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為皇,籬落為後
先進來的是怒火衝天的凌凌雪梅,她衝進來給了秀蘭一個耳光,厲聲道:「賤婢,居然敢和你家小姐一起合謀誣陷本小姐!」
皇帝叔叔氣宇軒昂的漫步而進,緊隨其後的是似笑非笑的楚垣王樓芮修和太子樓君鶴。
這人倒是齊了。
想起自己剛剛還拿著楚垣王的名頭嚇唬秀蘭,凌籬珞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這個楚垣王不過和她有過一面之緣,而且上一次的經歷屬實有幾分不美好,凌籬珞有些拿不准他的脾性。
「參見皇帝叔叔,楚垣王殿下,太子殿下。」凌籬珞微微福身,再抬頭時杏眸微紅,帶著隱約淚痕。
「凌凌雪梅,這是怎麼回事?」皇帝叔叔沖著凌籬珞寵愛一笑,徑直走到椅子上落座,聲音嚴厲,帶著上位者的威懾。
凌凌雪梅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未聲先淚道:「民女無辜,請陛下明鑒!」
凌籬珞悄悄看著三個男人的臉色。皇帝叔叔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是帝王沉澱下的深不可測。樓芮修狹長的眸子冷冷打量著下跪的凌凌雪梅,天生的氣場讓人忍不住退讓三舍。
若說有趣,便是太子樓君鶴。他雖然算的上是深謀遠慮,可比起其他兩個人來便顯得青澀有餘。看著他面上的糾結,凌籬珞還是忍不住渾身僵冷,似乎自己的痴情還在昨日一般。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麼能這樣!分明是你指使我的!你想做太子妃!」秀蘭睜大眼睛,宛若厲鬼,像是抱了魚死網破的心思。
這個局勢可是凌籬珞喜聞樂見的,她用錦帕輕輕拭去眼角淚痕,極力偽裝出一副委屈隱忍的樣子。
皇帝叔叔寵愛她不是沒有原因的。前世若不是自己,樓君鶴何來穩固的皇位?
那時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瀕死之際將身為太子妃的她召入宮中,遣散所有人,獨留她在身旁。
沒有人知道她們說了什麼,可那一夜后,皇帝歿了,滿臉淚痕的她請出一份聖旨——樓君鶴若想為皇,她必為後。
凌籬珞表情有些落寞,陛下的秘密太過沉重,可那是她最後的保障。
「你胡說!我沒有!」凌凌雪梅算是一下子將她原本塑造的溫婉形象破滅了。若說她之前還有幾分可能,現在可謂是沒有半分希望了。
她就是要讓她親手捏破自己的假象,讓她一步一步走進自己設置的陷阱。
所以她愉快的決定,自己要幫她一把。
凌籬珞跪到她身邊,身形纖弱,聲音也是軟軟的惹人疼:「皇帝叔叔,我想姐姐只是太喜歡太子殿下了吧,還望皇帝叔叔斟酌,將姐姐許給太子殿下,哪怕側妃侍妾,姐姐也定會甘之如飴的。」
凌凌雪梅緊握的玉手垠出血來,惡狠狠地看著凌籬珞。她的確變了許多,不但比從前更有氣質,而且短短几日自己便被她接連擺了幾道無法脫身,很是棘手。
還沒等皇帝做何反應,樓芮修便不緊不慢的走過去,托著凌籬珞的手臂將她扶起:「小珞兒,你先起來,跪久了膝蓋疼。」
空氣有些璇旎起來,一絲若有似無的曖昧瀰漫而開,著實讓老皇帝都忍不住挪愉:「真看不出,朕的皇弟都學會心疼人了。」
凌凌雪梅有一絲不詳的預感。
「本王自然心疼小珞兒,其中的淵源,本王不說,皇兄大概也能明白。」
樓芮修的聲音微冷中帶著愉悅。他的聲音原本就很清冷,像是初寒時節水過竭石的聲音。
很惑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凌籬珞突然意識到,上一世,他幫過自己的。
在地牢里,有一夜曾有人潛入,問她是否願意離開。那時她愛慘了樓君鶴,微微笑了笑便拒絕了,現在細細想來,竟和楚垣王的聲音八分相似。
「既然這次老十六你準備摻合一腳,那就全權由你定奪吧!」皇帝看著凌凌雪梅,目光深邃,難斷喜怒。
凌凌雪梅自知事情不對,哭得更是帶雨梨花:「陛下,臣女無錯,還望陛下明查!」
樓君鶴看著凌凌雪梅嬌弱模樣,心不由得軟了幾分「父皇,想必凌小姐也不是故意為之。不然,就讓她給凌籬珞郡主賠個罪吧!凌籬珞郡主和凌小姐都是一家人,想必也不會介懷。」
樓君鶴這幾句話說得極妙,若是凌籬珞不願意原諒,就是小肚雞腸斤斤計較,而反之原諒她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平白受了冤枉氣。
凌籬珞低頭不語,像是認真思量了一番:「皇帝叔叔還是不要罰了,嫡母最疼愛嫡姐,若是知道了會心疼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滿滿溢出委屈:「不像珞珞,娘親去的早,珞珞只有一個人。」
樓君鶴和凌凌雪梅的臉色煞時變了。其他人不知道,可在場的人心裡都一清二楚,皇帝同段家關係密切。身為皇子時兩個伴讀全都出自段家,凌籬珞能有今日郡主身份,也是因為身上流著段家的血。
大楚只出過兩個沒有皇族血統的郡主,一個是段氏獨女段琴瑤,另一個就是凌籬珞了。
從前這個草包子對於生母的事絕口不提,一心一意想要獲得嫡母的親賴,以至於凌凌雪梅都差點忘了,那位曾經的大楚第一才女。
氣氛凝固起來,樓君鶴對凌籬珞也是刮目相看。自己的話被輕描淡寫的推翻,讓他多少有些難堪:「郡主多慮,本宮不是這個意思。」
凌凌雪梅深知,此刻自己若還是不知好歹的請求原諒,只怕會更慘。事情鬧至如此,皇帝難免不會遷怒凌家,自己回府也不好交代。
許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如今就算她一心只想挨了罰便將此事翻頁,凌籬珞也是不肯的。剛剛自己只是自保,現下才是真的刁難。
「皇帝叔叔,珞珞心存疑問,不知當不當問?」
皇帝方才蹙起的眉宇舒展了一些,聲音也溫柔許多「朕竟不知,珞珞何時開始同朕也愛耍上嘴皮子了?」
得到帝王應允,凌籬珞俏皮的走上前,一雙小手在皇帝背上輕輕敲著:「皇帝叔叔怎麼突然想起來珞珞帳子了?若是想珞珞了,只叫宦官來請就好了啊~」
「小梨兒你可知,有人巴不得你死。」樓芮修的話說得風輕雲淡,卻是字字珠璣的殘忍:「這位凌二小姐不但違背了本王的懲罰,更是擅自回到這皇家園林,說是為了防止你誤入歧途,求了皇兄來瞧你。」
樓芮修和那日一樣,低首擺弄著手裡的玉佩,目光似有若無的掃過凌凌雪梅,落在凌籬珞臉上,才稍稍緩和。
已經昭然若揭,雖然不知道為何皇帝並未提及此事,凌籬珞卻已經非常確定,這位楚垣王大抵是和娘親有著特殊的關係,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出手相助。
有些事,心知肚明時是一碼事,而戳破這張窗紙,就是另一碼事了。
「二姐大抵是太喜歡太子殿下,才會出此下策吧!」
「嗯……既然凌二小姐如此鍾情我這侄兒,不如許給太子為側妃吧!」樓芮修接道,語氣聽不出波折,可知是一本正經的。
凌家怎麼說也是兩朝為臣,雖先前不得重用,可如今也算得上是翹楚。凌凌雪梅是凌家嫡小姐,做太子妃是夠格的,可這一下子變了側妃,品級可是生生低了兩級不說,大楚亦從未有過側妃扶正的例子。
她怎麼甘心始終屈居人下。
可今日此情此景,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只好眼角嗜淚佯裝歡喜的以額點地「是,民女謝主隆恩。」
「至於你這丫鬟……」皇帝眉宇有些疲倦,凌籬珞知道,這位九五至尊無比厭倦女人間的勾心鬥角,連忙撒嬌道:「皇帝叔叔,這丫鬟珞珞自己處理就可以了。恰好素執公主譴了丫鬟來幫我調教下人,有公主的人幫忙,以後定沒有這種情況。」
皇帝淺允一聲,便讓太子同凌凌雪梅一起去議事帳,宣凌侯爺前來。
見人都走了,凌籬珞才如釋重負。喚了侍衛進來,一個眼神侍衛便心領神會,把秀蘭處理掉,淡然的樣子讓人難以相信這竟只是十幾歲的少女。
「小珞兒還真是殺罰決斷。」
凌籬珞看著樓芮修的表情淡淡,但好歹也是帶著幾分客套:「楚垣王慢走,凌籬珞恭送。」言罷,福了福身。
楚垣王看起來倒不在意,反而慢步走過來伸手來揉她的臉:「小時候看著倒還玉雪可愛,那時還日日嚷著嫁給本王。本王心心念念盼大了,竟變成了小白眼狼?」
凌籬珞沒好氣的看了他幾眼,一張俏臉像是熟透的桃子般水嫩誘人。長長的睫毛宛若蝶翅欲飛似的濃密纖長,怎麼瞧怎麼像害羞的小媳婦似的。
「是是是,臣女這小小度量,怎麼能和王爺相比?」
說不害羞才是假的,楚垣王樓芮修是大楚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說是貌比潘安都不為過。凌籬珞前前後後才活了二十幾歲,當然經不起這美色當前的誘惑。
樓芮修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臉上轉瞬即逝的笑更是讓凌籬珞的臉愈發紅了幾分,在心裡暗罵藍顏禍水。
「不知王爺有何教誨?」凌籬珞不著痕迹的退了一步,留出一個自認為安全又合理的距離,懶洋洋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絲毫沒有招待樓芮修的意思。
樓芮修難得的沒有黑臉,反而揮揮手讓婢女全都退下去,徑自坐下:「今天的事,你應該知道你那嫡姐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