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將軍與術士團

格瑪領的邊境小鎮查爾木是一個寧靜、美麗的地方。

成片火絨花開放在風中，搖曳火苗一樣的紅瓣。風格獨特的山崖小屋錯落有致，把怪石林立的峽谷點綴得富有詩意。沿著峽谷開出的河流往內走，走到盡頭可以看見一掛高懸的瀑布。「嘩嘩」的水流衝撞在底部的深潭中發出「轟隆隆」的震響。

可惜這樣美麗的地方已經沒有人欣賞了。

原本居住在查爾木峽谷小鎮的鎮民要麼逃去別的地方，要麼永遠地留了下來，把屍體鋪在各處。小半年的戰亂使此地失去了生機，只有山間梯田裡等待收穫的甜豆子證明小鎮曾經有過人煙。

這一天，一群陌生人打破了小鎮的死寂。

「嘿，有人嗎？」一個劍士躬著腰，蹲在一間小屋的窗下故意問。他手中的劍凝聚起璀璨的星光，隨時可以發動猛烈的攻擊。

等了一會兒，沒有聽到任何動靜，於是劍士破窗而入，之後又打開屋門，對躲在外面的同伴說：「安全，可以進來。」

一隊人背著八位虛弱的灰袍術士進了木屋。

術士們顯然不適應日夜奔跑的逃亡，即使被人背著，也渾身沒勁。一到安全的地方，不管有沒有床，一被放下就呼呼地睡著了。

士兵們退出木屋，散開戒備。

一位身穿白鐵重甲的人走來詢問：「術士團的大師們都睡了嗎？」正是那位指揮多蘭埃征討軍先遣軍的將軍。

「他們已經睡著了，加倫將軍。」

「嗯，你們輪流守衛好術士團，還要辛苦好幾天。等去到格瑪領主城，我允許你們回家兩個季月。」

士兵們本已疲憊不堪了，一聽到允許放假的承諾，都打起了精神：「我們會用生命守護術士團！」他們是術士團的貼身守衛，戰時不參戰，唯一任務是守護好那八位灰袍術士。

加倫將軍環顧木屋周圍的狀況，覺得沒有什麼問題，才放心地走開，去小鎮外面駐守。在他眼裡，格瑪領王子的第三軍團加起來也沒有這幾位王室培養的術士重要，把術士團從混戰中救回來，就相當於保存了王室征討軍的主要實力。至於薩爾藍王子？那種愚蠢的傢伙死了都不會有人覺得可惜。

想起這兩場敗戰，將軍憋了一肚子的怒火。

薩爾藍王子明明什麼都不懂，可是偏偏以王族血統取得指揮權，在沒有去做偵察、騷擾、試探等動作之前，把軍隊全都往戰場上壓，以為有了術士團就能一股勁地推倒多蘭埃領主城，結果被埋伏、包圍了，把軍隊主力都陷了進去。

那個佔領了多蘭埃領的神秘勢力竟然能看穿征討軍的弱點是術士團，兩次戰役都是針對術士團展開突襲，讓他不得不掩護著術士團撤出戰鬥。這八位術士都是首席宮廷術士派出歷練的學生，隨便損失一人，後果都不是他能承擔得起的。

一群愚蠢的人！

將軍心裡暗罵那些視軍隊如同工具的大貴族，罵完后又覺得悲哀，拚死救回這些人，到頭來還是免不了受罰。自己損失榮耀和自由也就算了，就是怕會連累王都的家人。他答應那些戰師，放他們回家一段時間，也是想到如果受罰了，他們可能會很久都不能見到親人。畢竟他們的身份都是戰敗的逃兵。

相比術士團，戰師團的下場相當凄慘。兩次戰役中戰死的戰師有二十多人，受俘虜的又有十多人，直接折損了一半。剩下三十人不到的倖存者又逃跑了十幾人，還包括兩位月影戰師。匆忙之下，加倫將軍能收攏的戰師只剩十四人，還都是術士團的守衛。

加倫拄劍站在峽谷的山上，警惕地環顧，不敢放過一點動靜。按理說這個小鎮靠近三個勢力的邊境，除了山賊，不會有人闖入這麼偏僻的地方，但是他要守護的人是王國極其寶貴的財富，哪怕他們當中只有一人能晉陞到白袍術士，都是王國高端力量的極大提升，因為他寧願放棄休息也堅持戒備。

術士們在睡覺時不能受到驚擾，他們釋放完築城術法后還沒有好好地休息過，體力嚴重透支。以他們的修為還做不到在戰鬥中冥想回復術力，所以只能在睡眠中使術力緩慢地恢復。

術士們這一睡過去四天。

最先蘇醒的是一位實力最強的術士，他一驚醒就跑出門外，對著守衛們呼喊：「快去那邊看一下，有人在準備大型的術法！」

其他七位術士也相繼醒了，他們感應到強烈的術力波動，是白袍術士實力的人散發出來的。

戰師被術士的話嚇到了，連忙去峽谷入口找加倫將軍。將軍率六人往術士所指方向趕去，其餘人背著術士往相反方向逃。

兩拔人很快就撤出了小鎮。

翻過四座山丘后，將軍發現了術士們感應到的術力波動的來源。在幾座山嶺之間，一大團新鮮的樹葉如同旋渦一般盤旋。每一對葉子都在不停地扇動葉片，像鳥類更像蝙蝠，彷彿被賦予了生命。附近山嶺的樹木不斷地被抽走了葉子，使術法的規模越發龐大。

「阻止他！」

加倫將軍提劍沖入葉子的領域，用霧狀的月影戰氣將靠身的葉片盡數絞碎。他的月影戰力有「鋒利」的屬性，對付本體脆弱的召喚物恰好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蝙蝠模樣的葉片紛紛避開恐怖的月影戰氣，轉而撲向後方的幾位星光戰師。

星光戰師的戰氣只能針對單個對象，對付數量驚人的召喚物時顯得力不從心。這些葉子的傷害很高，咬在身上能撕走一小塊肉。每位戰師都是從頑石勇士晉陞而來的，身體強度早就超過了石頭。可以想象要是普通士兵遇到受到這個詭異的召喚術的攻擊，恐怕連骨頭都剩不下。

徒勞地打落一堆葉子后，六位星光戰師都放棄了攻擊，原地撐起戰氣護罩。葉子貼在亮銀色護罩上，「沙沙」地啃噬著，使得護罩的顏色漸漸變淺。只要戰氣耗盡，防盾一破，他們就得殞命。

此時加倫將軍從密密麻麻的葉堆里找到了召喚者，揮劍一掃，戰氣像彎刀一般飛出，「唰」的一聲將施法者劈成兩半。

漫天葉子頓失生機，「嘩啦啦」地飄下。

加倫將軍踩著厚厚的葉堆，走到施法者那裡，挑出了一截屍體，是獸妖精！

南大陸的獸妖精？怎麼會跑到巴達索山脈？

隨手用戰氣把屍體攪碎后，將軍把戰師們分出去搜索，看看附近還有沒有別的伏擊者。

這時，一個術士團的守衛倉皇地趕來，找到將軍，急報：「術士團受到了襲擊！我們快抵抗不住了！」

「什麼？！」加倫將軍聽到這話，瞳孔一縮，心登時涼了半截。

他急沖沖地趕回峽谷，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峽谷內到處都是激戰後的痕迹，半人半獸的怪物和術士團守衛者的屍體落了一地，依山而建的小木屋被敲爛了幾間，長滿青苔的山岩布滿了裂紋。

抬頭望去，一群飛獸已遠遠地遁向天邊，只留下點點黑影。

加倫將軍檢查了地上的屍體，沒有一具是術士留下的。

術士團被劫走了！

他不敢相信，也不敢接受這個事實，愣愣地站了很久，最後所有的悲憤都化作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蓋過了身後瀑布的轟鳴，在峽谷內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