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宛如新生

時間，在無意識中流逝。

在那恐懼而痛苦的長夢之後，李炎迎來了蘇醒的時刻。

雙眼睜開，周圍一片黑暗，他的意識緩緩恢復，感覺到身子底下柔軟的床鋪，看到頭頂斑駁破舊的

花板。

他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轉頭看向窗外。

然後，他張開嘴，發出無聲的驚叫。

那是，極致恐怖的景象。

無數面孔扭曲的厲鬼用腐爛的臉龐在玻璃上摩擦，擁擠著將整個落地窗佔據，血腥、殘忍、瘋狂的低語在空氣中回蕩，他們說：

「殺！」

「殺！」

「殺！」

「殺！」

「殺！」

……

無數嘈雜的聲音快要把李炎的大腦撐爆，他抱著頭，表情越來越扭曲，從指縫裡露出一雙冷冽如寒冬般的眸子，他怒吼著：

「閉嘴！我李狂人是你們能指使的嗎！？」

瞬間，血腥退卻，萬鬼不存。

數秒后，李炎真正的醒了過來。

抬頭，看到一片陌生的、斑駁破舊的天花板，幾隻蜘蛛在頭頂一米處結網，身子底下是一張老式的棕綳床，鼻子里能聞出一些霉味，但是睡著挺舒服。

他嘗試轉動身體，雖然有些疼，但是他做到了。

捏了捏左拳，完好如初。

李炎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似乎想起了什麼，驚訝的表情越來越濃。

他記起來……自己的左手已經被斬斷了，但是此刻卻恢復如初。而更重要的事……自己應該已經死了吧？

「見了鬼了……」

坐在時速100公里的跑車裡撞向儲油罐，又被捲入油罐爆炸，除非是金剛狼附體，否則怎麼著也死透了吧？

然而現在的事實是，他雖然渾身酸痛，但是卻完完整整的活著，別說缺胳膊少腿，就連一塊燒傷都沒有。

他突然覺得右手腕有點癢，定神看去，只見一顆鮮紅的石頭鑲嵌在肉里，石頭周圍有無數細密的紅色紋路，像是血管一樣。

不及細想，一個空靈的女聲從門外傳來。

「你醒了？」

白衣白褲的美人立在門口，像是從最美妙的幻夢裡浮現出來，闖入李炎的現實。

「你……女王陛下！」李炎頓時就來勁了，也不管那塊鑲在自己手腕里的石頭，掙扎著爬起來，一副豬哥樣說道，「微臣的表現如何？算不算是救駕有功！？」

歲靈心表情一滯，似乎沒想到李炎的第一反應是繼續「逗比」，她苦笑著說道：「你就不關心一下自己的傷勢嗎？」

「嘿嘿嘿，因為想問的太多了，所以反倒不著急了。」李炎搖頭晃腦的說道。

「把這個喝掉。」歲靈心遞過一個白瓷碗，裡面盛著熱騰騰的米粥。

「哇！難道是女王陛下您親自下廚？」李炎像只猴似的坐起來，卻因為牽動酸痛的肌肉，疼得齜牙咧嘴。他端過那碗粥，也不管燙不燙稀里嘩啦的倒進嘴裡。

「爽！」他豎起大拇指，讚不絕口。

那粥里似乎還放了一些像是藥材的東西，喝下去肚子里熱熱的。

「我睡了多久啊？」

「一天一夜。」

歲靈心瞥了眼李炎，視線下移，表情淡然。她隨手丟出一套衣服，說道：「穿好衣服，隨我出來。」

李炎手裡拿著那套衣褲，猛然發覺……自己好像是光著身子的……

「卧槽……被看光了……」彷彿自己吃了很大虧，他撇了撇嘴，一副厚顏無恥的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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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視線拉遠就會發現，他們兩人此時身處的只是一間簡陋的磚房，這是附近的農民為了方便照顧莊稼建在田野旁邊的，屋子裡有一些簡單的日用品和食物。

這裡距離油罐爆炸的那個服務區不遠，但是位置比較隱蔽，周圍少有怪物。

李炎步履蹣跚的走出屋子，每走一步都疼得要死，他轉頭瞥見屋子旁邊有個小土堆，看起來像是個墳。

「我去……這家人把墳挖在自家門口嗎？有個性。」李炎摸著下巴繞著那土堆走了一圈，突然發現地上散落著很多新土，他驚訝的問道：「這個墳……看起來像是剛挖出來的？」

歲靈心轉過頭，輕聲說道，「這個墳是我挖的，埋著這個屋子的主人。」

「呃……是被怪物殺死了嗎？」李炎嘆了口氣。

「不，是他本身變成了怪物，所以被我擊殺。」

「哦，原來是他本身變成了……怪物……！？」

李炎的聲音卡在了喉嚨里，像是一隻被捏住喉嚨的鴨子。

人……變成……怪物？

那些怪物……難道都是……人變成的？

即使是李炎的粗大神經，此刻也是有點轉不過來。他原本以為那些怪物是從地底冒出來的。

「好吧，雖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我還是問下吧……全世界有多少人變成了怪物？」李炎眯著眼，等待一個回答。

「大概三分之一。」

沉默，讓人窒息的沉默。

世界人口70億左右，三分之一那就是20多億啊！

李炎難以想想全世界20億人突然變成了無面怪，瘋狂肆虐，殺人食肉，那該是怎樣的地獄景象。

更糟糕的是，可以肯定這必然會導致國家系統的重創和崩潰，緊接而來的就是無政府的世界，野蠻、罪惡、自私自利，人類會毀滅自己！

像是做了一場繁華大夢，人類這個物種再次回到為了生存而痛苦掙扎的時代。

李炎眼球轉動，思緒萬千，但是最終卻發現自己的一切推測都沒有意義。世界的命運到底如何誰也不知道，在想那些事情之前先保證自己能活下去吧。

「那麼……關於我的事呢？我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如果我學了十幾年的生物學常識沒有喂狗的話，我想我現在已經變成一堆焦炭了，而不是在這裡聽世界末日的新聞。」

李炎忍不住瞥了一眼歲靈心的右臂，此刻她的手臂早就恢復如初。

「我用某些方法救了你。」歲靈心輕描淡寫的說道，顯然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喂……什麼叫『某些方法』啊？敷衍也別這麼明顯啊！」李炎忍不住吐槽起來。

「算了不問這個了。那……那個『半人馬』呢？那傢伙應該死了吧？」

歲靈心的神色突然變得有些複雜，「你還記得最後發生的事情嗎？」

「最後……嗯，我開車撞上了油罐，然後就沒意識了。」李炎敲了敲昏昏沉沉的腦袋。

「尋龍已經死了，但不是被燒死，而是……被你殺死。」

「什麼！？」李炎一副「你逗我玩」的表情。

歲靈心不說話，只是抓著李炎的右手，讓那塊鮮紅的石頭展露在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