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哦……福爾摩斯先生，你好。」安純之努力端著牛奶碗不讓它灑出來。

夏洛克盯著安純之的眼神細微的變了，他咬了口三明治，肯定的說：「你認識我。」

當然了，只要看過《神探夏洛克》的觀眾沒有人不認識大偵探福爾摩斯的。

但是這種話完全不能說出來。

安純之只能儘力讓自己說實話：「呃，你發表在博客上的『演繹法』和『論各種煙灰的辨認』我都有看過。其實我很喜歡演繹法。很佩服你，真的。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吃三明治的動作頓住了。

他轉過頭，眼神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安純之，那視線就像一瞬間能把人看透一樣，然後平淡的說：「通常人們不這麼說。」

「通常人們也不會像你這樣天才，不是嗎？」安純之微笑了起來。

這句話他確實發自肺腑，因為當初看劇的時候他每次都得靠福爾摩斯自己解釋才能弄懂劇情。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思維真不是普通人能跟得上的，這是個徹頭徹尾的高智商天才。

夏洛克停下了動作，驚奇的又一次打量了安純之，口吻中有些不著痕的愉悅，矜持的說：

「通常人們也不像你這麼覺得。」

不等安純之回答，他就語速飛快的又說了起來：「頭髮沒有抹髮蠟或是任何保養品，眼下也沒有黑眼圈或是一點眼袋，臉色很紅潤。你從不熬夜，注重生活，喜歡自然的打扮。最近沒有什麼糾紛。」

「你襯衫衣領的後面被露水打濕了一圈，而且沒有整好，帆布褲的褲腿上沾上了加拿大灰雁的羽毛和草葉你也沒有發現，袖子上有一根頭髮。」

「——所以你沒有女朋友，很可能獨自居住，每天起得很早，剛從法拉盛草原可樂娜公園晨跑回來，生活非常規律，但是不太細心。」

「你的右手掌有薄繭，袖口褶皺，扣子沒有繫上的裡面部分沾著幾滴幹了的番茄汁。襯衫是去年的款式，洗得有些發舊，電視也是五六年前的便宜二手貨，但是電腦卻是今年最新的牌子。」

「你經常做飯，有可能昨晚就吃了番茄，有些孤僻。不是生活拮据，是不喜歡花費時間在同樣的事情上，例如買衣服。剛才還免了我的三明治錢，沒在意我把泥巴蹭在地毯上，做事隨心，心腸軟。」

他幾乎是一口氣的把這麼長一段話說完：

「結合你經營的這家店的狀況，我一眼就能看出來這裡的貨品百分之七十都該更新了——除了超級英雄的模型和海報是最新出的，還有剛才的電視內容，你對超級英雄很感興趣——店裡其他的東西都沒有什麼新意和熱點，普通，非常普通。客人恐怕也不多，生意勉勉強強，有虧損的危險。」

「……你是一個生活規律，性格保守沉穩，沒有存在感，沒有女朋友也沒有鄰里關係的普通商店老闆，孤僻又一成不變。」夏洛克斷定的話突然戛然而止，然後皺起了眉頭，

「但是我的另一個判斷卻截然相反——你喜歡超級英雄，也一眼認出了我，還曾看過我博客的研究，你的內心充滿了表現欲。同時你做事隨心，沒有生活壓力，非常大膽，毫不在乎商店的盈虧，這都表示你是一個不平凡的人，不被現實束縛。」

「你的身上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表現，但是我卻從你身上看不出一點獨特的地方。」

「你獨特的底氣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夏洛克探究的盯著安純之，卻像是在費解的問自己。

「……」

安純之嘴角有些抽搐，一陣無言。

他雖然知道福爾摩斯有這個毛病，一眼就能看透一個人，福爾摩斯解說時候的語速簡直讓人嘆為觀止。但沒想到自己這次也獲得了這種待遇。

說他看起來很矛盾，身上有兩種截然相反的表現卻找不到獨特的地方？

這不是當然的嗎，他的底氣在於他的迪迦系統。迪迦在這個危險的世界里足夠自保，所以他才敢大膽。但是平時作為普通人的商店老闆時，他當然得小心謹慎，墨守成規一些呀。

但這又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理由。

所以安純之只能對夏洛克致歉的笑了笑，又從櫃檯里拿出一個碗，同樣倒了一碗混合著麥片的熱牛奶，放在了夏洛克面前，說：「福爾摩斯先生，坐下來吃吧。」

夏洛克扯了一下唇角，就理所當然的拿過凳子在安純之的櫃檯對面坐下了，非常坦然的開始就著三明治喝那碗牛奶。

看到大偵探先生沒有繼續問下去的意思，安純之趕緊幾口喝完了他那碗有些變涼的牛奶，連忙把后領整了整，又用紙把褲腿上細微的草葉和羽毛都去掉。

他屈起手肘，盯著襯衫內側很淡的兩滴番茄汁，搖了搖頭。

看來中午就去把這件襯衫洗了，不過福爾摩斯的眼神真的太敏銳了吧？

口袋裡的手機輕微的震動了一下。

安純之連忙拿出來登上聊天室。

[拳擊教練]：「吃完早飯了嗎？不要看著電視喝牛奶哦，會放涼的。」

安純之尷尬的咳嗽了一聲。

他只不過以前說了一次，拳擊教練就記住了，總會恰到好處的提醒他。今天雖然他不是因為看電視，但牛奶還是放涼了。

[甜甜圈]：「我打賭你的年紀肯定很大，真會關心人。#調皮#」

[拳擊教練]：「抱歉……我的說教有些煩人了嗎？」

手機后的美國隊長抿住了嘴唇，神色有些失落。

對周圍的同伴他總會忍不住關心，但是這種各方各面的關懷顯然有時候更像說教，這個年代的年輕人總會覺得他煩。

這些天和甜甜圈聊得非常合得來，他又忘記克制這點了。

[甜甜圈]：「不啊，這種感覺就像我們沒有隔著一個區，而是離的很近一樣。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很喜歡你的關心。#頭頂小花的轉圈笑#」

安式暖心√

美國隊長璨藍色的眼睛倏然又亮了起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對了——」夏洛克突然敲了敲櫃檯，把安純之的注意力從手機上又拉了回來。

「這裡招顧問嗎？」他嘴角一扯，臉上露出一個完美的禮儀微笑。

「什麼？」安純之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剛才不是說該回去了嗎？而且我這裡是商店。」

「當然不是現在就走。」夏洛克把雙手插進了口袋，仍然用那種禮貌微笑的表情望著安純之，唇齒間快速念出一堆單詞，

「包吃包住，工資不能低於最低收入標準，我來幫你把商店生意扭轉過來，怎麼樣？」

安純之第一反應是拒絕：「但是你不值得把興趣放在研究我的秘密上，我不喜歡被別人盯上。」

「放心，這不是我的目標。」夏洛克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有些無辜可憐的說，「我現在是真的無家可歸，身無分文。就算我想回去，也總得安排好一切，攢夠機票錢再走吧？」

可憐的夏洛克，他哥哥沒有主動來接他，安排好後續回歸的一切，他就全得自力更生了。

他的銀/行卡還全處於凍結狀態呢。

「而你是我遇到的這些普通人里唯一一個——」他撇了下嘴，「稍微讓我提起一些興趣的。所以我為什麼不選一個更讓自己開心點的環境呢？」

「平時還兼職店員。」夏洛克的眉毛可憐的皺著，望著安純之又誠懇的補充了一句。

安純之有些被福爾摩斯說動了。

他不介意讓福爾摩斯留下，他只是不喜歡別人盯著他，研究他。起碼以前看劇的時候，安純之就挺喜歡夏洛克平時那些有趣的地方，雖然房東太太和華生都總被福爾摩斯嚇到。

如果他們真的能生活一段時間，那肯定很有意思。

比如拉開冰箱看到裡面放著個冷凍人頭，一進廚房發現裡面放著罐裝眼球，沙發上放著的也不再是大型鋼鐵俠模型而是夏洛克的好朋友骷髏頭？

閑的沒事了就聽著大偵探在樓上對著牆開槍或者用小提琴製造噪音？

呃……

安純之想了想，謹慎的覺得最後這兩項還是不行的。他怕不是會在收留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第一天就被警察逮捕。

這裡可不是英國，有個大英政府人員的哥哥幫他擦屁股。

安純之連忙又晃了晃頭。

但是如果一開冰箱裡面就有個人頭，他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嗯……還是覺得和福爾摩斯在一起生活充滿了風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