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望著高高的圍牆,我心裡一陣疲憊。多麼熟悉的圍牆啊,只不過當初我從裡面向外望,想著怎麼出來,如今卻是我在外面想著怎麼進去了。
到底是不是喜塔臘氏出了問題,她現在在這裕親王府還是她自己的府邸,孩子是死是活……這一系列問題困擾得我頭痛欲裂,現在卻還要想法設法進去一一探清,想著當初還要告別一切,以為自己全都能放得下,可是現在自己很明顯什麼都無法拋開……
看著牆上的條條裂紋,我不但想不出辦法,腦子裡還不住浮現喜塔臘氏死了的樣子,渾身一冷,不禁打了個寒噤,忙搖了搖腦袋,人總是愛杞人憂天,只罵自己都還沒問明,就自己一個人瞎猜亂想什麼。
我絞盡腦汁都不知該如何進去,我可不會壁虎游牆,就算這牆上有蹬腳的地方我也未必上的去,就更別說這溜滑的牆壁了。
再說我這個熟臉兒,府裡面隨便一個人都能輕易地認出我來,我總不能跑到府門上大哭著說要賣身當丫頭吧,那都是電視上的俗套,現實里這種事情只是一件費力又費腦還不討好兒的事情。
我心急如焚地來回踱步子,愣是不知怎麼辦,只能傻傻地看著高牆發獃,眼看著日落西山,影子被拉得細長。
「為什麼不進去?」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清冷的嗓音,有種與生俱來的孤獨感。
我只道是誰認出了我,心裡一滯,猛地回過頭去,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裡卻蹦出了兩個字:「沈朝?!」
眼前的蒙面人,深邃卻隱暗的眼眸,高卻偏瘦的身材,一言不發,目光淡淡如水地望著我,不是沈朝卻是誰?
我又揉了揉眼睛才略略可以相信,心裡卻高興起來,他既然站出來了,那必是願意幫我了,至於他怎麼會遇見我,或是看見我有多久了現在似乎都已不重要了,他的能耐我不是不知道的。
「你能幫我進去嗎?」我見他不言語,便自己先問了,這才是當務之急,什麼矜持之類,我可不會。
「你說呢?」沈朝沒有回答,而是挑了眉淡淡地反問了過來。
「當然能,要不你就不會巴巴的來問我了。」我忙答道,只怕他反悔。
「那你可要抓緊了。」沈朝的眼睛里我竟然看到了一絲笑意,只聽他低低地說著不明所以的話,正愣怔著。卻覺得腰間一暖,一低頭,眼珠險些掉出來,他、他、他竟然伸手環住了我的腰……
我只覺得臉上燒得要命,要是打個雞蛋,沒準兒立馬就糊了,心裡卻知道他是要幫我翻牆而已,身子卻不自覺地緊了起來。好吧,好吧,我承認,我還是會矜持的。
沈朝右手環著我的腰,幾步跑上前去,我不敢看,忙閉上了眼,只覺得身子一跳一躍得就好像著了地,他放在我腰際的手卻一點沒有緊或松的交替,一睜眼竟莫名其妙已經在園子里了,心裡只覺後悔,莫非剛才錯過了傳說中的輕功……
「謝謝啊。」我著了陸,拍了拍被弄皺的衣裳,有點兒不好意思直視他。沈朝的手早已鬆開了,可就是奇怪的還有點兒害羞。
「我只是為了還恩。」沈朝聲音仍然冷冷清清的,竟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哦……原來這樣。」我不知為何心裡黯淡了些,一時不知道接什麼話,低了頭淡淡地說。
兩個人相對半晌,竟都是無語,他也不走,我也不動。
「你不走嗎?」我見這氣氛實在不大正常,便小聲問道。
「你難道不出去嗎?」沈朝答。
原來他想的還挺周到,心裡頓時又舒服了一點,但我深知他和王府之間有著什麼樣的關係,這樣讓他在裕親王府里待著,我不知是該喜該憂,便佯作害怕的樣子說道:「我不敢一個人走,要麼你和我一道兒吧,不會耽擱太久的。」他和王府里的人,傷了誰,我都不會好過。
「好。」沈朝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說話,他淡淡地說了聲,眼睛看著別處,卻讓我恍然有種被呵護的錯覺,隨著他的目光也是楞了楞。
我們摸摸索索地找尋著喜塔臘氏的住所,府裡面悄無聲息,也不算太晚,但大多房屋已經熄了燈,一種詭異的感覺四處彌散,讓我有種不安的感覺,總覺得必是出了什麼事……
「那裡亮著燈。」正緊張著,卻聽沈朝突然在身後冷不丁地說,倒嚇得我一哆嗦。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一間廂房,一般都是下人的住所,為什麼主子的房裡沒聲沒息的,下人房裡倒亮堂起了?心裡淡淡的有些奇怪,便靠近了去。
「……說是那間房裡鬧鬼呢,大側福晉就給嚇出了病。」一個稚嫩的女聲說。
「可不是么,古古怪怪的就死了個人,誰不怕呢!前兒還聽柳兒說聽見那丁香樹下有鬼哭了呢。」另一個聲音說。
我聽了卻不禁啞然,我知道全府里唯有我的院子里有丁香樹,看來這鬧鬼的,竟是說得是我的院子了。再說我好端端的在這兒活著,什麼時候有功夫跑我院子里裝鬼哭了。可是大側福晉,那個極會拍馬屁的爪爾佳氏,怎麼又是她給嚇病了?
「你說大側福晉都沒了兩、三天了,怎麼還不出殯,放在荔園裡怪慎人的,前兒六格格使我去荔園折幾株玉蘭來,我都不敢去。」正想著,那原先兒年齡小的又開了口。
「呀?你還不知道么,福晉疑是毒死的,還要私叫忤怍來查呢,依我說呀,這福晉十之**是憐惜大側福晉肚裡的那個孩子,要說平日里也不大在意大側福晉的,怎麼一下子愛護上了,不是為了孩子還是什麼?不過要說也真真是的,哪裡是怕鬼就能怕死人的?我可不信。」后一個丫鬟嗤笑了一聲,說道。
這句話聽得我心裡如同潑了一瓶醋拌糖,酸酸澀澀,卻又隱隱有點兒如釋重負的感覺,終究還是死人了……
但死的不是喜塔臘氏,而是爪爾佳氏。雖然我在這兒沾沾自喜有點兒不道德,但孰輕孰重我還是分得清的,不自禁的微笑了出來。
突然,只覺背後輕輕一擊,我汗毛一豎,只是嚇得要尖叫起來,剛張了嘴卻覺得一張大手捂住了嘴,我只覺得嚇得都要窒息了,心臟怦怦亂跳,爪爾佳氏,我不是故意要笑的,太忘情了而已……
「撲哧……」耳邊忽而傳來這麼一聲低笑。
我一楞,才發覺這捂著我的嘴的手異常的溫暖,哪裡是鬼的手啊,分明是……沈朝……你這個死拉死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