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怪的興趣群

群里聊天人的昵稱，用的都是歷史上赫赫榮光的名姓。我大體看了一下，均為中國西周以後的。什麼：孔子、墨子、李斯、祖沖之、唐太宗、雨果、伽利略、居里夫人……諸如此類。

「請您修改您的昵稱，否則60秒后自動移出群外。」

這是什麼規定？還真是一群怪人！我心中暗自嘀咕著，左右不過是另一個假名字罷了，我也不太在意，因著大學時看小說對其極為仰慕的緣故，便輸了「丘處機」三個字。

「您好，神的使者，我們在此恭候已久，以示對您恭高的敬意。我是秦王嬴政。」秦始皇的頭像亮了亮，提示框消失，一行字映入眼帘。

一句話，弄得我丈和尚摸不著頭腦，群標籤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寫著「科研」二字，又怎會是這般情形？

「您好，陛下。」我只得硬著頭皮回了一句，猶豫了半天，這骰子終於還是要擲出天外的。

「神使您知道嗎？人間等了您幾百年！幾百年！您知道等待的煎熬嗎？您無時無刻不在我的夢中。」

「神使，你這番下凡，可是來找鐵木真的？」

「沒錯，就是他，成吉思汗……陛下認識他嗎？」

「認識，當然認識。朕對上天可比那個小騷達子虔誠多了，為什麼上天的恩惠總是降臨在他的頭上，這真是太不公平了，神使，勞煩你向上天轉達！」

「貧道現在就返回天宮。」他說出的這句話正中我的下懷。

本就覺這話越說越不著邊際了，這麼不著邊際的話，只怕講上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我看了看時間，2：22，凌晨兩點！不但是瘋子，還是夜貓子。我不耐煩，尋了個由頭便欲離開。

「不，神使且慢，小人還有要事要請教。」

「貧道的也是急事，有什麼事改日再說吧。今天不說，天能塌了不成？」

「神使，你走出門看一看，看看大地，看看天空，看看六月飛舞著的雪花。沒準兒，天真的要塌了。大廈將傾，獨木難支。」

「你這是何意？」我將信將疑，緩步出門，雪已停歇，烏雲散開，露出一輪巨大的血月，詭異、美麗、朦朧而又異常聖潔，乍一看還真像女神含情脈脈的眼睛，此景百年一遇。

心中的桃花開開落落，不知不覺間，春心悄然而動，又悄然而逝。夢中那個迷離修長的身影第1524次出現了。

環境日益惡劣，自然界異像頻出，也許大禍真的要臨頭了吧。人類自己造成的後果，自然要自己一肩承擔。

「這一切不是人禍，而是天災。神要降臨了。神使這……」

對方似是猜到了我的想法，十六個字一閃而逝，系統突然崩潰，不見任何徵兆，群名單里再也找不到「秦始皇」三個字，看不到這個神神叨叨的群友了。

「神使，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那人沒有來得及說完。多年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看到了這句話，世界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可惜我不是未來的客人，擲出的骰子打出的只是無盡的未知數。

在當時看來，那人徹頭徹尾就是個笑話，這簡直比站在大街上高呼三聲：「我是瘋子！」還要瘋狂。

說是如此說，但此人的不翼而飛卻甚是可疑。我另拿出一塊紅色的加密內部通訊晶元，搗鼓好台詞低聲下氣地向上司問詢。

這種話我還是第一次說，難免有些生澀，只覺不好啟齒，所幸隔著一方屏幕，而米依曉對東方敬說得那些話我又背得爛熟，大的樣子倒是沒錯。

一行字發出去，我略鬆了口氣，但對著這輪月亮卻怎麼也找不到周公爺爺。「要是你在就好了。」我自道活該如此，也沒臉死乞白賴地纏著他，自從分離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了。

人心裡住著小鬼，有智能的我有幸成了幾隻小鬼的主人。沒有知會任何人，鬼使神差的我悄悄上了舊id，花了足足一個小時，我翻看了我們大學三年所有的聊天記錄。

「海水中所有水分子平鋪開來，就是愛情的廣度。」

「如果有一天海枯石爛了，種種誓言也就不復存在了吧。」

「地球自轉200圈，剩下的180圈有你。」

「180=90＋90，愛情不會放過救世主，但救世主可以放過愛情。」

一唱一和，他求愛，我拒絕。他求愛，我拒絕。曾經令我引以為「傲」的事迹，不過就是這樣。

沒等我傷情多久，上司的消息就來了，他告訴我ip地址無法確定，軟體中，根本就沒有那個群。

「我們查了你的瀏覽記錄。你的說辭實在讓人難以信服。三日後總局的調查員會過去，希望你如實回答，任務先照原計劃執行。」

我愣了愣，這怎麼可能，對於總局來說，事情唯一的真相就是我在說謊。沒關係，不要打草驚蛇，調查員看了也是沒有理由責難於我的。一向不起波瀾的我再也沉不下去了。

就算這樣，我依然得參加面試。

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勉強，說成玩世不恭也不為過，效果顯然不是太好，比之別的面試者又多了幾番盤問。總而言之還是憑著過硬的筆試順利通關。

至於楊教授那個花崗岩似的老頑固就不提了，我磨破了嘴、跑斷了腿也無半分效驗，好幾次還被拒之門外，淋了些無根水剎羽而歸。

除這件事以外，L市之行還算圓滿。等到九月學生開學的時候，我就要開始工作了。

群里並沒有因為少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物而沉寂，討論依舊熱火朝天。

伽利略：「夫人，最近哥白尼那邊不是很太平，教會的人一直在追殺他，妄想將他綁在火刑柱上。」

居里夫人：「算我求你了，好嗎？別這樣陰陽怪氣的了，讓人覺得不舒服。說實話，我真是受夠了！」

伽利略：「對不起，我只是想提醒你，多掂量掂量輕重。一個人太過重情不一定是好事。」

居里夫人：「你不也是一樣嗎？伽利略？」

酸啊，酸。我和東方敬也是這樣，難道天下有情人都是這樣？正自好笑，忽然見一男子推門而入：「您好，我是總235號調查員，請您配合。」

順著聲音望見那張俊俏的臉，令我無端地有些心神不寧，笑容也頗為勉強，下意識低頭看了看。嘴角一抽，完了，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孤零零的頭像下是空無一物的死寂。「啪」得一聲，屏幕上覆了層細細的裂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