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賀天少年夢

幽靜的小街上，一個留著偏分頭、穿格子襯衫的青年拿著照相機取景拍照。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飾品店門口，一個女孩取下一枚發卡，捧在手上欣賞。發卡很漂亮，女孩很喜歡。鏡頭裡，側臉對著自己的女孩露出開心的笑容。

便道上走來一個女士，湊近女孩，親熱地說些什麼。

女孩先是驚愕，很快，歡喜就洋溢在臉上。

接著，她們就走遠了，青年端著相機，看著那個女孩的背影，悵然若失。

女士自我介紹：「我是一家娛樂公司的老闆，正在為一個平面廣告尋找合適的模特兒。」她問女孩：「我看你長得真好看，365度無死角，鏡頭感非常足，來試試吧，也許一舉成名了呢？」

女孩正是蘇茗悅，她無所事事了很長時間，這個提議來得突然，但是，確實讓她心動。

娛樂公司開在一條巷子一棟樓的二樓，和想象中的不一樣，既沒有時尚的裝飾，也沒有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女士請蘇茗悅進去，之後便失去了蹤影。

蘇茗悅不禁忐忑，想了又想，還是拿出手機。

她正點開和賀聆風通短訊的頁面，選擇了「發送位置」，還沒點，裡間的門開了，又是一個女的走出來。

這個女孩子剛露臉，蘇茗悅驀然大驚，拿在手上的手機莫名拿不穩，「咚」掉在地上。

蘇茗悅匆忙去撿，但是，手機卻被一隻白色的高跟涼鞋踩住。塗著橘色蔻丹的腳，晶瑩玉潤，骨骼精緻，抬起頭來，姚婧那張妖媚的臉，正沖她不懷好意微笑。

蘇茗悅顧不得手機，慌忙往後縮。

姚婧把手機撿起來。看到對話框里，賀聆風的側顏冷峻有型，她的心不由得被針刺似的，猛地一痛。再瞧蘇茗悅，半年養尊處優，這個原本來自窮山溝的村女，竟也高級時髦起來。

想要把手機狠狠摔在地上，她深呼吸，還是控制住這個衝動。反而代替蘇茗悅把位置發出去，然後，將手機關機，對蘇茗悅說：「到這兒來應徵模特兒，是嗎？我知道你，不禁舞蹈學校不雇你，連公司的前台、商場的化妝品櫃檯，都一一將你拒之門外。」逼近蘇茗悅，輕拍蘇茗悅的臉：「你說，你怎麼就長了這麼一張人神共憤的臉呢？」

蘇茗悅全身汗毛豎起來，拚命躲開她的手。連滾帶爬逃到門口，還是被姚婧抬腿蹬住門框攔住。

蘇茗悅控制不住害怕，哭起來道：「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不要應徵工作了，也不要做模特兒。」但是，被姚婧一掌扇在臉上。

這一掌扇得真重，足足昏厥了十分鐘，她才幽幽醒過來。姚婧摁亮裡間的射燈，把她拖進去。端著照相機，姚婧一把撕開她牛仔襯衫的紐扣。蘇茗悅驚叫掙扎，拚命保護自己清白不被玷污。姚婧扯她頭髮，踢她身體。蘇茗悅苦苦哀求：「你放過我吧，你就放過我吧。」

姚婧冷笑：「放過你？不如讓我要求你放過我吧。我千辛萬苦從監獄里熬出來，想的就是找回曾經愛我的那個人。你不想被拍照，不想全網路的人都來欣賞你這美妙的面孔和更加銷魂的身材，就大聲對我說：你會放棄賀聆風，從此不和他在一起啊。」揪住蘇茗悅的長發，讓她不得不昂起頭正面朝向自己，「說啊，說你從今天起，就會離開賀聆風。」

蘇茗悅疼得淚流滿面，就是不肯照說。

姚婧扯了半天她的衣服，愣是沒扯下來，噓了口氣，笑了笑，又道：「或者這樣吧，我們來討論一個問題：你知道賀聆風心裡最重要的是哪個人嗎？你為他如此寧死不屈，可知道，在最要緊的時候，他的心卻一定會在別人那裡？」

蘇茗悅已經怕到沒辦法動腦筋思考，只能哭著聽。

姚婧就蹲在她旁邊，絮叨道：「其實，在十多年前，我和聆風就認識了。那會兒，我們還都是孩子，但是，我們第一次相遇時，我完全可以感受到，那會兒他對我的喜歡。聆風是個溫柔多情的人，這麼長時間相處，你一定感受到了吧？按理來說，他喜歡我，一輩子都不應該改變，但是他卻變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蘇茗悅的哭聲小下去。

姚婧接著說：「那是因為我害得他失去了一個他非常喜歡的人。那個人，只是他爸爸的助理，聆風小時候照顧過聆風幾天，而已。但是，今天你自己來到這裡，你想要發的位置，我前不久也幫你發出去。聆風當然會來找你，來找你的時候，他一定還會把一個人帶過來。至於聆風要帶來的是誰，不用我說，你一定想得出吧？」

蘇茗悅徹底止住了哭聲，她充滿驚疑和恐懼，問：「你到底是什麼人？難道，你也不僅僅是一個單純的貴族小姐額嗎？」

姚婧笑了：「蘇茗悅，我知道你有你的優勢，雖然腦子不太好，但是臉長得好看，家境平常又如何，會勾引人的本事也就足夠。但是，你對我們的世界，了解得太少了。便是聆風，佔據他心裡最重要位置的，始終不是我，或是你。他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助理，就放棄我。馬上，也會因為更加重要的人，放棄你！」

「我不信！」蘇茗悅脫口反駁。

「那就拭目以待。」姚婧站起來，恢復冷冽的面孔。她不強迫要讓蘇茗悅難堪，但也沒讓蘇茗悅舒服好過。她用繩子綁住了蘇茗悅的腳，然後拽住另一頭，用力一拉，將蘇茗悅倒掛在固定在屋頂的不鏽鋼橫樑上。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蘇茗悅如同在地獄里煎熬。突然聽到外間響起一聲：「有人嗎？」聲音那麼熟悉，分明就是賀聆風趕來這裡，她沒辦法立刻開口，先開心得眼睛潤濕。

賀聆風找進裡間，用力將繩扣解開，把她從上面放下來。

蘇茗悅眼前一陣陣發黑，跌跌撞撞從屋子裡捱出來，視力恢復正常，才看見巷子里，一個人，正面對三個人，旋即開打。

落單的那個正是楚鐵龍，對面三個，一個長著小鬍子，另外兩個長相、打扮都十分相像，唯獨一個左邊頭髮刻意剔出一道豁兒，另一個同款式的豁兒則在右邊——三個人均身材健壯，一看就十分能打。

楚鐵龍對付三個，小鬍子手腳動作又快又靈活，屢屢抓住他的四肢關節。而左豁兒、右豁兒四隻手都彎曲成爪狀，橫拉豎拽，全都犀利如同野獸。

蘇茗悅從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下意識推著賀聆風，同時說：「聆風，我們快走，我們快走！」

賀聆風說：「鐵龍和我一起來，我不能把他一個人留下。」

那邊四個人已經戰成一團。楚鐵龍人還沒倒下，但是，衣服已經被撕爛了。被撕爛的衣服下面，蘇茗悅想當然會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她想到賀聆風被打那一次，雖然也知道講義氣就不能離開，但是她不想賀聆風待會兒又再次遭到被打的厄運。

賀聆風不肯離開，她就把賀聆風的手機掏出來。

賀聆風驚問：「你要幹什麼？」

蘇茗悅抖抖索索摁了110，但是，耳畔「砰」一聲響，手機被打掉。打掉手機的力量非常大，致使蘇茗悅右手手腕整個兒斷了一樣，一陣劇痛之後，持續好長一段時間麻木感。

姚婧再度出現！

她平舉著右手，手上居然出現一把槍。

賀聆風唯恐蘇茗悅再次遭到襲擊，連忙把蘇茗悅擋在身後。

對面三對一的場面進入白熱化「噼里啪啦」，小鬍子、左豁兒、右豁兒使出渾身解數，想要把遲遲沒有投降的楚鐵龍當場大卸八塊。

姚婧端著槍，頂上賀聆風的腦袋：「給你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選我，還是選她！」

賀聆風目光往楚鐵龍那邊乜斜。

姚婧不由自主冷笑：「為了你最最在意的楚鐵龍，也該有一個最正確的選擇吧。」

卻不料小鬍子、左豁兒、右豁兒幾乎同一時間發生痛呼。

姚婧回頭一看，齊心合力的三個人明明已經使出了最高深的本領，合三人之力，絕對可以鎖住楚鐵龍的關節要害，然後將楚鐵龍拆成一個廢人。但事實上，被拆成廢物的，僅僅是楚鐵龍那件全棉T恤衫。一年沒見，之前那個只是稍顯成熟的大男孩，已經飛快成長為一個完全成熟的男人。

圓鼓鼓的三角肌下，是明顯的肱三頭肌和肱二頭肌，，油光水滑的胸大肌下面，六塊腹肌整齊排列。

小鬍子、左豁兒、右豁兒被他一招全推出去。

不僅如此，三個人摔在地上，紛紛痛到翻滾，其中，小鬍子傷勢最重，人未爬起，一口鮮血吐在地上。

姚婧立刻反手抓住賀聆風的脖子，用槍指向賀聆風。

蘇茗悅見狀失聲大叫：「你不要傷害他！」

楚鐵龍則沉聲道：「放人，我放你們全部離開。」

姚婧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著，不無驚懼：「為什麼？明明去年你就該死在金志長刀下的呀，外科醫生救得了你的命，你身上怎麼可能一條傷痕也沒有？」

楚鐵龍吝於言辭，直直往她走來。

蘇茗悅說：「你想要的不是聆風的命，就先把聆風放開啊。」

姚婧根本沒聽到她說什麼，只是感覺一股沉重的壓力迎面撲來。她叫傷勢較輕的左豁兒和右豁兒：「史燃、史煥！」

史燃史煥沒辦法，騰身而起，快捷如同狸貓，從後面再次襲擊楚鐵龍。

但是，楚鐵龍只是隨意豎起雙拳，不像是他打過去，真的如同史燃史煥活得太無趣，主動撞上來——左豁兒和右豁兒，再次被楚鐵龍的雙拳分別打回去。

姚婧鬆開賀聆風，沖楚鐵龍開了一槍。

蘇茗悅一見賀聆風脫離的危險，連忙抱住賀聆風，大喊：「聆風，還是快走吧！」

賀聆風膽顫心驚之際，哪裡還能管到她？一把將她推開，然後沖向楚鐵龍那邊。

而楚鐵龍動在子彈射到之前，偏過身體，接著貼地一滑，向姚婧欺近。姚婧也不是省油的燈，和楚鐵龍過了幾招拳腳，接著楚鐵龍一個直推的姿勢，鷂子大翻身退回小鬍子和史家兄弟身邊。

她問小鬍子：「這下你相信了吧？這個人不同尋常，真的很厲害！」

小鬍子擦了一下嘴邊的血跡，恨恨瞪了楚鐵龍一眼：「你說得沒錯。」

姚婧便說：「那我們還是先撤吧。」

小鬍子、史家兄弟都不甘心，但是留下又能怎麼樣？巷子雖僻靜，若驚動了東州的警方，麻煩可就大了。只能聽取她這個意見，從巷子里離開。

楚鐵龍鬆了真氣，表情柔和下來，對緊張得一寸一寸檢查他身體的賀聆風說：「我沒事。」

賀聆風不聽，還是把他從頭檢查到腳，然後才相信。

槍聲一響，便是由生到死的預兆。賀聆風實在太怕小時候厄運重現，像柳明揚柳叔叔突然離開一樣，鐵龍突然又離開自己。

好在，鐵龍不是柳叔叔！

而他，確實也沒有失去鐵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