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三 章 王府

3.第 三 章 王府

簡遵友原本正在思索如何平安將他們送走,突然聽到長孫提起昔年舊事,很是反應了一會兒。

好在他對曉年極為上心,有些連曉年自己都記不得的事情,他還記得,所以很快就想起來,並回道:「當然記得,你那時身體好些,說想要為你爹娘點長明燈,乘音寺離京城不遠,恰你叔父要給岳家長輩祝壽,就順路送你去了乘音。」

說起這鎮國古剎乘音寺的來歷,還有些故事。

據後世卷籍記載,數百年前,位於九州西南的梁國大亂,西方雷音寺的高僧曾入梁境解除禍亂,隨後在九州境內行走,於梁、荊、青、翼、雍分別建造了華音、敏音、瓊音、乘音和懷音五座古剎,歷時兩百多年才返回西方。

因其長壽,又有大神通,世人極信,於是他建造的五座古剎,之後皆成為諸國鎮國之寺,傳承至今依舊香火鼎盛。

說來也是奇怪,這五座古剎都不在諸國京城之中,有的還距京中甚遠,像翼州這樣就在臨郡的,只此一家。

因為乘音寺離天京不遠,上至皇族、達官貴人,下至平民老百姓,都願去燒香拜佛、祈福求願,到那裡給逝去的親人點上一盞長明燈,並不稀奇。

那個時候因為有年哥兒的陪伴,簡遵友終於從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中走了出來,聽長孫說要給父母點長明燈,知道這是孩子有孝心,於是就同意了。

後來聽小兒子簡行遠說乘音寺的環境極好,供香客居住的居士寮也乾淨整潔,適合休養。

恰逢大皇子的病症不穩,簡遵友常常要宿守宮中,再加上行遠一家外出祝壽,不在京里,他就就讓簡曉年乾脆留在乘音寺住上一段時間,有周齊陪著曉年,書信來往不斷,自己也放心。

幾個月過去,大皇子的病情穩定,簡曉年回到京中,詳細地跟他這個祖父說起自己在信中提到的「奇遇」。

這孩子從小就對草藥學問十分感興趣,在乘音寺遇到一位擅長此道的高僧,竟與對方成了忘年之友,不僅受到對方不少指點,還獲贈了些高僧舊年遊歷所得的稀罕藥草和種子。

簡遵友自己也是名醫,聽長孫描述一番,心裡就清楚了,這位高僧恐怕確實醫術高明。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直遊歷四方所致,高僧有些見解與中原的醫理頗為不同。

簡遵友雖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老古板,但為簡曉年著想,還是讓長孫不要輕易將對方不同尋常的醫論拿出去說道。

至於僧人給年哥兒的種子,簡遵友知道孩子一直在盤弄,倒沒有去阻止什麼,反正就當是讓他種些花花草草,陶冶陶冶情操也好。

……

見祖父還記得舊事,簡曉年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這樣一來,後面的話,他也好說出口了。

「祖父,當初洪懸大師曾與孫兒提到治療魘症的方法,而且他送給孫兒的藥草中,就有對症之物……只是這東西緣自西邊,不知道當用不當用。」

那年在乘音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簡曉年在寺里小住的時候,機緣巧合遇到了一直在外遊歷、很久才回翼州一趟的洪懸大師。

正如祖父推測的一樣,這位大師因為四處遊歷,見識了不少遠境的醫術,很多在中原正統醫者眼裡極為荒謬甚至可怕的醫理,在洪懸大師那裡都不算是個事。

這是簡曉年來到九州,第一次遇到可以與之交流「異論」的人,而對於一直為旁人所不解的洪懸大師來說,這位什麼都好奇、滿腦子似乎都充斥著奇思妙想的小施主,又何嘗不是他的知音之人。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不多久就變成了忘年之交,相談甚歡。

如果不是心裡牽挂著祖父,簡曉年曾一度想就這樣隨洪懸大師離開冀州國,到九州各地遊歷一番,增長見識。

但家中有長輩在,少年不當遠遊……他最後還是選擇回到了好不容易才走出喪子之痛的祖父身邊,繼續學習傳統醫理的同時,也默默進行自己的研究。

他種植的藥草中,有一部分確實是洪懸大師贈予的,但也有他實驗室里「帶」來的。

在實驗室沒有土地和陽光,無法栽種植物,他就把種子拿到外面,在自己的院子里整理了一大塊苗圃,用來種那些可以在翼州栽種的寶貝,是以這次最重要的「草藥」,才有實物可用。

簡曉年發現,自己的實驗室能夠藏在古玉之中,恐怕是因為這祖傳的寶貝就像佛家所說的須彌芥子,能在極小的空間里容納極大的事物。

在華國的時候,因為簡曉年剛剛進入芳療機構,資歷較之前輩顯然不夠,雖然用的機械儀器都是公司新換的,但他個人實驗室的位置不好,與機房相鄰。

可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繼續使用備用發電機,讓實驗室的電子儀器運作,只要盡量節省一些,可以用很久。

經過這麼多年的觀察和感受,簡曉年發現在古玉的空間里,時間似乎是相對靜止的,即便沒有用防腐措施,實驗室原本就有的東西都不會變質。

但這些畢竟不是憑空得來的,用一樣就少一樣,所以簡曉年十分珍惜,能夠用他物替代的,就替代來用,而且也一直在儘可能地認識翼州本土的植物,以拓展自己的思路,避免耗光「老本」之後無法再繼續研究。

這次要助祖父一臂之力,簡曉年不敢用還沒有經過驗證的新方子,所以他選擇保守一些。

薰衣草精油,配以依蘭花精油和母菊花精油,添加甜橙果皮和佛手柑提取物……

這是一個用來舒緩神經、治療失眠癥狀比較經典的配方,但簡曉年並不確定,煜親王是否會喜歡這種味道。

在芳香治療中有一種理論,叫做適用大過效用。

意思是說,每個人對於氣味都有自己的偏好,只有適合自己的味道、讓人聞起來覺得舒服的味道,才能到達最好的治療效果。

反之,如果一個人對某種成分的味道不熟悉或者不喜歡,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精神緊張,造成負面作用,所以即便這種成分的臨床效果再好,在這個人身上也達不到理想的成效。

薰衣草精油是在治療失眠療程中最廣泛運用的精油,但對於翼州人來說,薰衣草的味道是種完全陌生的味道,簡曉年的堂弟簡曉令第一次在他的院子里聞到這個味道時,曾說過它很奇怪,是聞多了之後才漸漸習慣起來的。

這就意味著,存在相當的幾率,攝政王不喜歡薰衣草的味道,那就只能用別的方子來再次嘗試了。

讓簡曉年擔心的是,機會也許只有一次。

如果不成功,他很難想象那位尊貴的王爺還會給他第二次嘗試的機會。

不過眼下,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說服祖父用他「學」來的方法來給煜親王用,而且還要說服祖父帶他一起去攝政王府,這樣他就可以現場觀察煜親王的情況,也好隨機應變。

不管攝政王是因為什麼原因為難祖父,只要他們能想辦法緩解對方的病症,也許就可以為祖父換得一線生機。

畢竟煜親王多年被魘症所擾,應當也很想找到讓自己「痊癒」的方法。

簡遵友好不容易才得到「恩典」,讓他可以送年哥兒他們離開,又怎麼可能讓心愛的孫子被此事牽連,他想也不想就立刻道:「莫要胡鬧!」

大概是覺得自己過於嚴厲,會讓簡曉年生出逆反的心理,他很快又緩和了語氣安撫:「年哥聽話,過兩天就跟你叔父去寧安。」

簡曉年沉默了一陣,抬起頭看向簡遵友,目光中的堅定和執拗顯而易見:

「祖父說,無論發生什麼,這都是您自己抉擇所致,可見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承擔責任。孫兒明白這個道理,如今也下定決心,若不能完成,必將終生帶著遺憾和悔恨……祖父向來疼我,就讓孫兒試一試,若是因此死心也就罷了,若因此獲罪,得到懲戒,那也正好踐行這個道理。」

他想到了什麼,面上流露出懷念和感激的神情:「孫兒幼時那般模樣,祖父都不曾放棄,如今還有試一試的機會,求您成全我,讓孫兒留下來陪祖父,孫兒不想現在就放棄!」

簡遵友看著簡曉年,心中不可謂不震驚。

他一向都知道,自己這個孫子又聰慧又孝順,雖然平日里和曉令打打鬧鬧,卻總給人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

但他不知道,這孩子還這麼小,就已經懂得那麼多道理,甚至學會用直擊人心的方式來徹底說服別人……他的瓷娃娃啊,真的已經長大了!

讓孫子終生帶著遺憾和悔恨,這是何等的負擔,簡遵友光是想象,就心疼不已。

簡曉年見祖父面露猶豫,似有鬆動,趕緊再接再厲:「祖父,反正三月期限還不到,您帶我去試一試,只要我們小心些,也許攝政王發現不了端倪,那就算不成功,也不過是次不對症的治療,到時候孫兒就認命,聽祖父的話,立刻離開天京。」

這承諾十分「動人」,打動了簡遵友,讓他鬆了口:「你將洪懸大師說的法子告訴祖父,你就不要涉險了。」

「時間緊迫,若要全部告訴您,恐怕已經來不及,更何況京中每次義診,孫兒都有去幫忙,那攝政王難道還有三頭六臂,跟普通病人不一樣嗎?」

——傻孩子,那肯定是和普通人不一樣的!

簡遵友搖了搖頭:「祖父見了煜親王都不能完全靜下心來,又怎麼放心你到他跟前。」

如果機會只有一次,那簡曉年必須親眼觀察煜親王的反應,這樣就算當場要換方子,他準備現成的東西,臨時調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關於這點他只能軟磨,趁祖父鬆口,再仗著對方對自己的疼愛,好生相求,直到祖父答應為止。

……

簡遵友一夜未眠,最後終於還是同意了簡曉年的請求,他讓周齊給住在別處的簡行遠送信,說要推遲行程。

簡行遠也不想棄老父而去,但聽到周齊傳信說簡老太爺下次去攝政王府要帶著年哥兒一起,就著急了,他立刻帶著獨子過來,自己去找簡太醫,讓曉令去找年哥兒。

「白瓷疙瘩,你是瘋了嗎?竟然要跑去……跑去那個地方,你不要命了!」

聽到少年中氣十足的聲音,簡曉年微微一笑:「你敢這樣叫我?當心我告訴叔父去,讓他打你手板心。」

簡曉令聽他竟然還有心思開玩笑,只覺得更生氣了,他緊緊抓著簡曉年的手腕,彷彿用上了吃奶的勁兒:「你現在就跟我去百草堂找祖父去,說你不進煜王府!」

簡曉年和他同齡,但因為幼時不足,生得倒比簡曉令瘦小些,他掙不開對方,也不打算掙脫。

用另一隻手覆在簡曉令的手上,簡曉年收起調侃的笑容,鄭重地跟簡曉令道:「若我去了,也許祖父就有救了。」

少年聞言,瞪大了眼睛:「你莫要以為自己突然變聰明了,跟僧人學了點稀奇古怪的醫術,就真的能給人看病、治病了。」

他已經從父親那裡聽說了些緣由,心中又是生氣又是焦急,這才馬不停蹄跑來阻止。

「曉令,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我真的有點辦法能幫祖父,勞煩叔父、叔母和你在京中多待兩天,等等我,行嗎?」

簡曉年生得像他母親,外貌極其出色,若他小意殷勤地求你,那雙漂亮的杏眼就充斥著期待之意,讓人根本不忍心拒絕。他平日不怎麼用「這招」,可但凡用一次,必須「致命」……

果然,簡曉令見狀頓時啞了聲音,再沒辦法對他「兇巴巴」,讓簡曉年有機會開口說話,跟他解釋。

這邊簡曉年安撫了堂弟,那邊簡遵友也說服了曉年的叔父簡行遠,父子倆無奈接受他們祖孫倆突然的「任性」,先行歸家等消息。

隨後簡曉年開始馬不停蹄在家中準備到時候要用到的東西。

雖然自己也要跟去,但在親王府里他一個助手說不上話,很多地方還是要祖父在前,所以一些基本的事情要讓祖父知曉才行,是以有針對性的「教學」極有必要。

時間就這樣飛快流逝,很快就到了他們要進攝政王府給煜親王請脈的日子。

……

下了馬車,看到敕造煜親王府的牌匾,簡曉年在車上還忐忑的心,突然就平靜了下來。

——畢竟有再多的不安和恐懼,成敗都在此一舉……既然如此,那就更應該好好表現,焦慮有何用?

因著簡太醫的到來,王府長史親自來迎接他們,並護送簡太醫和他的醫助到內院去見親王。

走在祖父坐的軟轎旁的簡曉年步履匆匆,幾乎沒時間去觀察周圍的環境,他只能在心底想:「這麼大的地方,煜親王一個人住著,該有多孤獨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視線突然開闊起來,簡曉年發現他們來到了一片水域前。

雖然已經事先聽祖父提過,但親眼看到煜親王宅邸里有這麼大片的湖,湖中央還停著一艘船坊,簡曉年只覺得煜親王不愧是攝政王,這麼大手筆恐怕難有人再出其右。

這時候,王府長史對簡遵道:「煩請簡大人稍等,吾等這就送您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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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如何讓大喵乖乖睡覺[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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