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信念（改）

無相感到有些驚訝。

這孩子明明在幾天前還能夠毫不留情地咬傷他，怎麼只過了那麼幾天，他就變的會心疼人了？

「耶底底亞。」

無相耐下性子來哄著對方：「我是英靈，這裡是我的英靈座，所以我流點血、失掉點魔力是沒有關係的，因為我能夠從英靈座中汲取魔力來修復自己，但是你不行啊，你得……」

「沒好。」

他看見耶底底亞垂下腦袋，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胳膊上的一道傷疤。

小孩子的劉海垂下來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對方語氣悶悶的，聽上去就是心情不佳的樣子。

無相低頭去看自己手腕上始終沒有癒合的傷疤，語塞了一會兒。

「這只是因為……不，沒事的，這些都是一個小魔術就能搞定的傷口。」

為了復活耶底底亞而差點把自己的英靈座拆了丟進魔術陣中去當魔力源這種事無相才不敢往外說，他個愣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生硬地扯開了話題，對著自己皮膚上深深淺淺的傷痕使用了一個簡單的修復魔術。

「看，是不是都好了？」

他將重新恢復光潔的皮膚展示給耶底底亞看，繼續勸慰道：「治療傷口對我來說根本就是眨眨眼睛的事情，耶底底亞你完全不用擔心我的狀態。」

「我只希望你可以儘快長大，早日變回原來魔術王所羅門的姿態。這樣的話，我所做的一切努力才不算是白費。」

「可是……」

耶底底亞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苦於表達能力不夠，只能不停地把「可是」兩個字翻來覆去地重複著。

看著對方一副有話說不出的模樣，無相嘆了口氣。

先不說停止供魔會不會讓對方消失，就單單是讓耶底底亞一直保持這幅說話磕磕巴巴的模樣著一件事，就是他所無法接受的。

那可是所羅門，魔術之王，神賜的智慧之主啊。怎麼可能永遠是這幅長不大的小孩的模樣。

想到這裡，無相就果斷地從一旁去取來了慣用的碗和小刀，準備給耶底底亞餵食今天分量的魔力。

但就在他準備擼開袖子，再一次割腕取血的時候，方才還一直滿臉急切地盯著他動作的耶底底亞卻突然發難，直直地朝著他手中的小刀撲了過來。

無相被對方的突然襲擊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把刀舉高到了孩童身高無法觸及的高度。

「別突然撲過來啊，傷到你怎麼辦。」

他用另一隻沒拿刀的手抱住了突然撲過來的孩童：「你這樣可真是嚇到我了。」

耶底底亞沒去理會無相溫柔的責備，他被對方牢牢地抱在懷裡，卻還執拗地伸長了手，想要去夠被年長英靈舉高的手中的那把小刀。

「別動別動，我快抱不住你了。」

刀片是由魔力構成的，無相手一松，任由那薄薄的金屬片就化作一片靈子消散開來，轉而趕忙去撈快要被他跌倒地上的耶底底亞。

「你啊。」

無相雙手抱著那孩子，轉身坐到了一旁的扶手椅上。他看著小手緊緊攥著自己胸前衣服、一臉倔強的耶底底亞，無奈地喟嘆了一聲：「那你想讓我怎麼辦呢？」

他道：「你難道就想要一輩子保持這樣的模樣嗎？」

小孩子仰頭看他，沒有說話，臉上卻明明白白地寫了「有何不可」四個大字。

可是我不想讓你一直這樣的啊。

無相在心中長嘆了一聲，他捂著額頭，略帶苦惱道：

「這裡到底不是你的英靈座，你不能從周圍汲取魔力……」

話只說了一半，他就突然停住了。

「等等……我姑且算是想到了一個解決你魔力攝入問題的辦法。」

無相在沉默幾秒后突然開口。

「這個方法或許並不像我先前做的那樣高效……但是我想你大概不會討厭。」

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朝著有些茫然的耶底底亞認真道：

「我們……去別的英靈座做客吧。」

按道理說，英靈座與英靈座之間應該是絕對隔絕的。但介於無相的生前曾有過在同一時刻與複數的英靈簽訂契約的偉業，故而在死後升格為英靈之時，他便成為了這個群體之中唯一一個可以在不同英靈座之前隨意來往的存在。

並不是每一個英靈的英靈座都是一座雪山、或是一片沙漠這種蕭條的景象。至少據無相所知，九尾妖狐玉藻前的英靈座就是一座自帶侍從的華貴的宮殿。

在她的殿內不僅有著常年不滅的紅燭花燈，更有著一年四季不間斷供應的點心餐食。

英靈座是由無限的魔力構成的，其中的那些可以用來食用的食物自然也就是可以攝入的魔力了。

先前的所羅門最喜歡吃甜點了，相信這隻小的一定也不會討厭那些花樣繁多又飽含魔力的點心。

身著華貴衣袍的狐狸英靈十分熱情地將昔日的御主迎進了自己的宮殿，並在得知了對方的來意后，迅速地傳喚自己的侍從從后廚端出了七八盤樣貌精緻的糕點。

「咪咕！要不是小玉我身為這裡的主人得盡上自己的一份禮儀，我真想讓master你親口嘗嘗我的手藝啊，畢竟小玉可是最棒的人.妻呢！做飯什麼的也當然不在話下。」

與身上繁複厚重裝扮相反，玉藻前本人實際上是一個留著一頭粉色長發的活潑少女。

「所以所以？這就是所羅門嗎？好小好可愛啊，master你是專門把他做成這幅模樣的嗎？」

看對方的那個激動的兩眼放光的樣子，要不是有無相有意無意地擋著，玉藻前就快湊近到幾乎能與耶底底亞臉貼臉的距離了。

「小玉別鬧，你會嚇到耶底底亞的。」

無相這次決定帶著耶底底亞到玉藻前這裡來，一方面是為了解決他魔力補充的問題，另一方面則是想讓他可以儘可能地接觸到更多的人。

要想讓耶底底亞變回所羅門，補充魔力和與外界交流兩者皆不可少。

魔力塑造身形，交流獲取身份。

耶底底亞之所以是這副模樣，既有魔力不足的緣故，也有世界意志不肯承認他身份的因素在裡面，而要想讓所羅門重取昔日榮光、再戴魔術王之冠冕，世界對其身份的肯定和認證是絕不可少的一點。

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無相才會選擇在這個檔口順水推舟地帶著這孩子走出自己的英靈座，去到外面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玉藻前性格很好，又是女性，英靈座上還有食物可以提供……她這裡很適合作為耶底底亞接觸外界的第一站。

但這位妖狐過分熱情的模樣顯然是無相在來之前沒有預料到的，無相看著對方眼中的精光，生怕她的過激舉動會傷害到那個柔弱到不似英靈的孩子，便將耶底底亞小心地攏在了懷裡。

「不要動手動腳的，耶底底亞很脆弱，不要拿一般英靈的體質來看待他。」他輕斥了對方一聲。

「嗨呀，master你可真小氣。」

被無相明裡暗裡攔下好幾次、最後還被對方直言拒絕的玉藻前誇張地露出了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故作無賴地朝對方撒嬌。

「這孩子是叫耶底底亞對吧？耶底底亞那麼可愛，讓我好好看看，讓我好好看看嘛！

說著這話的時候，玉藻前還止不住地抖了抖腦袋上地耳朵，擺了擺身後的尾巴，活像是一隻小狗一樣，仰著頭一臉期待地看向無相。

無相實在遭不住玉藻前的發嗲。他略顯無奈地瞥了對方一眼，然後垂眸看向坐在懷中安安靜靜地吃著點心的耶底底亞。在確定對方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驚懼的神色后，才鬆開了先前一直護著他的手。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朝著玉藻前輕輕地咕噥了一句：「也就是縮小版本的所羅門啊，有什麼好看的。」

「沒什麼好看的你還護得那麼嚴實！」

玉藻前折了折自己的耳朵，假心假意地瞪了無相一眼。雖然口氣有些沖，但事實上她並沒有生氣，一雙美目眼波流轉之間滿滿的都是笑意。

「小耶底底亞，姐姐我是玉藻前哦，叫我小玉姐姐就行啦！小耶底底亞不要和小玉姐姐我客氣，喜歡吃什麼就多吃點，全吃完，一點點都不要給master留下，知道嗎？」

「唔……」

方才還一個勁地往嘴裡塞糕點的耶底底亞在聽見玉藻前的哄騙后，並沒有加快自己消滅食物的速度，反而遲疑了一下，然後緩緩抬眼，詢問似地看了看抱著他的無相。

無相幾乎要被對方的動作給逗笑了，他愉快地彎了彎嘴角，朝著懷中的孩子柔聲道：「耶底底亞你要是喜歡就都吃了吧，我不需要吃東西的。」

得到了無相的允許，耶底底亞的眸子先是亮了亮，轉而又從中透露出了幾分糾結的神色。他扭過頭去去看桌上的幾盤點心，糾結了一會兒，才從中拿起一塊，直直地遞到無相的嘴邊。

無相也沒有拒絕對方的一片好意，他含笑著吃下了那塊糕點，然後讚賞似地拍拍小孩的頭，示意對方可以繼續專心去填飽自己的肚子了。

將兩人之間的互動盡數看在眼中的玉藻前無意識地「噯」了一聲，她支起一隻胳膊撐著自己的腦袋，沉默著看向一臉溫柔地注視著懷中幼童的無相。

「所以啊，master？」她感覺自己都有些不忍心去打擾這溫馨的一幕了，「這到底是怎麼會是呀？所羅門王……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又怎麼會成了不得不依靠進食來獲取魔力的英靈呢？」

聽到了玉藻前的問話，無相從耶底底亞身上抬起眼來。

「一言難盡。」

他皺皺眉頭，道，「總的來說就是魔力不夠，以及沒有獲得世界意志的認可。」

說到這裡，無相就止不住地露出了三分無奈的神色。

「畢竟想要復活一名連存在都曾一度從人類歷史上抹去的英靈這種事……實在是太難了。」

玉藻前回想起以往的歷程，不禁贊同地點了點頭。

「所以，master你是已經想到什麼辦法可以讓他儘快恢復嗎？」

她掃了一眼正坐在無相膝上啃點心啃的正歡的耶底底亞，突然就嘆了口氣。

「我想你也應該不會滿足於忙活了那麼久，最終卻只得到了這麼一個小孩子模樣的所羅門吧？」

「那是自然。」

也不知道是回答對方提出的兩個問題之中的那一個，亦或許是兩個問題都在作答，無相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篤然而平靜。

「我一定會恢復昔日所羅門王的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