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皮山匪(五)
杜雲接話,「這位是山月禪師,從王城來。」
圖柏的目光粘在僧人的身上,扯都扯不過來。
他心想,「這也生的忒好看了,我還沒見過如此俊俏周正、合我心意的人。」
僧人眉目如畫,披著一襲青色裟衣,目光澄凈清澈,好似天山冰雪融化的湖泊,乾淨的倒影著湖光山水。
見圖柏看他,僧人也抬眸與他靜靜對望,纏著紅檀佛珠的手腕攤平,輕聲念了句佛號,「施主?」
圖柏心道,「完了,聲音我也愛聽。」
杜雲拍他肩膀,「東西不要了?」
圖柏猛地回過神,拿過僧人手中的胡蘿蔔,指尖不小心掃到他的掌心,一陣心神蕩漾。
他學善男信女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禪師一路奔波了吧,快請進來。」
熱情的給僧人引路,悄悄挨過去,下意識就要勾肩搭背,望見僧人的清雋筆挺的肩頭,圖柏沒敢下去手,悻悻收回來,端端正正走到僧人身旁,想道,「第一印象最重要了,對,我不能讓他不自在。」
杜雲站在門外,親眼看著圖柏將他徹底忽略了個精光,拍了拍官袍上的浮塵,「老圖什麼時候這麼喜歡和尚?」
孫曉也納悶,「圖哥信佛了?」
師爺不聲不響站在一旁,乾巴巴道,「你們沒有發現山月禪師很好看嗎。」
圖柏把人迎了進去,帶到衙門的會客堂里,親自燒了茶,倒上給端到跟前,又在廚房裡轉了一圈,翻出來幾個不知道誰帶的小點心,精心的裝了盤也放到那人面前。
「禪師還需要什麼嗎,地方小沒什麼好東西,不過您要什麼和我說一聲,我這就去給您找來。」
桌上的苦丁茶冒著淡淡清煙,僧人道,「多謝施主。」
「不謝不謝。」圖柏搬個凳子坐到他身旁,一眨不眨看著他,「山月是禪師的名字嗎?」
「法號。」
圖柏眼睛一亮,「禪師的名字是…?」
杜雲隨後進來,捏了塊點心塞到嘴裡,「你就叫山月禪師便好。」
哪那麼多廢話,裝什麼熟。
圖柏瞪他,扭過頭又一副俊朗親切的樣子,「禪師是不便告知嗎?如果這樣我就不問了,我就是、就是…」
僧人文靜笑了下,溫文爾雅道,「貧僧字千梵。」
圖柏在心裡念了兩遍,俊朗的眼裡笑的如沐春風。
杜雲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覺得老圖估計是吃錯藥了,實在反常。他和山月禪師還有話要說,圖柏很有眼色,道了句,「我這就出去,千梵若是需要什麼了,喚我一句便可。」
杜雲眼瞪得跟銅鈴大了,覺得圖柏一定是被鬼上身了,什麼喚一句便可,平日里他不頤指他這個大人給他倒茶都算是客氣了。
圖柏哼著小曲坐在會客堂外面,看見孫曉抱著卷宗,招手將他叫過來,笑嘻嘻摟著他肩膀,捏住孫曉的臉。
「圖哥哎呀。」
圖柏道,「真好看。」
孫曉今年剛十八,跟在圖柏身後兩年多了,圖捕快是城裡有名的美男子,生的俊俏,為人也好,論好看,他可萬分都比不上。
「圖哥才是好看。」
圖柏滿眼笑意揉搓著孫曉的臉,「不,你最好看,特好看。」
孫曉紅著臉,「真、真的?」
「你沒看出來他說的是別人嗎。」師爺轉過迴廊,走到孫曉面前,替他抱走一半卷宗,順帶將孫曉的臉從圖柏手裡救了出來,拉著孫曉就走。
「啊?」孫曉邊走邊回頭,擔憂的望著靠在柱子上低頭髮笑的圖柏,小聲問,「圖哥不會中邪了吧?」
師爺推開案卷室,一股書墨的味道撲面而來,「沒,不用理會,他就是犯了姑娘常犯的毛病。」
「啊?嚴重嗎?」
「唔,看樣子有點。」
「要我叫大夫嗎?」
「不用,治不好。」
聞言,孫曉更擔心了,到底是什麼毛病,圖哥可別又舔毛病啊,夠可憐了。
屋裡的人談了有小半個時辰,圖柏坐在台階上,伸直兩條腿,眯眼望著澄清的藍天和白雲,不由自主就哼起個小曲,想再看看屋裡的僧侶。
「怎麼有人長得讓我看一眼就喜歡上了呢。」圖柏心裡琢磨,「春天才剛過不是。」
也不是交|配的季節嘛。
腳步聲從屋裡傳了出來,門吱呀一聲打開。
圖柏在打開的前一刻就已經長身玉立站好了,他本就長得氣度不凡,如今一正經起來更顯得丰神俊朗。
杜雲被他臉上恰當適宜的微笑快閃瞎眼了,莫名其妙看一眼圖柏,伸手做請道,「禪師這邊走,客房已經備好了,您先休息,等明日我們再詳談山匪之事。」
「大人也累了吧,您也去休息,我帶禪師去就可以。」圖柏熱情走上前,擋了杜雲半步,接過他的路。
千梵一身青裟如攜了清風,溫聲道,「多謝杜大人,有勞施主了。」
圖柏與他並肩而行,將人帶向衙門後院的客房,路上不停的推銷自己。
「別介,不用叫我施主,我叫圖柏,您叫我小圖,阿圖都行。」
「圖施主。」
「好吧,那我能不叫您禪師嗎,千梵,阿梵,小梵梵,您喜歡哪個?」
「……」
空蕩蕩的院子里,杜雲愣愣站了一會兒,感覺旅途的奔波席捲上雙腿,他彎腰捶了錘,拍了下自己腦門,嘟囔句,「我信了你的邪,本大人定然是太累了。」
腳步輕浮的飄回了自己的卧室。
洛安城繁華熱鬧,洛安城的衙門卻窮的有模有樣,杜大人一直想找機會坑蒙拐騙貪一貪錢財,好把衙門也修葺一番。
但他自己又覺得貪也要貪的有原則,不能貪平頭老百姓,也不貪小商小販,專貪為富不仁的商賈世家,奈何上任四五年,也沒找到好機會,看誰都可憐。
衙門不富裕,衙門的客房也沒好到哪裡去,幸好屋裡乾淨整潔,不至於讓人嫌棄。
圖柏將客房的門窗打開,窗外對的是衙門後院里孫曉栽的一池碗蓮,蓮葉只有巴掌大,又圓又綠浮在小水池的表面,風一吹,漣漪散開,映著細碎陽光,頗有幾分禪意在裡面。
站在窗口能嗅到一股蓮葉的清香,圖柏覺得小孫真是栽的太好了。
「你先睡一會兒,等會兒我送飯再來叫你。」
千梵微微笑了下,「有勞施主。」
圖柏看著他唇角的笑容,臉上發熱,心跳砰砰砰跳了起來,說了幾句不用客氣,便逃也似的跑出去了,臨走時還不忘輕手輕腳給他帶上房門。
他一口氣跑到前院,邊跑邊用手搓了搓臉,琢磨著,「我到底跑什麼啊。」
日落黃昏,杜雲在路上奔波了好幾日,睡了半晌還沒睡醒,迷糊之間聽見門外有人敲門,他應了幾句不吃了,拉過被子就打算蒙頭再睡。
圖柏直接推開門,取過袍子給杜雲套上。
「快點起來,吃飯。」
「不吃,我睡。」
「不吃不行。」
杜雲躺下了又被拎起來,眯著一隻眼,說,「你什麼時候這麼關心本大人了?」
圖柏給他套好衣裳靴子,拿過毛巾在杜雲臉上粗魯擦幾把,拉著人就往外面走,「你明天後天大後天都可以不吃,但今天必須吃。山月禪師已經在外面等候了,主人若不來,他會很尷尬。」
杜雲,「……」
他剛想說什麼,就發現圖柏原本拽著他的手換成了虛扶,聲音也變了,「大人您慢點,胃口再不好也要吃點的。」
千梵靜立在一旁,眉眼溫柔,「大人身體不舒服嗎,貧僧會些岐黃之術,可為大人切脈探息。」
圖柏擺擺手,胳膊肘用力,將杜雲朝前一頂,讓人一屁股栽坐了下來,「不用勞煩禪師,杜大人這是老毛病,沒啥大事,禪師還請入座。」
看著滿桌子的素菜,杜雲滿眼疑惑,老毛病?他身體好的能吃下一頭牛,他張口想問自己有啥老毛病,被師爺按住了手背,遞上筷子,「吃飯。」
飯後,月上樹梢。
圖柏主動將人送回了客房,雖然還想再和千梵說上幾句,但又怕他勞頓疲倦,道了句好夢,便悄悄離開了。
圖柏哼著小曲轉回來,看見原本該散去的人坐了一堂,燭火通明,顯然正等他呢。
他心情好道,「都不困啊,那我先去睡了。」
杜雲吃了一肚子的素菜,嘴裡沒油腥,現在正端著一盤切牛肉解饞,「老圖來,來坐下,說說你今天到底是吃錯藥了,還是中邪了。」
圖柏,「沒吃藥,也沒中邪,胡說什麼。」
杜雲和孫曉咬著牛肉,面面相窺,滿臉疑惑。
坐在一旁的師爺眼觀鼻鼻觀心,「吃肉。」
圖柏看他們也說不出來什麼,索性也坐下來,「正好,和我說說你為何會和山月禪師一同回來。對於祝小侯爺的案子,皇上又是怎麼說?」
回歸正事,杜雲正襟危坐,「皇上看了我的奏摺,龍顏大怒,立刻傳喚祝侯爺進宮問話,祝侯爺一把年紀,當時就以頭搶地,高呼是我弄虛作假,故意害他兒名譽。」
圖柏,「然後?」
「皇上一時拿不住注意。祝老侯爺說以死明志也要還他兒清白,要皇上派人將祝小侯爺押送回都,讓大理寺卿的人來審問,是非是過,等審問過後再由皇上定奪。可笑,去之前我都打聽好了,那大理寺卿和祝侯爺有些淵源,算半個門生,祝家就這一個小兒子,若是人到了他們手裡,還不是任由他們搬弄是非。」
圖柏向後靠在椅子上,「有點黑。」
杜雲噓了聲,「心知肚明,別說出來。當時眼見皇上就要下聖旨,宮裡的公公來報,說是山月禪師來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和尚,本來就心情不好,還以為是觸了霉頭,沒料到,山月禪師和我從前見過的滿嘴仁義道德、什麼以德報怨的和尚不大一樣。」
說起千梵,圖柏來了興趣,眼裡發亮,「怎麼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