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皇嬸
凌籬珞抬眼看他,錦袍翩翩,公子如玉,果然是擔得起風華絕代四個字的人。
今天的事樓芮修很顯然的偏袒了她,她也不好意思不領情,捧著茶杯沖他眨眨眼裝傻:「嫡姐的事?嫡姐喜歡太子,情願伏身做小,同我有什麼關係?」
看著小丫頭一副裝傻充愣的樣子,樓芮修知道她還是不放心他的,倒也不勉強:「那不說這個,你呢,你願意做這個太子妃嗎?」
小丫頭表情一滯,沒有像普通貴女一樣面露羞澀或是故作清高,反而用黑亮亮的大眼睛盯著他,語氣酥軟:「這皇家深院有什麼好的?太子妃看起來尊貴,實際上也不過是和別人分享一個夫君還要故作大方的可憐人罷了。」
她頓了頓,樓芮修看著她臉上飛逝的一絲決絕,和她原本乖巧的娃娃臉一點都不般配的樣子:「小女子不才,自知不是那麼大度的人,怕是毀了皇家清譽。」
樓芮修眼眸沉了沉,倒也沒有多說,神色難測的敷衍幾句,就匆匆告辭了。
凌籬珞知道,今天的談話皇帝叔叔一定會知道。楚垣王之所以可以手握大權,就是因為他和皇帝叔叔無比親密的關係。願不願意做太子妃,這件事她拿捏不準是不是皇帝叔叔的意思,只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斷了皇帝叔叔的念想。
前世的太子妃之位,是她生生搶來的。外祖父和舅舅跟幾個哥哥幾次三番的勸阻,她一概不聽,單單為了樓君鶴那廝一個笑就忘乎所以,才讓家人通通陷入危難的境地。
「來人。」凌籬珞喚道,聲音仍舊有些稚氣未脫的青澀。
進來的是兩個眼生的侍女,被凌籬珞打發去請素執公主,再把門外侯著的丫鬟叫過來。
侍女剛剛退出去,就見一個身穿碧衣的丫鬟進來,模樣端莊周正的福了福身:「奴婢雪波,是原先在素執公主跟前伺候的二等丫鬟,奉公主之命前來服侍。」
凌籬珞仔細的打量著她,大約十六七的模樣,看起來成熟老練,比原先自己的大丫鬟瞧著穩妥。
而且,經過兩世的接觸,她是知道素執是個性子直率的人,起碼不會害自己。
她點點頭,小大人的模樣也有幾分讓人懼怕的威懾,讓雪波把這些丫鬟婆子全都叫進來。
烏泱泱二十多人跪了一地,凌籬珞一邊品茶一邊瞥著,讓底下的人忍不住發怵。
這位小郡主可是帝后比等閑公主還寵著的主兒,在府里時老爺夫人都不大管著,任由幾個嫡親小姐找不痛快,這小郡主雖然總是退讓,可並不代表她是能任人拿捏的人。
幾個嬤嬤臉色都不是太好,剛剛她身邊大丫鬟的下場她們是看到的,本以為皇帝沒有深究,郡主年歲又小,多少會為了這些年的情面網開一面。
可這看起來精緻可愛的小姑娘,看起來並不是可以被下人左右的。她們平時仗著伺候郡主時間久,又不拿這小傢伙當真心實意的主子,上瞞下欺的事可做了不少。
見小傢伙並不說話,只是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底下的人,奶娘庄嬤嬤大著膽子開口:「郡主,今兒是怎麼了?可是奴婢們做的不好,惹郡主心煩了?」
凌籬珞淺淺掃了庄嬤嬤一眼,看著小姐依舊陰沉的表情,雪波心領神會的走到庄嬤嬤身前,毫不留情的給了一個耳光。
聲音清脆,也讓一屋子的人頭壓得更低,生怕撞在槍口上。
「庄嬤嬤,本郡主的首飾好看嗎?」
庄嬤嬤心裡剎時便沒底了,連連磕頭:「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老奴只是財迷心竅,再也不敢了!」
凌籬珞莞爾一笑,展盡小女子的俏皮可愛,月眸一彎,笑意淺淺的問道:「庄嬤嬤好闊氣,本郡主的小庫房裡,每一件都是價值不菲。庄嬤嬤拿去送給我二姐姐,也不想想她擔不擔得起二等誥命!」
庄嬤嬤臉色更加難看了,她知道小郡主是想拿她殺雞儆猴,無論怎麼求也都沒用了,只好心一橫吐點東西為自己謀條生路:「老奴自知對不起郡主,可那些東西並非老奴拿去送給二小姐,而是從二小姐哪兒知道了她想要陷害郡主您的事!」
凌籬珞當然知道是哪件。眼瞧著這幾日就要回宮,一眾貴女要應皇后宴請進宮,而這一切,不過是給太子選妃和側妃。
那年凌凌雪梅一曲霓裳舞奪得頭籌,而自己卻因為抽到了被做了手腳的簽子,要求她四步成詩,出了好大的洋相。
「不必多說,雪波,拖出去。」凌籬珞回過神來,巴掌大的小臉揚起孩童天真單純的笑容:「記住自己身份,知道嗎?」
這廂話音剛落,素執就進來了。一襲紅若烈焰的裙裝襯得她越發嬌縱美麗,讓人移不開眼。
「梨兒,你可不老實。前幾日我問時你還說只和皇叔幾面之緣,如今連我都知道了,皇叔在大家面前給你撐腰,好不威風。」
凌籬珞的笑這才真心了許多,淺淺的梨渦漾在臉頰上。像是得了糖的孩子:「人云亦云,人云亦云。」
素執看見滿地跪著的下人沖著自己的方向請安卻沒有起身,就去知道凌籬珞在教訓下人。
饒是她再嬌矜,也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先前沒有玩伴無趣,現在有了凌籬珞就更是坐不住了,快步走過去拉起凌籬珞的手,笑容得意的說道:「幾個丫鬟嬤嬤而已,不懂事你趕出去就好了,聽她解釋什麼。」
說完把凌籬珞拉進內室按在妝鏡前,讓自己的兩個大丫鬟蜜桃杏桃送了四個木匣子進來,興緻勃勃的樣子。
「怎麼了公主,這麼開心?」
素執笑意很濃,示意蜜桃為凌籬珞重新綰髮,嘴也閑不下來:「我可是聽說了,凌凌雪梅在你這兒陷害不成,反而被指給太子哥哥做側妃。來這一路可是沒少有貴女議論,凌凌雪梅這種眼高於頂的嫡女受了這樣的委屈,真是大快人心。」
凌籬珞任由蜜桃擺弄自己的長發,嘟著嘴嬌憨道:「她有什麼好委屈的,日日擺出一副喜歡太子殿下喜歡的死去活來的樣子,不就是為了嫁給太子殿下嗎?」
「哈哈,也對。」素執不像其他公主那般注意優雅端莊,一顰一笑皆是巾幗風範,大氣又清媚:「不過,側妃和正妃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側妃才是四品誥命,說得再好聽也不過是妾。而你還是二品呢,日後看她拿什麼壓你。」
聽著素執公主有些得意的語氣,凌籬珞可是知道這堂堂公主還是個小孩子脾氣,聽著她這麼幫著自己,內心也柔軟了幾分:「好啦,知道你好。對了,你這急著給我綰髮做什麼?」
素執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打開滿滿四匣子的首飾仔細挑選道:「今天的事傳到母后耳朵里了,依母后的意思,乾脆在這莊園里選正妃。」
凌籬珞心裡一亂,別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的,前世這宴會的的確確是在皇宮裡舉行的。
難道是因為她的選擇,歷史發生了變化?
看她不大高興的樣子,素執選了一支燒藍鑲金花鈿遞給蜜桃,讓蜜桃替她簪好。
「梨兒,你真好看。」
難怪素執讚不絕口,凌籬珞的娘親段琴瑤曾是大楚最美的女子,而凌籬珞隱隱有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
漆黑柔軟的長發綰成參鸞髻,斜斜的簪著燒藍鑲金花鈿,垂著兩隻小巧可愛的金鈴鐺,一張小臉隱約有了風華卓越的影子。穿著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勾勒著纖細段弱的嬌軀,少女的含苞待放和青澀柔軟一覽無餘。
「公主,其實我是不願做太子妃的。」凌籬珞看著銅鏡中的傾城女子,提筆在眉間描了一朵鳳尾花。
原本似神仙妃子般的身姿染上了凡塵的味道,卻也多了幾縷禍亂人心的美,讓人忍不住想要壓在身下,肆意掠奪。
素執一聽,笑得更歡了,把凌籬珞拉起來仔細打量后,滿意的點點頭道:「那是自然,不然我苦命的皇叔怎麼辦?」
凌籬珞被她繞得發暈,不禁問道:「楚垣王?和他有什麼關係?」
素執搭著她向外走,一邊走一邊不正經的解釋說:「怎麼會沒有關係,這楚垣王有意凌家郡主的消息可是大家都知道的,現下大家都以為我皇叔二十一歲不納妃寵妾都是為了你,只等著你及笈娶回家呢!」
聽到這堪稱離奇的推測,凌籬珞有些哭笑不得。她本來不解釋是為了討幾天安分日子,沒想到謠言愈演愈烈,比戲摺子還要坎坷曲折。
「你信嗎?」凌籬珞側過頭,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白皙細嫩,讓素執自愧不如。
「信不信不要緊,若我皇叔真的喜歡你,我這聲皇嬸,怕是遲早要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