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沈門五子
寒冬的雪覆蓋了萬里草原,繁華的長安此刻也籠罩在冰雪下。黎明漸漸散去,又一天即將開始。戍守的衛兵也準備換崗,看時辰,過不了一個時辰城裡又要活躍起來。
城外,一個神色慌張的中年男子正在玩命地飛奔,似乎在他身後有著某種極為可怕的東西。男子幾番摔倒,又奮力爬起來,他的面部明顯因為用力過猛而產生變形,顏色也由紅漸紫乃至發黑。
「沙沙」,他踏在雪上慌不擇路,但終於看見了不遠處長安的城牆。他下意識地朝長安城奔去,卻忽然腿部抽筋一個踉蹌后倒在地上,摁著右小腿咬著牙,滿頭大汗。「呀,啊……」劇烈的疼痛使他大聲叫了出來。
就在這時,馬蹄聲近,頓了頓之後,一雙銀白色的靴子在雪地里留下淺淺的腳印踏來。中年人抬頭看見了這雙靴子的主人——一位一襲白衣面容冷峻的年輕人。這年輕人身材頎長,皮膚慘白,在漆黑異常的長發的襯托下就好像墳墓里爬出的死人一樣。但同時他又極其英俊,一對柳葉眉,兩隻丹鳳眼,鼻子頎長,雙目炯炯。他手執一桿丈二長槍,槍身銀白,布滿了華麗的花紋,菱形的槍頭把第一縷曙光反射到了中年人的瞳孔中。
「噗——」長槍將中年人的心臟釘穿,年輕人冷冷看了屍體一眼,拔出長槍又是一揮,將中年人的頭顱削下,有用英雄氣逼人的臉望了望天,天亮了。
「駕!」年輕人騎著一匹口紅毛白的駿馬向南方飛奔而去。
大片雪地里陡然現出一根絆馬索,正巧就在年輕人的正前方。駿馬前腿跪下,年輕人翻身而起,以槍點地落在馬前。駿馬也立即起身,越過絆馬索走到年輕人身邊。
大片雪原頓時顯得兇險異常,而年輕人死人般的臉毫無表情。
年輕人周圍一圈雪地里瞬間冒出十幾個臉似孩童,可表情極其老儈的人來。
「你可是沈玉闕?」其中一個手執長棍,打著鼻環的人叱問道。這個人像是帶頭的。
年輕人環顧周圍一遭,緩緩說道:「在下便是沈玉闕,字靈霄。不知諸位是?」
「那就好,我們可等候你多時了。我們便是蘭陵堂馬鹿子,」頭目說道,「上!」
沈玉闕拍拍駿馬,馬兒飛也似的跑遠了,這時他才放平長槍,嚴陣以待。
十幾人將沈玉闕團團圍住,卻不上前。原來這沈玉闕乃是貞觀第一槍王,使的是一套祖傳槍法,又兼手上一桿神兵,眾人畏懼不敢隨意出手。
沈玉闕等了半天沒人動手,似乎也有點無趣,稍稍抬起了槍尖。周圍十幾人看出了機會,分出一半手執刀、劍、鐵環的貼過身去,手執長兵器的依然在後。這群人出手迅速,眼見要擊中沈玉闕要害,忽見一陣雪花飄舞,電光閃過,七八個人癱軟倒地,血染雪地。沈玉闕立起長槍,雙目如炬。
剩下的**個人陷入了恐慌。他們互相看看,紛紛轉身逃遁。沈玉闕這時才吹聲口哨,那匹口紅毛白的駿馬循聲跑來。「絳唇啊,今天又讓你受驚了。」他撫摸著駿馬,完全把它當成了一個人。
「賊人休走,看我取你小命!」一聲暴喝,四個騎著馬的俠士追向逃走的馬鹿子。沈玉闕看清了那四人樣貌,喊道:「不用追了!」那四人方才調轉馬頭,跑向沈玉闕。
一個身穿寶甲,手執翠刃青鋒的年輕人從一匹黃鬃紅毛的健壯駿馬上下來,問道:「大哥,你沒事就好。可是你為什麼不讓我們追殺蘭陵堂的人啊?」這人乃是沈玉闕二弟沈玉琪。
「二哥說的是。」一位身穿鵝黃斗篷,配著一柄七彩寶劍的美麗女子說道。她座下也是一匹駿馬,碧眼黃毛。她是沈玉闕三妹沈玉菲。
「大哥自有他的道理,我們先找個去處再說吧。」另外一個略顯年少的少年說道。只見他手拿一桿碩大的三叉戟,座下駿馬乃當世良駒「黔尾青驄」。這便是老四沈玉蛟。而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少女默不作聲,只是聽他們在說。這少女背負一張檀木落雁弓,提一壺赤翎箭,座下一匹健壯敦實的寶馬,名號「祥雲」,通體雪白,唯四蹄毛黃。她便是老幺沈玉圭。
「走。」沈玉闕騎上馬,招呼弟弟妹妹們跟著自己。沈玉琪、沈玉菲有點不滿,但也不得不上馬跟著。這五人縱馬向南方奔去,馬蹄四周雪花亂舞。他們便是江湖人稱「瑜璇五傑」的沈門五子。
「怎麼,二弟,還不高興呢?」沈玉闕端端正正地坐在馬背上,看著沈玉琪問道。「大哥,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留下活口?那可都是後患吶!」沈玉琪劍眉豎起,一副又急又惱的樣子。
沈玉闕沉默半晌,方才開口道:「如今蘭陵堂在武林里聲望如日中天,堂主高承歡已然是武林盟主。我們多次違背他的意思,還殺了他的人,早就成了被武林通緝的人物,多殺幾個和少殺幾個又有什麼區別?」
這次輪到沈玉琪默不作聲了。可沈玉菲又有話說了:「高承歡密謀煽動武林人造反,重建齊國,皇帝剛駕崩不久,新皇剛剛即位,這段時間正是最危險的啊!我們還不趕緊到青州揭穿他的假面具!」
沈玉闕搖搖頭,緩緩說道:「你說高承歡要造反,有人信嗎?高承歡仁義無雙,仗義疏財,又兼武藝高強,一幫死士隨時護衛周圍,武林人無不唯他馬首是瞻。你一個女子又能有什麼作為?再加上我不久前殺了京畿道高官,現在我們睡著了之後能不能醒都是問題啊。」
「那你說怎麼辦?」沈玉菲又把問題拋回給他。
沈玉闕以槍指地,只見地上幾條血跡向前方延伸過去,原來他們一直在沿著這幾條血跡行路。「這?」
「與馬鹿子相鬥的時候我給他們放了放血。」沈玉闕慢慢說道。原來前番一戰,沈玉闕陣殺八人之時,又將其餘幾人打傷,但藉助深厚的內功,他用槍尖封住了那幾人的脈路,使他們感覺不到疼痛。那些活下來的馬鹿子變成了他們的路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