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祖母的處置自是再妥當不過了,可那丁香既然已經到了家門口,不如孫女隨著王嬤嬤再去瞧瞧她吧,畢竟那送丁香來的並不是咱們家下人,萬一在回去的路上……豈不是給人家添麻煩?」
韓老太太起先沒聽懂韓宓的意思,難免有些疑惑——她又沒叫那個趕著牛車送丁香來的農夫再將人送回去,韓家自己不是有馬車嗎?
不過老太太旋即就回過味來,宓姐兒定然是怕那農夫亂說話,給她父親招惹了麻煩上身。
她就一把掙脫了青果扶過來的手,連連對韓宓搖頭道:「怎麽能叫你一個小姑娘家去大門口處置這等事,你若不放心,便在祖母身後跟著,咱們一起去見見那個農夫就是。」
祖孫倆遂往前院走了這一趟,曉芸的兒子栓柱早在前頭等著了,兩人從栓柱口中得知,就在半刻鐘之前,自家門外突然多了兩個形跡可疑之人,看起來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打扮。
那兩個小廝雖然離著韓宅還有些遠,卻鬼鬼祟祟的,不停往這邊瞧。
「我爹已經帶人出去盤問,若那兩人還不走,我爹會扭送他們去衙門。」栓柱回稟道。
韓老太太不由得看了韓宓一眼又一眼,甚至暗自琢磨起來,別看她這大孫女年紀不大,鬼心眼兒倒不少。
那丁香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罷了,宓姐兒怎麽就能猜到,會有「瘋狗」聞到味兒追來,甚至還猜到那農夫也是個來路不明的?
其實韓宓本來也不曾多想,哪怕丁香早就牽扯過衛木匠家,可那衛木匠一家早就離開京城了不是嗎?
但就在她往前院來的路上,想起衛木匠一家曾給孫府做過活兒,孫家還打算叫衛家告她父親一個強佔人妻的罪名,至少也要放出些謠言抹黑她父親,若不是她及時攛掇了庄岩,給孫連堂的馬車做了手腳,讓孫連堂摔斷了腿,她父親恐怕早就吃了孫家大虧——那麽孫家繼續在丁香身上下功夫,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嗎?
要不然那莊子上明明將丁香看管得再嚴密不過了,怎麽就叫丁香突然逃脫,還能順利的找到一輛牛車拉著她回到京城?
因此眼下聽到栓柱說,自家門外竟是有人盯著,韓宓也就不再遲疑,與她祖母輕聲商量起來。「祖母,不如咱們將丁香留下吧,這樣不論是誰想要在咱們家身上作文章都不怕。丁香若是不死,他們也就沒了把柄,可若是丁香死了,哪怕她不過是個死契奴才,無論如何都像是咱們家草菅人命了。」
看到老太太點頭答應,韓宓連忙叮囑栓柱快去請個郎中來,速速給丁香止血救命。
丁香肚子里的孩子既然已經沒了,別說保住丁香一條命,就算是要保住十個這樣的丫頭,得花上大把大把的診金藥費,她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第四十二章意想不到的對手】
韓雲楓傍晚時分下了衙,便從苗剛——也就是栓柱的爹口中得知,丁香竟從莊子上逃了出來,剛出了莊子還沒二里地便摔倒小產了,之後讓被人買通了的一個農人套車將她送進京城來,一路尾隨她跟到韓家來的,還有兩個行跡鬼祟的小廝。
苗剛心有餘悸的說道:「若不是老太太和大姑娘處置得及時,立刻找了兩個好郎中將丁香救活了,想來就算小的已經帶人將那兩個小廝驅趕離開,這事兒也得鬧大了。」
丁香再是個奴才,人若是死了也得出殯,出殯還能瞞得過旁人去?
自家老爺可是才升了官沒半個月呢,若是這當口叫人得知韓宅出了人命,老爺豈不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道不明了?
這也多虧大姑娘的主意出得妙,他明裡是帶著家丁去趕人,背地裡點了幾人暗中跟著那兩個小廝,如今已是摸出其中一個小廝的去向……
也不等苗剛再將那個小廝的來路稟報了,並將另一個被跟丟的擔憂講了,韓雲楓的臉色已是陰沉沉的黑起來。
要知道他當初之所以派人將丁香送到莊子上看管起來,便是想到了那個衛家,以及隱藏在衛家身後的孫家,這才琢磨著若是丁香已經不在韓家內宅,哪怕再出什麽事,旁人也都未見得知曉。
譬如丁香真是早於何氏生了個兒子,他打算去母留子這種事,在莊子上行事到底比內城宅門裡方便得多。
可誰知丁香不過是個通房丫頭罷了,竟還能惹得旁人仔細算計著,想拿個有孕的丫頭便拿捏了他韓雲楓去?
這還真是如他大舅兄所言,只要自己立身不正,便別怪身邊多了瘋狗盯著!
韓雲楓雖沒追問兩個小廝的來路,卻也不曾忽略苗剛的話——說是多虧老太太和大姑娘處置及時,便曉得此事有驚無險,他的臉色也就慢慢緩了過來,又將苗剛誇獎了一番。
「你做的也不差,看來也是時候提拔你接替你爹那大管家之位了,你爹不是一直想要回家養老去嗎?索性從明兒開始,你們爺兒倆便做個交接吧。」
等他說完這話,先拿出些散碎銀子賞了苗剛,再賞了跟著苗剛一起出去趕人的幾個家丁,又獨自在外書房裡悶坐了一會兒,這才大步回了後宅。
韓宓也就在晚膳前的片刻,得了她父親悄悄塞來的幾張銀票。
待她陪著長輩們用完晚膳,再回到自己的東小院看過銀票面額,外帶她剛剛得知苗剛馬上就要成為大管家了,這兩件好事兒令她不由得抿著嘴兒笑起來。
這四張銀票加在一起可有足足一百三十兩呢!這豈不是叫她離著通州那塊地又近了一步?
那苗剛既是曉芸的丈夫,又是栓柱的爹,等他成為大管家管起外院,接替了栓柱那老邁又迂腐的祖父,不就又叫她多了一份助力?
話說栓柱的祖父雖然也夠兢兢業業,偏偏看不慣她一個小姑娘家動輒指手畫腳,最近這些日子可沒少在不經意間對她橫攔豎阻呢。
單隻說她前些天叮囑了栓柱,叫他多替她留意老爺的信件,生怕孫氏到了正定後會給她爹寫信求援,結果被苗管家發現了,追著栓柱狠罵了一場。
幸好孫氏還沒來得及如何,便已是死在了天津衛,否則還不知道孫氏又會生出什麽鬼心計來,有苗管家這老頑固擋著,她也未必能防得住……
只是韓宓也明白,她不能高興得太早,眼前的這態勢越發叫她了解到,秦閣老那一派實在咄咄逼人了些。
苗剛派出去跟蹤那兩個小廝的人,在午後便帶回消息給她,說是那兩人一個回了秦閣老府上,一個在半路與同伴分開不久後便跟丟了。由此可見,秦閣老等人真是早就將溫靖侯府,甚至她的大舅舅當成了眼中釘。
要不然她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同知,那些人何必連一個有孕的丁香都不放過,時時刻刻不忘收集她父親的把柄與罪證。
想來前世也正是因為這個,那孫連堂才聽了秦閣老的指使,拿孫氏當成鑽籬笆的狗,直將韓家鑽了個千瘡百孔。
這一輩子孫氏歿了,秦閣老一派暫時沒人可用,可不是就想到了養在莊子上的丁香了?
韓宓迅速收起了心頭的那一點點小喜悅,將她父親給她的銀票收拾好,接著喚來芸姑姑說話,問起栓柱可曾將她的信給庄岩送去了?待聽到芸姑姑頗為焦急的回了一句「栓柱還沒回來呢」,韓宓不禁一愣。
栓柱那小子可是午後便被她派出去了,竟然到現在還沒回來,那芸姑姑怎麽不早些告訴她?她絕對不會吝嗇再多派幾個人手出去尋人,順便去問問庄岩可知道發生了何事,可眼見宵禁時間就快到了,坊門再過半個時辰就要關了啊!
她也忍不住與曉芸一起焦急起來,更顧不得埋怨曉芸為何不早說了,就在這時候,青芽匆匆跑了進來,說是溫靖侯世子來了,眼下剛到書房。
「太太讓王嬤嬤過來告訴姑娘一聲,又說叫姑娘先別急著過去與庄世子說話,庄世子與老爺在書房有話要說。」
韓宓連忙讓青芽快將王嬤嬤喊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