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家奴
柳竹笑道:「敏姐兒是在您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深,所以才會這般不舍。說句不怕您笑話的話,我與敏姐兒在一起也不過短短的幾年,她出嫁之後,總覺得身邊像是缺了些什麼,更何況您從她出生就放在眼珠子里疼著愛護著。」
魏老夫人也不知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道:「你當時是怎麼想的,懷身孕那麼大的事情,你居然能瞞著這麼久。你也是個傻丫頭。」
柳竹尷尬地笑了笑:「我當時就想著,不能讓敏姐兒難過,新出生的孩子肯定會可愛些,到時候要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讓敏姐兒覺得自己被冷落了可怎麼辦?我有時候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偷來的,是敏姐兒給了我可以幸福的機會,我不只是把她當成我自己的孩子,她更是我的朋友和恩人。當初我活的多麼艱難,她都在我身邊鼓勵我支持我,我真的很感激她。所以,不管是什麼,就算這個孩子……我也還是會選擇以魏敏為重。」
魏老夫人拉著柳竹的手說道:「我就知道我沒看錯人,你這個孩子真是善良,我們魏家有你在,將來的日子肯定能越過越好。你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不過有件事情你說的很對,雖然他們全都是我的孫兒,但是我的眼裡,還是更加看重魏敏的,這個孩子出生之後就受了那麼多的苦楚,連大人都不見得能忍受的了難過她都經歷過了,我心疼。我是親眼看著她過來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我這個老人家的難處。」
柳竹兩隻眼珠子里散發出真成的光,笑道:「我明白的,您放心就是。我對著您發誓,如果這個孩子敢生出什麼不當的心思,我會親手收拾他。」
魏老夫人嘆息道:「我想有你這樣的母親,孩子定然差不了。算了,那都是多少年以後的事情了,興許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記住你今兒和我說的話。做母親的愛護自己的孩子多一些,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你別忘了這一切是經過敏姐兒默許你才能擁有的。我希望你能一直愛護這個孩子。」
如果換做旁人,若是聽到這樣的話,心裡只怕恨得要死,但是柳竹卻覺得很踏實,因為她知道,如果魏老夫人不是將她當成自己人,就不會這麼直白地說出這種話來。這種信任和親近,她永遠都不會辜負。
柳竹看著老夫人笑道:「我知道了。」
魏老夫人慈愛地看著她,見她雖然笑得開懷,但是已經顯出幾分疲憊,心疼道:「行了,不用陪著我了,你回去好好歇著,可別太勞累了。這會兒家裡你才是最重要的人,不需要顧及別人,你怎麼舒服怎麼來就是了。我已經吩咐過趙嬤嬤了,讓她多操心著點,你也是頭回做娘什麼都不懂,身邊的丫頭也小沒見過什麼大世面,得有經驗的幫你張羅著,要是有什麼不舒坦的,你就和趙嬤嬤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裡。」
柳竹站起身福了福身,說道:「多謝母親費心,能得您這般疼愛,是阿竹最大的福氣了。」
魏老夫人笑著擺擺手,示意她回去趕緊歇著。等人走了,才和身邊的趙嬤嬤說道:「柳家人還在府上,不管什麼事情能小心就小心著些,這些人就像是燒不盡的野草,只要有一點機會,他們是不會放棄的,特別是那個老婆子,原先不想和她一般見識,誰知道她是越發的來勁了,也不躲著人了,站在我面前,看來是想和我好好的斗一斗,她以為她什麼時候都占理嗎?敏姐兒想把人給弄出府去,你且看著罷,他們還會有大動作的。現在說什麼都是假的,不管他們做什麼,這一次我們全都要回擊回去。」
趙嬤嬤微微彎著腰說道:「您只管放心就是了,我已經吩咐好人盯著了,除非這位老太太有通天的本事,不然不管什麼事情都逃不出咱們的眼睛。」
魏老夫人卻是笑著搖頭:「這話可不好說的太滿,你要知道這位老太太可是個人精,知道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抓住她的把柄嗎?學問就在其中了。人啊,越活越精明,想瞞她?想都不要想,知道了嗎?」
趙嬤嬤無奈地笑了笑,說道:「可不是,這麼多年了,整個府里被她攪弄的亂七八糟,居然能神通到買通府里的奴才,倒是真的不容小覷,若不是敏姐兒的事情,只怕誰都不會發現,原來在那個時候他們的手已經伸進來了。」
魏老夫人手撐著下巴,說道:「可不是?小鬼難防,讓我失望的是那些下人,我們魏家待他們不薄,他們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管給多少都喂不熟啊。算了,這種事情也強求不來,只能往後多長几個心眼,防備著點吧。」
趙嬤嬤說道:「老夫人別緊張,我不止讓人守著他們,就連主子們院子里都守起來了,絕對不會露出一點縫隙,讓他們只能在外面急得團團轉。」
魏老夫人說道:「你辦事我放心,按著你的意思來吧,這才是正兒八經較量的時候。」
魏敏和蘭庭走在回去的路上,馬車裡放著爐子,暖烘烘的,其實一點都不冷,但是蘭庭還是將一個小手爐塞到魏敏的手裡,魏敏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聽話地抱在懷裡,說道:「這天天兒的對著都是些什麼事情,人家都是一致對外,我們家可是好,一家人鬧騰個不停歇,這都快成仇人了,連人命在他們眼裡都算不得什麼了。」
蘭庭安撫地將她緊緊抱在懷裡,聲音輕柔低沉,字字句句中含著淡淡的情意:「這些事情沒必要總是放在心上,不管發生什麼,橫豎我們都有解決的辦法,若是鬧騰的太厲害了,只管動手收拾就是了。我不在乎什麼名聲,就算這京城裡的人全都說你的不是,你在我的眼裡照樣是天下獨一無二的人,如果外人能連著我一塊罵,我倒是感激不盡,這樣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魏敏被他這般無賴的話給逗笑了,肩膀都忍不住聳動起來,等笑夠了才說道:「你說的是什麼糊塗話?要是被父親知道了,看他怎麼數落你。你是要進入官場的,我不希望你的名聲受到半點影響,若是有些人見不得你好,借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找你的麻煩,而你卻又無法辯駁,這樣怎麼辦?我不忍心你為了我受這樣的委屈。好了,別說糊塗話了,像個傻瓜一樣,我當真有那麼好嗎?值得你這麼對我嗎?」
蘭庭情意綿綿地看著她,嘴角含著淡淡地笑容:「值得,這天底下只有你一個人值得我這麼費心思的去喜歡,要一直把你困在我的身邊,讓任何人都看不到你,這樣我才能徹底永遠的擁有你。」
魏敏嘟了嘟嘴說道:「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聽?不會反駁?」
蘭庭點頭:「你說什麼就是什麼,絕對無條件的服從,你指哪兒我去哪兒,絕對不敢擅作主張。你喜歡的,我會跟著你一起喜歡,如果是你厭惡的,我也不會看一眼。你不希望發生的事情,我永遠會在最開始就將他們全部排出在外,這樣可以嗎?」
魏敏滿意地點頭:「這才像話,不過若是外面的人若是說我欺負你,想來我也沒什麼好名聲,是個悍婦了。」
蘭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說道:「不管你是什麼樣的,都只能是屬於我的。敏兒,在我眼裡,什麼都沒有你重要。等什麼時候我把肩膀上必須擔負起來的任務給完成了,我們就離開京城,什麼都不要,去看我們想看的風景,去吃我們想吃的東西,沒有任何人能擋得住我們的步伐,你覺得這樣好嗎?」
魏敏噘嘴道:「怎麼可能,魏家的生意我尚且可以交給我未出世的弟弟,可偌大的王府怎麼辦?難不成你還想讓父親操心那些瑣碎的事情?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蘭庭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笨不笨,我怎麼會讓他老人家遭受這個罪?我們總歸會有屬於我們自己的孩子,我倒是希望他是個男孩,我會把他帶在身邊,好好的教導他,將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他,把他培養成一個能撐起來的人,把一切交給他,我們過我們的小日子去。年輕的時候,身上總是擔負著不能拒絕的責任,渾渾噩噩幾十年,只能是世間的俗人,在功名利祿里沉浮。但是上了年紀就不能如此了,對你我都不太公平,我們得為我們自己考慮。」
魏敏心裡一陣感動,其實人一輩子追求的也無非是個安穩隨心。她真是走了天大的運氣,才能碰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能夠和他一起白頭到老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不過還是俏皮地眨眨眼,調侃道:「這世上怎麼能有你這般狠心的爹?把什麼事情都推給孩子,虧得你能說得出來。你不心疼,我心疼,我才捨不得我的孩子,那麼小的年紀就擔負那麼重的擔子。」話說到一半,自己都覺得有點說不過去了,想想自己,如果沒有半點手段,也許壓根活不到現在。有時候安穩和溺愛是毀掉一個人的溫床,所以對孩子不能無休止的寵愛。
蘭庭和她是一樣的遭遇,在年幼的時候受了很多苦,那個時候他們都無奈與自己太過小,沒有辦法和那些人抗衡,當初的無助和絕望現在想起來都難以接受,所以他們的孩子一定要從小就教導他識善惡,能自保,不管遇到什麼樣的難事都不會像他們那樣狼狽。
「罷了,教導孩子是你做爹的事兒,我不管。人不都說慈母多敗兒,我就不摻和了,免得將來有個什麼事兒,你反倒全怪罪在我頭上,我多冤枉不是?」
蘭庭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悶聲笑個不停,說道:「你個傻丫頭,咱們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有個孩子,你這兩天總是不讓我近身,耽誤了多少好機會?」
魏敏對他真是無奈,好不容易正經兩句,沒多久又不正經起來,無奈地說道:「你呀,能不能好好的說話?你怎麼琢磨是你自己的事情。」
蘭庭附在他的耳邊喃喃低語,他一點都不管魏敏已經羞紅的臉,硬是磨著魏敏答應下來,這才心滿意足。沒多久到了家裡,兩人才進院子,見等在外面的是若初,紅葯不知道去哪裡了。
魏敏疑惑地問道:「那丫頭去哪兒偷懶了?以往一早就出來迎了。」
若初為難地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低聲說出來:「您不知道,真是亂了,那羅嬤嬤的閨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瞧上成和了,這兩天總是找著機會往成和跟前湊。一睜眼,天一亮就在外面等著,回來還在門口等著,就算明知道人家不待見,照舊帶著笑等在那裡,真實讓人哭笑不得。您也知道成和是個臉皮薄的,雖然冷下臉來訓斥了,可是耐不住人家臉皮厚的啊,又不能動手,萬一要是被人訛上,這可不是有理也說不清楚了?府里這些個丫頭們可都是修鍊成精的,可不是能輕易斗得過去的。您也知道紅葯是個火爆性子,和那丫頭已經吵了一架了,這會兒在屋子裡抹著眼淚呢。」
魏敏心裡對羅嬤嬤母女倆也是厭惡不已,怎麼就是個甩不掉的粘人蟲子呢?這邊沒什麼機會,就找著能有出息的人往上湊,她們除了借著這種法子,難道就沒法活了?女人最恨的是什麼?無非就是那些不守規矩的女人勾引自己的丈夫,如此便罷了,居然還能理直氣壯的在大庭廣眾下鬧,還要不要臉?
魏敏當即冷聲說道:「可真是能耐壞了,她是在哪裡當差的?我怎麼就沒見過她?」
若初見小姐是真的氣得狠了,當即說道:「她是羅嬤嬤的寶貝女兒,因為長得漂亮,又有那種心思,所以羅嬤嬤一直很精心養著。這不是上次沒派上用場嗎?覺得姑爺這裡是沒機會了,所以又轉頭瞅著有能耐的下人來了。您……哎,這紅葯……」
魏敏快步往屋子裡走,冷冷地說道:「當這天底下沒人能治著他們了。她們是什麼身份?誰給她們的臉面自己做主?我倒是要好好的會會她們娘倆,不然我這個主子可就當的窩囊了。」
蘭庭也沒想到他們一個不留神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心裡對這種居心的奴才越發的厭惡起來,沉聲說道:「好好的收拾,她們要是敢頂撞,那我給她指門好親事,讓她給門口掏糞的張老三做媳婦去。」
魏敏擰著眉頭道:「你這樣也太埋汰人了吧?」
蘭庭在她旁邊坐下來說道:「埋汰?這種人心眼子多,你要是不當心,到最後能把你自己給栽進去了。橫豎是王府的家生奴才,讓她們翻不了身,她們也能好好的想想自己做了什麼錯事,如果要是攆出去可就便宜她們了,或許她們能攀上什麼人,到頭來找我們這些主子的麻煩,我們可沒什麼力氣與這些個人糾纏,早早打發了才是正經。」
魏敏也覺得有道理,凳子還沒坐熱就站起來:「我實在坐不住,我得去看看紅葯去,她那麼個烈性子,這口氣要是出不通暢,我怕她給氣壞了身子。」
若初在一邊說道:「這會兒正是成和從外面回來的時候,興許那位已經在門口等上了,可不就是給紅葯添堵去了?要說這人臉皮厚起來就跟沒臉皮一樣,真是不知道她們是怎麼想的,好歹也是個姑娘家,也不嫌臊得慌。」
魏敏隨著若初出去了,跨出門檻的時候見蘭庭也要跟著一起去,擺手道:「你就消停些吧,別去湊這個熱鬧了,再說這種事也不是你們爺們該管的。」
蘭庭只能囑咐一句:「成,你記得我的話,下狠手收拾,不用顧忌什麼,知道了嗎?」
魏敏點點頭而後出去了,這會兒寒風刮的正起勁,但是心裡滿懷著怒氣,所以倒不覺得有多冷。果然兩人急匆匆地過去了,在院子前站著一個穿著桃粉色衣裳,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可不就是羅嬤嬤的親閨女?
如花的容顏被寒風凍得蒼白,兩隻眼睛急切地朝著外面張望,看得出來成和還沒有回家。紅葯一直在屋子裡沒出來,這會兒也不知道難過成什麼樣子了,她快步走過去,那人的視線對上魏敏的,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恭敬地說道:「夫人。」
魏敏一手負在身後,神色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人問道:「大冷的天,你在這裡做什麼?你在何處當差?不去忙正事,站在這裡難不成是想著偷懶?」
那人聽到魏敏的厲聲數落,雖然彎著身子好似恭敬,但是聲音里卻半點不急不燥,聲音中帶著淡淡的魅意,說道:「回夫人的話,今兒奴才與管事請了假,所以……奴才在此處是有事要找成管事。」
紅葯本來在屋子裡坐著,她氣憤,對著這麼個不要臉的人,真是要把自己的心肺都氣炸了,當著自己的面,一點都不遮掩,她雖然是個下人,但是大人在她的小時候也曾教導過她什麼是好壞,對於女兒家臉面才是最為重要的。
紅葯在屋子裡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火爆脾氣一上來,當即走出去說道:「你一個還未出嫁的姑娘,與外面的事情八竿子打不著,找我男人做什麼?你要臉面就快點離開這裡,不然我這會兒也就拼了,不管主子怎麼看我,我一定要把你給打出去。」說著就真的擼起袖子要上手。
若初趕緊快步走過去拉著紅葯,小聲地勸道:「你真是糊塗了不成?這可不是魏家,隨你怎麼說都不會有事,這是在王府。你得為小姐考慮,你讓這些人怎麼想小姐呢?」
紅葯的眼眶裡泛出淚意,抬起袖子抹去淚水,嘴裡呼出白色霧氣,哽咽著點頭。這一幕不光若初看著心酸,就連魏敏心裡也不是滋味。雖然紅葯是個丫頭,但是與魏敏來說她一直是自己的姐妹,在魏府,就連趙嬤嬤都和魏敏說:「那個丫頭你可不能再慣著了,瞧瞧都不成樣子了,在府里橫著走,以後還有什麼能讓他害怕的?」
可是魏敏卻知道紅葯是個有分寸的人,所以表面上應了,但是照舊沒去數落紅葯什麼。可是這會兒看她那麼得意的人,這會兒居然要把委屈壓在心裡,她都看著憋屈,更何況紅葯呢?
那丫頭見紅葯不敢和自己鬧,眼底當即露出幾許得意,反倒是說道:「紅葯姐姐你這話怎麼說的這麼難聽呢?我是真的找成和哥有事,你卻把我攔在門外,還這般大吵大鬧,我倒是無妨,只是讓成和哥臉上多難看?」話剛說完,就看到成和鼻頭通紅的從外面回來,沒想到自己門口有這麼多的人在,先是楞了一下,而後又看到有那個討人嫌棄的女人在,又一眼看到紅葯難過的靠著若初,臉上的表情當即變得難看起來,手緊緊地攥成拳。
成和快步走過來,先向主子行禮,而後從若初手中接過紅葯,輕聲安慰道:「我回來了,沒事了,別難過。」、
紅葯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她就是遷怒了,任誰遇到這樣的事情能高興?她紅葯從來就不是個能忍得住的人,臉上氣呼呼的。
魏敏看著那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說道:「這麼說來,這會兒我倒是管不得你了?」
那人身子一緊,臉色白了幾分,低眉垂眼地說道:「奴才不敢。」
魏敏冷笑一聲說道:「你倒是要記得你的身份才好,雖說你是王府的家生奴才,但是與旁人沒什麼兩樣,也別把骨頭伸得太長了,不然我倒是不嫌棄麻煩替你削掉。既然你來找成和是有事要說,想來也不是不能給眾人聽的,這會兒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也省得給人誤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