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零二章 翼龍重現
腳步沉重的閔柏涵往裡走的時候想,他們也曾有過如膠似漆之時,那時風華還是溫柔懂事的,只是不知何時她便變得心狠手辣起來。
連……連……
他曾以為的大度溫和,不過都是假意罷了!否則又豈會容不下一個幼兒?他甚至想,這樣一個沒有胸懷之人,又豈能擔當太子妃?
從前、今日,他已經幾度淪為旁人口中的笑談,如今若是傳出「瑞王府主母是個瘋子」這樣的傳言,他便當真與儲君之位無緣。
他做了這麼多,又豈能甘心!
所以,一個瘋了的主母,自不必留。
況且,他的府上也該有血脈生出。
那時他不疑她,現在想來,這麼多年府上始終無血脈出生,她怕是出了不少力,否則又豈會這般輕車熟路,又豈會這般心安理得?
到底是他對不住荷華,是他委屈了荷華……
更有他也堅信今日無奈之舉,也定然不會惹惱鄭端夫婦。
那對夫婦是「識大體」的,況且,鄭家的榮光也並未因此斷了。
短短數步間想了許多的閔柏涵徹底下定決心。
「殿下……殿下……」
瘋言瘋語發泄過一回的鄭風華躺在床榻上,無視滿屋的狼藉,只低聲呢喃。
「你何時……才能回來呢?」
數月的病榻折磨,鄭風華早已失了顏色,面容枯槁雙眼深陷,像披了一副皮囊的骷髏。
一腳踏入內房的閔柏涵恰好聽聞這最後一句低於呢喃,當下便冷聲道:「回來讓本殿看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嗎?」
有些神志不清的鄭風華見到來人似是笑了一下,又是一聲低喃:「殿下……」
過去曾清亮的眼中有淚光盈盈,透過跳動燭火的微光,閔柏涵一瞬間似是恍惚回到了過去,只那竄入鼻息的難聞氣味和滿地的狼藉讓他謹記身處何地。
閔柏涵話語中的無情讓一屋子侍奉的婢女們都敢怒不敢言,只見他抬手揮退眾人後,便站在離床榻三尺遠的地方,沉默不語地盯著鄭風華。
床榻上的鄭風華漸漸清明過來,掙扎著起身,努力地做出一個「溫婉」的笑容后,緩緩道:「殿下,妹妹她……她留不得。」
閔柏涵擰眉冷笑一聲,卻並不接話。
「她……她害我!」鄭風華猛地一聲喊叫。
似是有些厭惡,閔柏涵退了兩步,才輕聲道:「不是你先害的她嗎?若非如此,本王又豈會幾近而立,膝下仍無一子半女?這麼多年來,你還害過誰?」
「本王看你是虧心事做多了,鬼敲門罷了!」
一個「鬼」字便讓鄭風華猛地變了臉色,只那雙充滿淚水又怔忡的目光看向閔柏涵時,有些許的憐憫浮現。
二人相視久久無語,鄭荷華在那一雙眼睛里看到了許多,卻始終沒有找到過去的愛戀,她忽地狂笑起來,「殿下今夜為何來?」
嘶啞又帶著瘋狂的笑聲在屋內疊撞,閔柏涵面色又難看了幾分。
「見過你,便算是全了這一世的夫妻之情,於你,本王無愧。」
鄭荷華蒼白的嘴唇顫抖了半晌,最終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且她清明的神智也越發混沌起來,就連五臟六腑也變得疼痛難忍。
恍惚中她想,不知是病症所致,還是被這個男人的無情所傷……
一世的夫妻情分,便也止於此了,只是日後呢?
怕是沒有以後了吧……
閔柏涵站在那裡聽著床榻上的人呼吸變得輕緩,忽而幾步上前,伸出手探在鄭風華的頸間。
虛攏了幾次,他始終下不去手,最後黑著臉大步離去。
他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他也下不去手,畢竟是枕邊多年的人。
…………
「大人可曾見過這樣紋路的令牌?」段恆毅問出這話后便隱含期待地看著葉洵。
葉洵手拿畫著令牌紋路的紙張,往燭火處湊近了些看清后,猛地吸了口氣,良久才顫聲問:「你是從哪裡見過的?」
聽聞葉洵知曉這枚令牌,段恆毅心裡奇異的平靜。
「不巧,今晨方才見過。」
葉洵回想今日進宮議事時他曾先眾人一步離開,便知曉這枚令牌在何處所見,只是他未曾想到……
「想不到翼龍衛陛下竟殘留至今!」葉洵的話語中不難聽出其中的惱火。
「翼龍衛……」段恆毅口中緩慢地重複了一遍。
「翼龍衛,是為守護陛下而建,只在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用來秘密清除朝堂異己所用。陛下即位之初,朝堂之上反對之聲如浪潮疊涌,後來,那些面孔漸漸少了……」
「……再後來,眾臣聯名上奏請陛下遣散翼龍衛以安人心,也足有數年之久,不曾聽聞翼龍衛。」
「想不到、想不到翼龍衛始終存在。」
說完這些的葉洵眼中有淚光閃過,只零星可見,更多的是痛恨。
痛恨當初擁軒帝即位,痛恨軒帝口蜜腹劍,也痛恨自己的有眼無珠,更痛恨軒帝殺了良將,致使家國飄搖,有山河破碎之勢!
段恆毅不清楚葉洵的心中所想,卻在聽完葉洵的這些話后,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全都連了起來。
軒帝便是派人用這枚令牌引誘的父親率軍出營,畢竟以父親的性格而言,見到這枚令牌后便會認定宮中定是有巨變發生。
但有先前種種,父親即使心有懷疑,也不得不想要千里奔襲回到金陵。
那隨行的五千輕騎便是最好的證明。
在出了軍營后,兩國的荒蕪邊境上,早有眾多索命厲鬼存在。
父親身經百戰又怎麼敵過這重重的精心算計?
…………
軒帝與六殿下聯手,可若軒帝有意立閔柏灝為太子,他又豈會尋了丹師意圖弒父,又怎會勾結敵國企圖發動戰事呢?
閔柏灝尚未封王,又無功績加身,難道是等不及即位?
可這也並不合理……
更有閔柏灝若能成為軒帝手中一柄揮戈自向的利劍,便也不會有自己在朝堂的立足。
捋清了所有的事,他卻始終想不明白這一點。一團疑雲解開,卻另有一團疑雲籠罩。
一人策馬疾馳在夜裡稍顯孤寂的路上,而這時,恰好有一人策馬進了孤墨城,又敲開了督尉府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