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局

第四局

晚上。

江沅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收到許年年的消息。

——五排，來不來？

她看了眼電視，隨手打下幾個字，「不來了，追劇呢。」

許年年：沈漾也在。

江沅蹭一聲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收腳的時候沒注意，腳背打到茶几的尖端，痛意騰然而起，她抱著腳，發了語音。

「等我。」

許年年：……

拿耳機，開遊戲。

剛剛登錄進去，她就收到了許年年發來的遊戲邀請。

直接點了同意。

她是最後一個進去的，還沒來得及看下沈漾的資料，遊戲就開始了。

進了選英雄界面，江沅掃了眼每個人的遊戲昵稱。

目光落在三樓。

——watk.young。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是沈漾啊，她躺在沙發上，忘記了腳上的痛意，激動的叫了出來。

選英雄的時候，沈漾選的是射手。

江沅懷了小心思，選了坦克，準備給沈漾打輔助。

點了確定。

心滿意足。

因為是星耀局，所有英雄選擇完畢后，還有一次調整機會。

於是，江沅看見沈漾的英雄頭像一變再變，從射手變成了戰士，從下路換到了上路。

她：？？？

基地那邊，梁欽上完廁所回來，發現沈漾換了英雄，他擦乾手裡的水坐在沈漾邊上，好奇的問了句，「漾漾，你怎麼不玩射手了？」

沈漾伸手搓著后脖頸，閉著眼頭枕著椅背，「不喜歡。」

一直在隊內語音潛水的江沅聽到沈漾的回答后，一臉不可置信。

你他媽你一個職業打射手的人現在說你不喜歡玩射手？

這騷操作，她服氣服氣。

這一局遊戲結束的很快。

第二局的時候，江沅直接放棄了跟沈漾走一路的想法，拿了自己的本命英雄貂蟬。

然後，沈漾選了李白打野。

開局前，江沅隱隱有預感，她這局，可能飄不起來了。

果不其然。

開局八分鐘，她就成了全場經濟最低的。

發育不起來的貂蟬，被對面中單全程壓制，她忍不住在隊內語音說話，「漾漾，你能別來中路蹭我兵線了嗎？」

「你叫我什麼？」

江沅橫起來，「你管我叫你什麼，你能別來中路吃我兵線了嗎？」

沈漾沒回答。

隔了幾十秒，她聽見梁欽含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出來，「江小沅，我們ADC說，兵線是給會打的人吃的。」

江沅：？？？

再見吧，朋友。

接著打了幾局遊戲后，梁欽他們幾個一天只吃了一頓飯的人喊餓，攛掇著出去吃燒烤。

「江小沅，一起來啊。」下遊戲前，梁欽在遊戲內給她發消息，「你漾也去。」

江沅盯著你漾兩個字「咯咯」笑不停，剛下班回來的江父把手裡的荔枝遞給她，「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好玩的事情。」江沅從沙發上起來，剝了幾顆荔枝塞進嘴裡，蹭蹭跑回房間換了身衣服，「爸，我去找年年啊。」

「早點回來。」

她揮揮手，「知道啦。」

——

小區外面有好幾家燒烤攤，江沅問清楚在哪家店后，從車棚把單車推了出來，晃悠著往小區大門的方向騎。

興許是時間過晚，小區里除了兩三個保安在巡邏之外，很少有行人走動。

江沅哼著歌，踩著車,剛從小區大門騎出去，細長的手指倏地捏緊了剎車。

「呲——」一聲，單車停了下來。

離她不遠的梧桐老樹下，站著一個少年。

黑髮黑衣服，要不是指間夾著一點星火，他整個人幾乎都要與黑夜融為一體。

站在梧桐樹下的沈漾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她一眼，動作熟稔的掐滅手中的煙頭，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后，抬腳朝她走了過來。

人在她單車前停了下來，手插在兜里，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走吧。」

說完，他自顧自的往前走，江沅愣了兩秒才忙踩上車跟上他的步伐，「沈漾，你剛剛是在等我嗎？」

「恩。」

江沅一下子興奮起來，沒過一秒，又被他一盆冷水澆回原樣，「梁欽讓我等的。」

江沅有點小失望，但很快又調整回來，「沒關係呀，四捨五入一下，還是等於是你在等我。」

「……」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

江沅從單車上下來，推著車和他並肩走在人行道上，「欸，沈漾，你會騎單車嗎？」

沈漾側頭看了她一眼，放緩了步速，「會。」

「那你載我好不好？」

「……」

三秒后。

「不好。」

「那我載你？」

「……不用。」

江沅停了下來，「那你想怎麼樣啊？」

他腳步未停，甚至步伐還隱隱有加大的意圖，「走路。」

江沅推著車迅速跟了上去，「你都不知道梁欽他們去的燒烤店離小區有多遠，走路都要半個小時。」

沈漾嘴角一扯，「他說只有五百米。」

江沅一愣，但又馬上反應過來，「他是騙你的，真的。」

她一秒沒停，瞎話張口就來，「我們上次去吃火鍋，他也說離小區五百米，但是我騎車騎了半個小時才到的。」

「你想想啊，我騎單車騎了半個小時，該是有多遠了。」

沈漾頓了頓，眼皮微跳，漫不經心道，「你確定不是因為你路痴才騎了那麼長時間的。」

江沅笑容一僵，卻死撐著不承認，「怎麼可能，我這麼冰雪聰明伶俐可愛的人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

「我走不動了。」又走了幾步路之後，江沅乾脆死皮白賴的停下不走了。

沈漾跟著停了下來，眉峰蹙著，喊她，「江沅。」

他的聲音帶著天生的清冽，此刻壓低了，多了些磁性，兩種截然不同的音色碰撞在一起，意外的迷人動聽。

「這裡最近不太平。」

江沅回神，繼續胡說八道，「所以我們才要快點離開這塊啊，騎車比走路快很多。」

沈漾無奈的嘆了聲氣，終於妥協，抽出手扶在車把上，「……讓開。」

「好勒！」

江沅忍不住在心裡歡呼吶喊，坐上車的時候，笑得眼睛都彎了。

這個人吶，弱點也太好拿捏了吧。

——

盛夏的夜晚，晚風褪去正午時刻的燥意，路邊的樟樹枝繁葉茂，將燈光分割成細碎的光影，映在泊油路上，與走動的人影混雜在一起。

沈漾略微傾身扶著車把，車輪滾過地面上，沙沙作響，江沅坐在後面，感受風拂過臉頰的涼意，心情實在是舒暢。

「沈漾——」

「呲——」

她的說話聲，和剎車的聲音同時響起。

沈漾單腳撐在地上，直起身，「到了。」

他抬手看了眼時間，淡淡道，「五分鐘。」

江沅嘻嘻哈哈的從後座蹦下來，持續性睜眼說瞎話，「那是因為你腿長，蹬得快，要是換我，肯定得半個小時。」

「……」

江沅彎腰鎖了車，抽下鑰匙塞在包里，「走吧走吧。」

還沒走兩步。

「沈漾。」

身後有人說話。

兩人皆停了下來。

沈漾回過頭，後面站著三四個男生，頭髮差不多都是五顏六色的，嘴間口香糖嚼動，流氓氣息盡顯。

他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剛剛好擋在江沅面前，他斂著眼盯著站在中間的男生，過了會，才回頭對江沅沉聲道，「你先上去。」

「可是……」

江沅穿過他肩膀往他身後看了眼，不怎麼放心。

「認識的，沒事。」沈漾重複了聲，已經有些命令的意思，「上去吧。」

「好吧。」

江沅小跑著走開，再停下來回頭看過去的時候，沈漾已經和那幾個人往另一頭走遠了。

她不放心，急匆匆又跟了回去。

另一邊，沈漾跟他們去了路口的小巷子里，巷子深，街口的燈光忽明忽暗，因為鮮少有人走動，只得聽見偶爾的狗吠聲。

巷子深處。

四人中為首的男生「呸」一聲，將嘴間的口香糖吐在沈漾腳邊，抄著手，滿是鄙夷的語氣，「你最近日子過得不錯啊？」

「成了職業選手，搖錢樹了啊，」他嘖了聲，伸手彈了彈沈漾肩頭並不存在的灰塵，「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好命呢？」

沈漾沒說話，抬手搡開他，唇間抿成一道筆直的細縫，良久，才道了聲，「周馳。」

聞言，被稱作周馳的男生不耐煩的揮揮手，「老子沒錢了，你拿點錢給老子用用。」

沈漾斂著眸，聲音清冽，「我沒錢。」

被稱作周馳的人嗤笑一聲，一臉不可置信，「你們戰隊那麼有錢，你還能沒錢？你他媽當老子傻逼呢？」

「錢都給他交醫療費了。」

沈漾喉嚨動了一下，閉著眼沉默了幾秒后從口袋摸出錢包，從裡面抽出自己的身份證后，遞給周馳，「最後一次。」

周馳接了過來，抖開一看，裡面零零散散加起來還不到一千塊，他合上錢包，手指捏著錢包的邊緣，在沈漾面前晃了兩下，「記著，你欠我的還有很多，你得用一輩子去還，所以，沒有最後一次。」

他罵罵咧咧的走遠。

沈漾站在原地，黑暗中，那種無法掙脫的自責感從心底竄然而生。

他沒有辦法，也逃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