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燒雞
「清河先生,為什麼不將以前的字都譯成現在的意思呢?這樣不是更容易理解嗎?」宋蘅握著一本古籍,這書上的晦澀詞句叫她頭暈腦脹,她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清河先生卻只是笑,搖了搖頭,「宋蘅,你覺得每一個人看完一本書後獲得的感悟都是一樣的嗎?不然,人有千種萬種,心境感悟也有千般變化,就說這著書之人,若是不了解其生平,不知曉其著書之時的經歷,得出來的體會也是有所偏差的。」
「就說這著書人是一種心境,看書人便是另一種心境,更不要說將古時候的文字翻譯過來了。」清河先生面色鄭重,「即使每一個人所得出的理解相差不大,但是或多或少都會有所不同,有的時候你覺得是差不多的,其實並不是這樣的。沒有人能夠比著書人更能夠體會自己的成果。」
「著書人立學著書是為宣言自己的觀點,他的觀點是確定的,但是作為後世之人,也未必要完全接受這種觀點,因為我們讀書不是只看一家之言。你來書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有的東西想必不必我多言你大概也是清楚的。」
清河先生放下手裡的書院,看著遠處的群山,若有所思,「宋蘅,你眼前的這一切在你看來是什麼樣的呢?」
宋蘅不解地隨著清河先生的目光朝外面看去。
什麼樣的?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她喃喃。
「以後你自然會知道。」清河先生嘴角露出淺淺笑意。
「你只要知道翻譯古書就相當於經過多人的轉述,原本你還能靠著自己的理解去看待一件事情,但是當你完全依賴他人之口時,你所看到的,所聽到的,與事情最原本的真相已經有所相差。所謂失之毫釐謬之千里。」
「可是先生,你說每一個人對待一件事情的看法都是不一樣的,那麼誰又會知道著書人的想法呢?可能我自己理解的也不一定正確啊。」
清河先生露出一抹讚許之色,又有些悵惘,「事實確如你所說,這也是為什麼高深的法則很難為人所理解。我是修道之人,對這一點也是近來才稍稍想通。遵循前人固然無錯,但是有自己的方向也未必不好,只要大的方向不錯,些許差異又有何妨?畢竟,我們都不是前人。或許,這樣才能走出自己的路,但是又談何容易?」
說到後面,他的聲音已然變得低沉,仿若喃喃而語。
「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清河先生擺了擺手說道。
從清河先生的房中出來,宋蘅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她的目光落在遠處沒有盡頭的層層起伏的山巒之中。
綠意盎然的山巒如同綠色的波浪,一層又一層朝著遠方滾滾而去。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走出去過,但是我想應該很難很難吧。」沈嘉薇的聲音迴響在耳旁,那是在碑林的時候她說的。
「宋蘅,你眼前的這一切在你看來是什麼樣的呢?」清河先生剛才的問話猶在耳畔。
這真是很奇怪的話,但是聽起來似乎又有種渺渺之音的錯覺。
眼前……一切……
她微微眯縫著眼睛,那層層綠浪彷彿有些虛幻,有些不太真實。
「啊!」突然,一個白色的影子竄到她眼前,一眨眼就跑掉了。
「小狐狸!」宋蘅看著那隻跑掉的影子咬牙切齒。
那天那小東西騙她的場景依舊是如此的深刻,朝著那小狐狸跑掉的方向,她追了出去。
那小狐狸的影子早就看不見了,不過山林里安靜得很,悉悉索索的聲音暴露了它的所在。
宋蘅貓著腰從草叢堆后潛了出來,就看到一堆壓得軟軟的草堆里,一隻小狐狸正和一隻雞搏鬥。
看它那拙劣的動作,宋蘅對它只有鄙視。
小狐狸也發現了宋蘅,但是它又捨不得到嘴的雞肉,只能一邊嗚嗚地低吼,一邊拿眼斜睨了宋蘅一眼。
「連只雞都捉不到。」宋蘅冷笑一聲,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狐,輕而易舉就將兩個傢伙拎到了手裡。
小狐狸對著宋蘅張牙舞爪,那樣子好像是在控訴她搶了它的雞。
「嗯,便宜我了。」宋蘅呲牙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她知道那小傢伙聽得懂,就故意氣它。
小半個時辰之後。
「哎呀,好香啊!」宋蘅撕下一隻雞腿,對著被一條藤蔓綁在一邊的小狐狸炫耀,「真是太香了了。你偷來的這隻雞可便宜我了。我每天吃的是青菜豆腐,大半個月才能吃一次雞肉,這回可是託了你的福啊!」
小狐狸掙扎得累了,見宋蘅拿雞腿誘惑它,眼睛里亮晶晶的,見宋蘅一口咬下雞腿,眼睛里的那抹神采立時就消散了。
「可憐的小傢伙,這麼可憐兮兮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真是讓人同情。不過誰叫你騙我呢?」宋蘅哼了一聲,「我可不會再上你的當。」
幾口吃掉一隻雞腿,又扯下另外一隻放到嘴裡。
宋蘅吃著吃著,見那小狐狸已經閉上眼睛不再看她,覺得剛才的表演一點意思都沒有,「算了算了,給你一個雞屁股好了。」
原本還在地上裝死的小傢伙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登時一個翻滾就坐了起來,煙灰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宋蘅手裡的燒雞,滿是渴望。
「吃吧吃吧。」宋蘅倒是沒有給它雞屁股,反而是把手裡剩下的雞身都給了它。
「你叼著啊,我來給你解綁。」宋蘅把雞往小狐狸嘴上一送,也不管它咬沒有咬穩就放了手,然後解開了綁住它四肢的藤蔓。
「這下咱倆就扯清了,上次你騙我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宋蘅往後面一躺,滿足地道:「吃飽了,再晒晒太陽,真是享受啊!」
小狐狸費力地叼著雞,眼睛滴溜溜地轉動,在宋蘅身上看了好一會兒,也不走,就坐在那裡吃雞,吃完了,這才搖著尾巴朝遠處跑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
「這死狐狸,吃完了就跑,都不好好感謝我。」宋蘅坐了起來,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就朝書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