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壞王爺
葉雲兮向旁邊走了兩步，離得黎墨辰遠了些才覺得呼吸順暢。她彎身從被白雪覆蓋的苗圃之中撿起一塊碎石子，在園子里種著的小桃樹上刻畫了起來。
「明年的今日，不管你如何，我都會走。過來，和我立個誓，以後也好有個憑證。」葉雲兮說著，把石子塞到黎墨辰手裡。
黎墨辰俯身看去，只見樹皮上歪歪扭扭地寫了幾行字，不光寫清了年月，末了還像模像樣地簽了名字。他苦笑著搖搖頭，想問葉雲兮若是他那時反悔，把樹砍了，沒憑沒據的她該怎麼辦？但看見她一臉鄭重的模樣，又想到一年後自己不一定還有命在，所以乾脆也就沒問。
把石子丟開，黎墨辰將內力運在指尖上，指力刺穿樹皮，不多時他的名字，就和她並排列在一起。
具見到他老老實實的簽下名字，葉雲兮彷彿是了了心裡的一件大事，她滿意地長出了口中氣，正打算和黎墨辰商量一下自己留在王府里，以後他要按什麼待遇對她的時候，卻突然看見黎墨辰臉色慘白，眼底浮出一層死亡的灰暗。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葉雲兮伸手扶他卻因體力不支地被他一同帶倒。
雪地很冷，但他的全身卻像是被滾水燙過一樣，隔著幾層衣物仍能感覺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灼熱溫度。一條暗紅色的血線順著他蒼白的皮膚慢慢地現出，黎墨辰額間冒出豆大的汗滴，他強忍著巨大的疼痛，仍是努力地向葉雲兮笑了笑。「沒事，你要是害怕的話，就回去吧。我一會兒這好，這陣子發作的是頻繁了些，等過去這陣就無礙了。」
獻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管她怕不怕？！葉雲兮不在意地搖搖頭，「你這不算什麼，再恐怖的我也見過。你先忍著點，我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幫你緩解些疼痛」
他的身體若是放在平時，或許可以抗過這種疼痛。但他幾天前才剛剛受過重創，如今體力早就不如以前，若是硬生生抗的話，恐怕會出亂子。
蠋蠱爆發，宿主血沸而亡。她腦中突然閃現這幾個字。葉雲兮飛快地捲起黎墨辰的袖子，看見紅線並沒有順著他的手臂肌肉繼續延長，心跳稍稍緩和了一些。
這並不是真的蠱蟲爆發，當蠋蠱真的爆發的時候，他連說話的能力都沒有，他只能安靜地像個死人一樣，全心全意地感覺著那份被蠋附骨食髓的痛苦！
「現在你覺得難受是因為蠱蟲蠕動，所以讓你體內血氣翻湧，等我給你放些血就好了。」葉雲兮說著，拿起剛才他們用過的小石塊，沒工夫消毒，她只能將石子在雪上鎮了鎮，而後飛快地將石子在他各大穴道上劃過。
葉雲兮下手極利索，大多從業多年的女醫師都很難做到像她這樣冷靜，無情。
她記得自己第一次切開的皮膚，是自己的。阮汝真說，切膚之痛，只有自己感覺到了疼，以後才知道怎麼對病者。要快准狠，絕不能拖泥帶水！
如今看來阮汝真把她教得太好了，石子劃過，血出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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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墨辰安靜地躺在雪中，看著她麻利地動作，隨著鮮血地湧出，他體內似乎可以焚盡一切的燥熱慢慢消退，「有勞王妃了，恐怕以後本王會經常要勞動王妃。」
撕了他一截衣袖，幫他包紮著傷口。葉雲兮淡淡地答道，「勞動我倒沒什麼，反正我也是行醫的。王爺只要按時把診費交了就好。不過有件事我們得先說清楚。我只答應留下陪著你，可並不代表你可以對我做奇怪的事。」
「什麼算是奇怪的事？」黎墨辰挑著眉毛笑問。
葉雲兮沒理他，而是順手重重的朝著他肩頭一點，黎墨辰立刻疼得連眉頭都團了起來。他倒吸了口冷氣嘆道，「既然都決定了要留在我身邊，卻不讓我動你。我也不是個閹人，這樣我可不答應。」
「不答應？這事兒輪得上你答應不答應嘛？想動我也成啊，那你就立我為正妃好了。到時想怎麼動就怎麼動，隨便王爺高興。」
葉雲兮完全無所謂的說道，因為知道他一定不會這麼做。
對黎墨辰來說，最看重的就是權勢，他之所以這麼多年都沒有立正妃，完全是因為他沒有找到一個值得他這麼做的女人。他的正妃，一定是能帶給他最大幫助的女人。
沒想到葉雲兮這一回卻是打錯了算盤。她話一出口，黎墨辰立刻握住她的手，認真地看著她。「雲兮，君子一言四馬難追。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喂喂喂，說定什麼？我開玩笑的！」一下子慌了神，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卻下了死勁，讓她根本無法逃脫。
「我不管你怎樣，反正我已經當真了。一個月後過了新年，本王要迎娶正妃，你到時可一定要準備好。」他笑得眉眼彎彎，像是只偷著雞的狐狸，「我想娶你做我的正妃，除了你我誰也不想要。未給過你的鳳冠霞披，紅菱幔帳，洞房花燭，我這次都給你。」
心臟像是一下子被人攥住了，被攥住的，好像還有她的自由。葉雲兮趕忙用空著的手卻捂黎墨辰的嘴，「你可別胡說啊，我才不要……嗚嗚……」
所有拒絕的話，都被他堵在口中。他不允許她再多說一句話，口舌與她糾纏不休。她的口中有他血的味道，讓她竟忘了拒絕。忘了推開這個大膽妄為的傢伙。
天空陰沉沉地，雪片如鵝毛般飛落而至。葉雲兮閉上眼，任那些冰涼的小東西在自己臉上化成水滴。
她想，他只能活一年，就一年而已，就當自己是在積德行善做好事，就這樣吧。
雪簌簌得下得大了，黎墨辰仍是沒有放開她。直倒她被凍得打了個噴嚏，他才趕緊鬆開手，「外面冷了，快點回去吧，別再凍病了。」
「要凍病也是賴你。」葉雲兮沒好氣地答著，臉上燙得可以煎蛋。她抓了把雪，把手上的血跡洗下去。剛上身的銀狐披風，沾了他的血恐怕再也洗不幹凈了。她指著披風上的星星點點。「記得付診費的時候，把衣掌錢也賠了。」
黎墨辰笑著將她拉起來，「整個王府都是你的，還跟我算計這些小錢。」
回到房裡，全身已經快被凍透了，將被雪沾得濕漉漉地外衣脫了一半，想到剛剛的事，葉雲兮突然覺得無比懊惱，她走到燒得旺旺地火籠前蹲下身子，失神地瞧著籠中的火苗。
怎麼就許他胡來了呢？一個王妃就把她打發了？她還真好說話……
正想著，突然覺得腰間緊緊地被人勾住了。她回過頭，看到百鳥滿臉不快的皺緊了眉頭。
「怎麼了？」葉雲兮笑著捏了捏百鳥的臉，這些天他和她一直膩在一起，白天教她打座練功，晚上就幫她運氣療傷，黎墨辰因為這件事，都快鬱悶死了。不過沒人理他，他沒辦法。
她晚上仍是會做噩夢，被夢魘住的時候，整個人就像是沉進了冰洞里，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百鳥擔心她出事，所以就留在她房中。葉雲兮讓下人在自己的床邊搭了張小床給他，結果才睡了一天就被他睡塌了……
「你在上面打拳啊？黃花梨也能睡塌？」葉雲兮簡值拿他沒轍，又不能讓他睡地上，結果就把他又請回自己床上。
和她躺著，百鳥安靜極了。不說也不動，只是在她快睡著的時候，有手掌輕輕地捂在她的背心上，運氣給她。
百鳥對她的好，像是一種出於本能的行為。只要看見她好好的，他就覺得舒服了。
可百鳥現在卻覺得非常不高興，他沒有回答葉雲兮，而是直接把她按在地上。葉雲兮睜大了眼睛，看見百鳥俊朗的面孔在自己眼前放大放大，最後終於和她鼻對鼻嘴對嘴地貼在一起。
「百鳥……你這是在幹嘛？」葉雲兮的嘴被擠住，只能從牙縫裡擠出聲音，根本推不開全身蠻力的他。
幾個月來，他們兩人幾乎是同吃同住，百鳥對她沒有邪念，只是單純的想要保護她，就像是大狗保護主人一樣，從眼神里都能看出來。所以葉雲兮也從不避諱他，不覺得他們兩人這樣親密有什麼不對的。
可是現在……他這個樣子……真的是太奇怪了……
百鳥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是在幹什麼，他懊惱地放開葉雲兮，「你們……剛剛就這樣，我看見了不開心……」
他很小的時候被師傅救了，然後就一直在山裡住著，滿山遍野的野獸是他的朋友，青山綠水是他的夥伴，除了師傅偶爾和他說說話，他平時都沒說話的對象。再後來，師傅老死了。從宮裡來了人，說他是皇子，要帶他回去。他捨不得山裡的動物，所以一拖再拖地，一直拖到現在。
百鳥的年紀雖然不小了，但為人處世的方式卻依然像個小孩子，而且因為沒念過書，辭彙量也非常有限，他根本不能表達自己的情緒。這陣子，葉雲兮沒事的時候，就教了他許多從前他連聽都沒聽過的詞，百鳥也是第一次用到不開心這三個字。
如果看到葉雲兮就是開心的話，那看到她和那個壞王爺在一起，還這樣那樣的，這種酸溜溜的心情，恨不得把壞王爺吊起來打一頓的心情，就是不開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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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雲兮不知道百鳥心裡已經有了這麼複雜的感情，她只拿他當個大弟弟，從沒對他起過什麼『邪念』，於是就拍拍他的頭，「傻小子，有什麼好不開心的？這樣的事不能隨便做的，只能和喜歡的人，才可以做。」
「那什麼是……喜歡？」百鳥可憐兮兮地問。
「喜歡……喜歡其實很簡單，又很複雜。想要保護一個人，獨佔他的心情，大概是喜歡。但好像又不僅僅是這樣。」葉雲兮偏著頭想了想，「傻瓜，等你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知道了。喜歡是很難解釋的，但你真的喜歡上了，就絕不會弄錯。」
想要保護她，想要獨佔她，不想讓別人碰她，不能讓別人欺負她，這樣珍貴的心情，就是喜歡嘛？
「那你，喜歡他？」百鳥品嘗著自己心裡的感覺，越品越覺得和葉雲兮所說的喜歡，很像很像。
葉雲兮被他這麼一問，立刻條件反射似的擺手，「你可別胡說啊，我怎麼會喜歡他，我討厭他還來不及呢！他剛剛對我那樣，是他突然襲擊我，我不願意的！我是看他那麼難受，可憐他才沒有打他的，如果他下次再敢這麼干，我就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
她威脅似地舉起了拳頭，在半空中揮了揮，百鳥聽到了，立刻很滿意的點點頭。葉雲兮見他沒事了，就把他推開，從地上爬起來，打算把披風拿來清潔一下的時候，突然聽到百鳥在身後對她大聲地說。
「小五，我喜歡你。我想娶你。」
PS：從七點一直登到現在，終於登上後台了……內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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