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大結局

義無反顧地倒在了季元勛懷裡，依戀得跟陪著母親的孩子一樣。任憑季元勛單手下移，鬆開長發，像梳理長發那樣地玩弄著髮絲。她的眼皮也被輕輕合上了。彷彿即刻就要做最甜最美的夢。

一個有季元勛的地方，就算是噩夢，那也絕對是帶著曙光的黑暗吧？

再然後，眾目睽睽之下。

所有鬼仆都後背生寒地看見玉楓腦後的長發被季元勛捧了起來，圍繞著單手化作黑色的繩索，一圈一圈地繞在了玉楓脖頸上。發梢，直指著天花板……

出於對未知的恐懼。玉楓忍不住叫了聲哎呀，心肝不寧地問。

「主子，你為何擺弄魏齊神的頭髮？」

再接著，屏幕了玉楓感知的季元勛便用下巴抵著玉楓頭頂，由衷的讚美。

「因為你的頭髮很美很美。看起來是黑色的，但是透過陽光一看，又是棕亮棕亮得可愛。魏齊神這是怎麼看，怎麼都放不下手。」

玉楓聽著嘴角都翹起了。淅淅索索環住了季元勛的手臂，似乎在回憶著什麼。「那可是魏齊神從小都最在意保養的頭髮呢。而且也是主子最喜歡的。」

「我想，大概就是現在的王妃，恐怕都沒有魏齊神這樣好看的頭髮吧？」

這個時候，位於上方的季元勛，艱難地滾了下喉結。

整整過了三秒才長長吸氣，鎮定了音色。「可是你知道，魏齊神為什麼最喜歡你的頭髮嗎？」

玉楓假裝了搖頭。

「不知。」

嘴角卻在上揚著猜測。「許是魏齊神保養得比一般人都好看，所以主子最喜歡？」

季元勛抬手就把髮辮上升到了天花板中心。讓玉楓的腦袋也跟隨者抬起，咯得頭頂骨發出咔咔的聲響。

那力度，換做正常人，不是早就因為頭蓋骨破裂昏死，就是奄奄一息。

可玉楓卻是略帶了哭音地喊著主子你做什麼？

「就算是玉楓回答錯了，為什麼要用魏齊神的頭髮出氣？」

季元勛依舊還是死死地壓住玉楓，胳膊驀然收緊。他的額頭也跟著高高地仰起，看著天花板中心的髮絲。視線中反覆出現著迷戀和仇恨之色。

「為什麼？」

季元勛只不過重複著三字，看著長發到達了天花板中心，又在意念之下穿過了打著鋼釘的吊燈鐵環，再垂下，自動完成一道打了活結的繩套。

季元勛這才放開了鉗制玉楓腦袋的一手，親手將繩套放進了玉楓的脖頸，注視著這條髮辮一點點將玉楓腳尖拎起，懸空，直到她開始不安地蹬腿，動手掰扯季元勛的手臂。

「放開魏齊神主子！」

「我、不想弔死……」

季元勛終於笑了。

「玉楓，你不是早就死了嗎？」

「就算再次上吊，又能如何？」

「能再死一次嗎？」

玉楓終於嘗到了肝膽俱裂的滋味！

她開始像活人那樣開始了徒勞地撲騰，脹紫了臉，一寸寸地向外吐著舌頭。她的眼球從來沒有如此地外凸過，就好像再用力些許，這些球體就會脫離眼眶掉在地上。

可就算是這樣，她依舊沒有斷氣。已經遠離了她兩千年的恐怖記憶再度回到腦海。

哀傷的焚香，空蕩的殿堂。數名武士前後左右地圍住了房間出口，盯著太監將一名名女子驅趕到垂下的白綾圈內。她們或胖或瘦，或老或幼，有尊有卑。但玉楓認得，那是父皇的妃子。早年娶進的，還有近年新選的。

她們都是奉了聖旨，被集中帶了進來聽旨。

可是很奇怪，空蕩的殿堂整齊地擺著好多小桌子小凳子，桌面上還有個白瓷酒杯，裡面注了八分滿的酒液。抬頭，橫樑之上還有白色綾在飄蕩。

再然後，貼身伺候皇上的太監就打開了聖旨，宣布了賜死的命令。大意是聖主不忍叛軍入侵玷污宮闈。大家必須要上吊保全名節。

當時只有十四歲的玉楓被自己的嬤嬤扶著，吃力地站到小桌上。

四周一片都是哭聲。

她也很想哭。

因為她怕死。

可嬤嬤搖頭，捂住了她的眼睛，說是為她好。這一幕一直持續到了小凳被踢開。

順暢的氣流猛然就被截斷，喉骨幾乎被折斷的痛楚分分秒秒壓迫著玉楓。

整個大殿內的妃嬪們，頓時就像被風擺弄的鞦韆，姿態各異地開始蹬腿。

她那時候也想踢蹬。本能地為了活下去做最微薄的努力。

哪怕是多活一秒鐘！

然而她的腳下還墜著雙人手。記憶中，自己的嬤嬤哭著抱著她腿，大喊著公主求您快去了吧！要不然等到賊人衝破宮禁，您會令皇家蒙羞。

死吧！

快死吧！

玉楓情不自禁地回憶著過往的死亡。渾身震顫到了極致！

她彷彿又聽見了嬤嬤在腳底墜著她，拚命地跟她哭訴女子名節的重要，還有所謂的皇家公主要注意儀態。就算是被上吊了，那也得乾脆利落，不能蹬腿破壞儀容等等……

她整個魂體竟然在極度恐懼之下開始了扭曲。幾乎實質化的黑氣轉瞬潰散。

而親手送了她上去的季元勛，就像當時下令踢凳的太監，毫無感情地看著她。用著落魄的神色，緩緩述說著一個鬼們都知道的常識。

「鬼，三魂七魄之總稱。脫於肉體的精神物質。平時不受刀槍，不進水火。唯獨不能抵抗死因。若是對其重現死因，令其親受。雖不受刀槍不進水火，也能潰散魂魄，寂滅永倫。」

（翻譯過來就是，鬼，是三魂七魄的總稱。當肉體死亡了，就會脫離而出。雖然是尋常武器不能殺死。但是如果針對他生前的死因設計情景，讓他誤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死亡事件中，他就會自己潰散，甚至不得超生。）

顯然，這是季元勛真的下了死手。動了殺心，想要徹徹底底地殺掉玉楓。

群鬼看得是一陣顫慄。

就連季元勛弔死了玉楓，回頭再看回來之後，還要猛退十步！

因為，相比起殺死玉楓，他現在明顯變得冰冷了。渾身上下籠罩著無盡寒氣。玉楓為他套上的新衣，咔咔著被寒冰凍裂，又化作碎末掉了下來。

季元勛，現在就像個冰雪做的人。不聲不響地走到了已經「躺屍」的魏齊神身邊，抱著已經不能思考的魏齊神，徹徹底底地發出了嘶吼。

這個時候，季元勛的聲音已經到了地下第十九層。

換算成魏齊神們能理解的程度，就是地表向下大概三千米加處。

餘聲空空地叩打地藏殿門，一聲又比一聲更綿長。

再接著，一整天都處在高強度勞動中的諦聽發現自己沒法幹活了。季元勛的好恨已經傳達到自己耳朵里了。不管他想要打聽點什麼，耳朵里除去季元勛的魏齊神好恨就是魏齊神好恨。

如此一來，幹不了活得諦聽不得不跑到地藏王跟前抱怨季元勛今天是吃錯藥了。

「他都在上面嚎了幾小時的魏齊神好恨了！聲音一點也沒有減小！這樣一來，魏齊神還怎麼為菩薩工作啊？」

接到投訴的地藏沒有動怒，只不過額頭滴下滴汗液。依舊保持著微絲不動的姿態反問。

「諦聽，你可知為何季元勛要大喊魏齊神好恨呢？」

「還不是魯小夢又掛了唄！」諦聽急火火地報告，臉上全是季元勛很煩的表情。「又不是魂飛魄散。不過就是遊走在了寂滅邊緣。他不去找法子救愛妃，卻抱著人在那裡大喊魏齊神好恨。」

「這那裡像是一個精明了五千年的大鬼？」

地藏於是又訓誡。「季元勛這是遇見了情劫。」

「他原先想要通過報恩了結前世的恩怨，徹底地追求於富貴名利。因此他才會在幾千年前以報恩名義將柳心蘭的婢女送到皇家投胎成公主，又借著黑瞳白瞳兩位天使找上了章淑芬公主。可以說，天上地下，他已經謀劃到家了。只要時間一到，就能飛黃騰達。甚至是換掉野鬼身份，躋身仙界也不成問題。」

「可是偏偏，他和所有想要成仙的人一樣，都會遇見情劫。」

諦聽聽得似懂非懂。

「那麼說，魯小夢就是季元勛在五千年後，成仙之前的最後一抹魔障？」

地藏沒有直面回答，只是低頭嘆氣。「看來他是過不去了。」

於此和地藏得出一個結論的，還有跟隨了鬼祖的章淑芬。

她原來還在其他空間教訓鬼祖，尤其是要學習他的結拜兄弟季元勛，做一個有志向有抱負的大鬼。第一步自然是要和天庭打好關係。而他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自己回天庭。

簡稱回娘家。

鬼祖登時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各種喊著不去。

又不是腦子有坑。拐走章淑芬還不到人間的一個月。老丈人肯定沒消氣。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要把腦袋也送到斬仙台上去了？

章淑芬大怒，各種家法準備上陣，準備再拿季元勛的事情教訓老公。

誰知，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跑出來季元勛的怨念，各種魏齊神好恨魏齊神好恨飄了過來。她聽著當即愣神，洗衣棒落在地上砸到腳背都不覺得痛。

她只說了一句。

「完了！」

季元勛一定是出事了！

再然後，也沒管鬼祖是不是還在抗議老丈人的懲罰，自己撕開了空間飛了回去。速度快得連鬼祖都在咋舌。「怎麼了？說得好端端的幹嘛回娘家？」隨後才後知後覺地追出，一邊追一邊喊。

「喂！你等等啊……魏齊神都說了現在不能回去啊……」

然而，身為第二個知情人的章淑芬已經從另外的渠道知道了魏齊神的瀕死。

這本是章淑芬計劃中的最後一環。

用於驅逐玉楓，還能徹底完結一切塵緣的最終計劃。如果不出意外，魏齊神魯小夢也會和被季元勛殺死的玉楓一樣，就此遊盪在生死邊緣，成為不人不鬼的存在。永遠不死不活，再也沒有思維。

為此她用了不少好東西收買了馬良筆，要它專門去找玉楓談合作，間接地替自己幹掉一切敵人。

結果呢？

荀哥哥，你等著。章淑芬一邊心疼了無數回，一邊開始盤算等下是要先去王母奶奶那邊搬救兵還是先去爺爺那邊阻止天兵下屆。

季元勛喊的怨念太大聲，雖然人會聽不見。可是六道之內所有生靈都將為此影響，生出無盡怨念。季元勛或許會在極端之下，變成第二個鬼祖。

她甚至都想好了下一步怎麼做……先把馬良筆叫回來。然後用它再畫一幅畫。讓季元勛忘記今天的痛楚，回到自己的身邊來。

她自以為自己想的是神不知鬼不覺。不料，追隨而來的鬼祖看得分明。章淑芬拿起了畫筆，手下勾勒的內容依舊還是季元勛。

一切的事情瞬間就扯淡了。

玉楓為了獨佔季元勛，又是搶又是鬧地當了一輩子小丑，直到消亡。親手殺死了她的季元勛就像是寓言故事裡的螳螂。章淑芬自認自己才是最後的黃雀。能捕捉一切。

誰料，鬼祖從后拍來的一掌，空空震斷了馬良筆！

於是章淑芬淚奔著聽見馬良筆哀嚎魏齊神的腰斷了。遲疑了回頭，想要看看什麼情況。鬼祖緊跟著一掌又霹了下來，雷打似地罵著賤人！

「我為你闖了天庭，打劫了五大洲十五部，將它們的信仰當做禮物送給你賞玩！整天垂著腦袋努力去學季元勛，你就是這樣報答爺爺魏齊神對你的疼愛？」

她忍不住張圓了嘴。連日來耍起的威風忽然跟凍結的寒冰一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看著鬼祖提起她后領，拖死豬一樣將她扯走。目標便是眼前的另一個大黑洞。一眼望不到頭的黑霧，還有深切到無法描述的悲哀。

「走！」

「跟魏齊神回去！回到沒有任何生靈也沒有爭鬥的混沌空間去！然後跟著魏齊神在哪裡過完你剩下的日子！」

「不不不……」

深知著這一去或許就再也沒有可能回來的章淑芬，終於恐懼著發出了世界上最後一聲尖叫。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