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花火大會開始前必須搶好位置

12.花火大會開始前必須搶好位置

自遇到銀時他們開始,松陽就覺得,有學生在身邊的吉田松陽,和沒有學生在身邊的吉田松陽,到底有哪裡是不一樣的。

一開始,明明只是想要把朧帶離天照院奈落。但是到最後,那個孩子卻為自己而死。

接下來,他在滿目迷茫中,撿到了銀時。

他就又有了新的目標。至少要好好賺錢,把銀時養大啊。

最好,是能讓他變成一個出色的大人。然後,就像世界上所有普通的父母一樣,慢慢地放手。看著少年的背影漸行漸遠,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去。

這樣溫暖的事情,光是想想,他就覺得滿心期盼。

再後來,村塾的學生越來越多,他每天都要給學生們寫教案、上課,下課以後要去給學生們做飯吃,午後要在道場指導學生們劍術,晚上把學生們送回家,回到村塾還哄那三個打成一團的孩子睡覺。

每一天每一天,他的腳步都是踏踏實實踩在地上的。不像從前那樣,殺完了人回到天照院奈落,會有地面陷落,腳下一空的空洞幻覺。

給高杉脖子上的傷口包紮時,他一直沒有出聲,只覺得心裡有塊地方,實在疼得厲害。

【虛】自出生起,早註定是黃泉路上一頭惡鬼。

他死不足惜。但他的學生都那麼好,溫柔又剛強,像一把永不折斷的武`士刀一樣。他們值得更好的人生,而不是被他拖累到泥淖里。

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麼,高杉盯著他說:

「老師,說好會跟我一起回去的,別忘了。」

他凝望著這個學生,半晌后輕聲道:

「嗯。」

他穿著一身浴血的和服返回時,銀時和桂都只是怔了怔,接著就趕緊上來檢視他身上有沒有傷口。那幾個倖存下來的孩子,多少也已經心中有數,只是瑟瑟發抖地坐在牛車上,滿臉惶惑地望著松陽,等著他宣判親人的結果。

「往後……」

松陽只說了這兩個字。

那個拉牛車的大爺點燃了煙斗,坐在那慢慢抽完了,跟著一鞭打在牛身上。牛車又軲轆軲轆地沿著道路前進了,向著背離村子的方向。

接下來就是整整一年的輾轉流浪。

無論身在何處,只要有空暇時間,松陽依然會抓他們的文化課,劍道練習也不會中止。銀時他們已經慢慢學會如何在旅行中生存了,松陽想,如果他們再能遇到願意停留的地方,就好了。

但是,無論是多麼富饒的村莊,無論遇到了多麼心善熱情的人們,這些學生始終只跟在他身邊。就好像是,若是松陽一生流浪,他們也願意一生居無定所。

這該如何是好呢?松陽很頭疼。

天照院奈落那邊的情勢,想想也知道不會好到哪裡去;失去了鎮壓整個組織的首領,各種分裂勢力就會蠢蠢欲動,這個組織遲早會因內訌而滅亡。

但首次跟首領發生衝突,一整支精英部隊就全軍覆沒了,多少也讓天照院奈落感到忌憚。

他們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松陽一行人,卻不知道該如何採取行動,最後只能派出信使,希望能試著跟松陽談判。

「我會回去的。」

松陽選了學生們都出去幫工,暫住的草屋暫時無人的時候,接見了奈落的信使。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原本有備而來的信使整個人都懵了,張著嘴目瞪口呆。

「條件是,天照院奈落從此遠離我的學生。

「若是同在戰場,有他們出現的地方,奈落就必須消失;所有關於天照院奈落的情報,都不允許落入我的學生耳中。

「做不到的話,就由我親手肅清整個組織吧。」

男人的語氣始終很溫和。桌上的茶水煮好了,他輕輕按著壺蓋,給對面的信使斟了一杯茶。

那信使拿著茶杯,又覺得燙手似的放回桌上,跟著又拿起,這樣重複了好幾次,終於下定決心般說:

「首領,我無意頂撞您,可僅為了幾個少年,就要顛覆整個組織,對於您一手培養起來的我們,是否太不公平?」

松陽安靜了一會兒,到底沒有回答他。個中緣由太過複雜了,即便他告知對方,對方也並不一定會理解。

如果兩百年前他就是【吉田松陽】,天照院奈落就絕不會被建立。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非生非死、不渴求快樂也不知痛苦的怪物罷了。

德川家康原本將他當做一件會說話的殺人工具,暗中培養。而僅因為虛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完成幕府開府時代海量的暗殺任務,才會有了天照院奈落。

(不老不死的男人,如果能讓他立誓忠心,那麼我德川家,豈不是有了個永遠的守護者?)

德川家康暮年時期,突然對他態度有所轉變。他摘下了虛面上醜陋的烏鴉面具,讓虛脫下血跡斑斑的戰裝,穿上尋常人家的和服,去跟自己的親兒親孫相處。

(虛,虛,你什麼時候,才會對我表以忠心?)

躺在病榻上的德川家康,嘴裡依然喃喃著這些話,不肯就此撒手人寰。他的心腹為他建言獻策,說用重金,用美人,用割讓藩地的方式,讓虛能在他臨終前,發誓為他效忠。

虛被請到了病榻前。還未等臣子們將許諾之事說完,他用他那無感情的紅瞳,望著病榻上因病痛蜷縮成一團的老人,無所謂道:

(我發誓向您效忠。)

那個生前歷經殘酷動蕩的戰國時代,殺了無數戰神將領,最終開創了江戶時代的老人,在彌留之際,突然爆發出嘶啞的狂笑聲。

(——那個眼神,是對我的悲憫嗎?哈哈哈哈!你也配可憐我?明明只是個沒有人類之心的、可笑可悲的存在!)

第二代將軍聽從先父遺令,將天照院奈落進行全面整改。從一個只是負責分擔任務、收集情報的野武士集團,升級為有核心外圍之分、負責監控和制約虛的精銳暗殺組織。

也是從那時起,天照院奈落有了決不允許背叛、決不允許脫出的死令。

德川家康的目的非常清楚。虛是不可能知道忠心為何物的,既然如此,就將這個男人囚禁在德川幕府的陰影里,終生為他一家所用吧。

松陽將茶壺輕輕擱置在桌上。

「『吉田松陽的弟子』,這就是我的底線。」他說,「姑且請這樣向組織彙報吧。」

看看窗外的天色,銀時他們該回來了,松陽站起身,打開了屋門:

「請回。」

松陽計算的時間剛剛好,那三個打打鬧鬧的少年帶著年齡偏小些的幾個學生,背著捉魚的簍子回來了。

「有客人?」

桂好奇地看了看準備離去的信使。

信使望了望松陽,末了拉低斗笠,匆匆跟他們擦肩而過。

銀時懶洋洋地跟在一堆孩子的最後,暗紅的眼睛瞥了陌生人一眼,放在衣服里的一隻手,虎口始終緊緊貼著刀柄。

「老師,沒事吧?」

銀髮的少年問。

自從被屠村后,銀時似乎有了些變化,又說不出是哪裡變了。雖然還是那副弔兒郎當沒正經的模樣,但是骨子裡到底是有擔當的男人,看起來比從前的銀醬穩重多了。

跟松陽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想鬧就鬧想笑就笑了。在年紀小一些的學生面前,也會恭恭敬敬叫他一聲老師。雖然銀時從小就早熟,但是現在跟銀時對話,松陽偶爾會有種看不透他的感覺。

「這樣跟著我流浪,會覺得辛苦嗎?」

雖然松陽這樣內疚地問過銀時,但是對方的答覆多少有點無厘頭:

「老師才應該覺得辛苦吧。顛沛流離的男人,可是把不到妹子的喲。」

簡單的晚餐后,高杉兼任劍道課老師,給自己的後輩們糾正拔刀姿勢。被打趴了的後輩,則被桂拖了去學歷史。松陽把白天晒乾的被子收進來,抖了抖灰塵,又把草屋重新收拾了一遍。他們已經連續兩個月風餐露宿了,好不容易有個可以遮雨的地方,他希望學生們能休息得好些。

「老師,跟我來。」

銀髮的少年左右看看學生們都沒注意,上前拖了松陽的手腕,悄悄把他拉出門。

「怎麼啦?」

「下午賣魚的時候,聽說那個村子有夏日花火大會。阿銀想去看。」

「那麼應該叫上同學們一起啊。」

松陽想回頭去喊高杉他們,卻發現銀時不肯鬆手。

「才不叫呢。他們聽到喧鬧聲自然會跑出來的。」

銀時拉著他進了村子。大概是因為花火大會快開始了,街道上的人流很亂,兩邊的屋頂都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銀時跟他靠到了路邊,稍稍側了身子回護松陽,不讓他被亂跑的人群撞到。

松陽看了看銀時的發頂,發現這傢伙的身高快跟自己齊平了。

他默默嘀咕道:

「15歲的孩子,發育真快啊。」

銀時回過頭來望著他,側臉被街邊兩排燈籠的光暈照著,神色柔軟得一塌糊塗。他說:

「等著吧老師,阿銀很快就會比你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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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松陽老師總在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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