛趕車進去。程鐵牛生怕顛了大小主子,特意跳下車扯了馬韁繩。

但就在這個時候,卻有一輛同樣是四匹馬並駕的硃紅色馬車從另一頭趕到。那車夫也不出聲示意,就那麽直直地沖著武侯府的馬車撞了過來。

程鐵牛嚇了一跳,趕緊扯了韁繩躲避,可丞相府的大門就那麽寬,怎麽也容不下兩輛馬車并行,眼見著就要撞在一處了,凡見到之人,都驚得齊喊了出來——

「哎呀,小心!」

「哎呀,快停下!」

就在兩輛馬車幾乎要撞到一處時,後方那車夫突然猛力扯住手裡的韁繩,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而兩車間的空隙連個拳頭都塞不進去。

眾人驚得好半晌沒有說話,就算是暖了三分的春風也化不開此刻門前的僵硬氣氛。

井伯脾氣最是暴躁,眼見主子的馬車差點兒被撞,哪還忍得住,跳起來扯了那車夫就要掄拳頭。

這時,一個穿戴很是華貴的老嬤嬤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呵斥道:「大膽,誰家車馬,膽敢攔阻公主去路?」

公主?傾城公主?

眾人神色都是一僵,井伯的拳頭也遲疑了那麽一瞬。

劉嬤嬤眼裡閃過一抹驕傲之色,她剛要把帘子放下的時候,不想程鐵牛卻是大步上前,反手扯過井伯手裡的車夫,狠狠甩了出去。

那車夫還沒反應過來,已經重重地摔在台階上,牙齒磕掉了,也撞出了鼻血,很是凄慘。

「放肆!狗奴才!」

「你才是放肆!老狗,有種你下來!」井伯眼見程鐵牛比他還護主,臉色立時羞惱得紅透,高聲大罵就要去把劉嬤嬤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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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興家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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