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圓盤

這是方辰首次在二維和三維層面接觸到戰鬥用的機甲。

他的身心都已經到達極限，處在崩潰的邊緣，這台機甲對他來說，無疑是沙漠中的綠洲。

駕駛它，就可以活下去！

方辰想靠上前去，卻被蔚藍色的粒子光芒照得皮膚刺痛，抽身退了回來，伸手一摸臉頰，抓下來一沓乾枯的死皮。

是艾塔粒子的光劍！

人體有70%的部分是水，強能值的艾塔粒子可以穿透皮膚分解水元素，對人體造成直接傷害。

皮膚皸裂的痛楚讓方辰清醒過來，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他壓根不會駕駛戰鬥機甲。

話說回來，為什麼阿利亞天梯的底部，會有這樣嶄新的戰鬥機甲?

唯一的可能性，這台機甲，屬於格里芬與他手下的調查隊。

方辰暫時把關於機甲的想法放置一邊，繞開艾塔粒子光束，朝礦道更深處走。

方辰的猜測沒錯，很快他就發現倒在地上的人類屍體。

共有八人，身上穿著高壓作業的緊身衣，由於強烈氧化腐蝕，以及艾塔粒子分解，屍體已經嚴重損毀，甚至分不清男女。

方辰的念力場掃過他們身旁的背包，驚訝發覺，裡面的水和食物仍然留存很多，他連忙打開一個背包的鎖扣，水壺沉甸甸的，黑麥吐司的封口依然完好無損。

方辰擰開水壺，仰頭咕咚咕咚喝掉大半，這些水口感清澈甘冽，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高凈化飲用水。

方辰強忍住落淚的衝動，一年了，他還是第一次喝到這麼乾淨的水。

拆開紙制封皮，方辰撕下一大塊吐司塞進嘴裡，香甜的小麥粉刺激味蕾，一通狼吞虎咽，飢餓感很快消退，手腳四肢又恢復了氣力。

「食物和水充足，防護服完好無損，不存在病毒感染，又有戰鬥機甲開路……」方辰心生疑惑：「看他們的屍體，也不像是遭受過變種生物的襲擊……那他們，到底是怎麼死的？」

總不會是自殺吧……

屍體胸口的合金銘牌吸引了方辰的注意，上面好像寫著他們的身份信息。

銘牌的部首統一寫著：ATR科技公司所屬——姆林星系研究所。

「B級機師：德萊文，助理：瓊，助理：凱瑞……維修師：安吉莉亞……」方辰挨個查看了銘牌上的名字，眉頭緊緊皺起。

這些屍體中，沒有格里芬。

難道在機甲的駕駛艙？

方辰轉身回望，按捺住接近機甲的念頭，還是打算先探查完周圍情況再說。

在礦道的盡頭，方辰再次看見了一處幽藍色的熒光，一個屍體孤零零地靠坐在熒光前。

一大片藍色透明的晶簇挨著石壁生長，正散發著微小的粒子光芒，光線照亮，方辰隔著老遠，已經能看見那具屍體胸口的銘牌。

主管：格里芬。

藍色晶簇就是天然生成的艾塔粒子礦石，一旦經過精鍊提純，每100g的單位質量，就能賣出10000塊的高價。

夢寐以求的人和物同時出現在眼前，方辰的內心多少有些觸動。

忌憚艾塔粒子的分解效應，方辰站開老遠，觀察格里芬屍體的情況。

格里芬的軀體已經乾癟，皺巴巴的緊身服仍然完好，沒有破損受傷的痕迹，方辰的目光移到他的雙手，忽然停滯。

他手裡，似乎攥著什麼東西！

距離太遠，方辰只能看見半截圓弧狀的曲線，像是一面圓形的石英體鏡子，還在反射光芒。

直覺告訴方辰，那東西一定是這一系列事件的源頭。

方辰打開水壺，把飲用水從頭頂淋下，浸濕裸露的皮膚，然後閉上眼睛，朝著格里芬衝去。

強烈的分解反應下，方辰體表的水分急速消逝，他加快腳步，拱身彎腰一把搶過那塊圓盤事物，雙腳猛蹬在石壁上，身體借著這股力量彈反回來。

「轟隆！」身在半空，方辰的意識突然遭受重擊，手中的圓盤像燃起了火焰，變得異常炙熱。

一柄無形的重鎚憑空而來，狠狠砸在他的腦海，巨大的衝擊帶來暈眩，方辰無力地癱倒在地。

一條光怪陸離的巨大河流出現在前方，七彩斑斕的漩渦充斥著無數意識的殘片，方辰的意識化身成河流中的一道波紋，不受控制地流向前去。

河流的周圍是蜂窩狀的億兆個空間，每一個空間里，都存在著同樣的一條河流。

「這是我的！」

「喀琉斯，你不能侮辱人，他們也不想這樣的。」

「狗子！」

「好，你可不要後悔！」

「艾什莉姐姐！」

「知道為什麼叫M56星域嗎，M是縮寫，本意是Materialism……既唯物主義宇宙……」

「吾心存敬與愛、光與熱，諾斯底之意志克制己身，繼恆古之神啟，

清諸世之混沌，善必勝惡，真知普照星河……」

「去死吧，辰！」

「……」

千萬道細碎的回聲撕裂方辰的意識，陌生如熟悉的景象出現在視線中，卻像蒙上了濃霧，根本看不清真實景象。

啊！

方辰的意識發出怒吼，爆發所有念力，回聲與幻境在一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方辰大口喘息，渾身都被汗水浸濕，眼前還是那個黑暗的礦道，他翻身爬起來，心中疑雲重重，看向手中的圓盤。

圓盤約有巴掌大小，厚約1mm，重約50g，正中有一個同心圓孔洞，剛好可以用手指穿過，圓盤的一面是光潔的銀灰色，反射著彩虹般的弧光，另一面則繪著一幅奇怪的圖畫，在一隻形似艦船的船頭甲板，一個棕發女子張開雙臂，另一個金髮男子從背後抱住這個女子。

圖案的上方還寫著Titanic的帝國字元，只是字體非常奇怪。

泰坦尼克？這是什麼？

方辰死死按住腦門，總覺得要回想起什麼，但是又想不起來。

這個奇怪的圓盤能把人帶入幻境，看其表面的做工，更像是人造的物體，可是既然是人造的，為什麼會出現在地下礦道的最深處？是誰把它帶到這來的？難道是格里芬？不，看他死前的姿態，更像是要把這玩意從艾塔粒子晶簇中取出來！

方辰忽然明白了格里芬等人的死亡原因，一定是和自己一樣，在觸動圓盤的時候遭受了無差別的意識攻擊，他們沒有念力的幫助，所以無法從幻境中掙脫出來，最終死於氧氣中毒和艾塔粒子的分解效應。

這個圓盤，難道和我的念力有關？

方辰試著集中意志，展開念力場，倏然眯起眼睛。

三米！

念力場的範圍竟然增長到了三米！

他堅持了一年的刻苦練習，才堪堪把念力的範圍提升一米，然而就在接觸到這個圓盤，陷入幻境的短短數分鐘內，念力的範圍又匪夷所思地提升了一米！

這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直以來，方辰都把念力當成他身體自帶的特殊能力，如今看來，背後的緣由，似乎沒有那麼簡單。

為什麼他會在刊布星的沙漠中醒來，為什麼他沒有生平的履歷記憶，為什麼他會失去恐懼的情感……他到底是誰？

一次又一次把念力沉浸在圓盤中，卻沒有任何反應。

耗費了很長時間仍然得不出結果，方辰只好放下滿腹疑雲，把圓盤收進口袋，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戰鬥機甲。

除了神秘圓盤，礦道里再沒有任何線索，到現在為止，莉亞的委託已經可以算作完成，剩下要做的事，就是想辦法駕駛這台戰鬥機甲，返回清洗廠。

「那麼到底要怎麼操作呢？」

繞到機甲的背後，方辰仰視龐大的機體，一籌莫展。

他伸出手，敲了敲機甲足部的裝甲，沒有金屬的厚重，反而是幾聲清脆的迴響。

陶瓷？！

方辰對帝國的四大軍事公司的簡介有所了解，以陶瓷技術稱名的，也只有金剛石科技公司了。

金剛石科技公司，前身是奎森帝國武器設計研究局，成立與星河曆元年，是四大軍事公司中，最頻繁利用尖端科技的一家。

287年來，金剛石公司一直致力於打造高科技含量的作戰機甲。

高強度陶瓷裝甲、液態漆面偽裝、單兵聚變動力、高智能的AI火控系統甚至反物質引擎開發……與ATR公司的商業化路線不同，金剛石公司的產品代表著帝國最尖端科技結晶。

最精確的系統，最強勁的動能，最先進的武器，金剛石科技公司也代表著宇宙正統機甲領域的極限。

方辰沒信心駕馭得了金剛石公司的產品，但是現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他扯掉頭上的聯感頭盔，和身上焦黑的斗篷一起扔掉，從機甲的腿部爬上了背後的駕駛艙。

駕駛艙的合金艙門半開著，透過門縫看進去，騎乘式的駕駛座椅上空空蕩蕩，三面石英體屏幕閃爍熒光，一連串淡綠色的亂碼流動著。

方辰側開身體，從縫隙中擠進去。

剛騎上駕駛席，頭頂的艙門「噌」的一聲自動關閉。

「啊？！」方辰想去掰開艙門，一對楔形的金屬傳導器突然從兩旁彈出，牢牢掐住了他的雙腿，於此同時，微弱的電流從傳導器上湧來。

呃……不是吧，還要挨電？

方辰不敢亂動，忍受著兩腿的酥麻安靜等待。

然而過了許久，駕駛艙的設備再沒有任何反應。

「這樣就完了？」方辰活動雙腿，金屬傳導器紋絲不動，機甲本身也沒有任何動作。

「唉？」方辰感到不妙，也顧不得其他，伸出雙手，抓住身前排布按鈕的兩隻握把，握把的金屬基座立刻分解變形，咔嚓嚓一陣響，把方辰的雙手死死扣住。

方辰還沒來及反應，頭頂突然產生陰影，四隻覆蓋晶體導管的機械臂托舉一隻巨大的白銀假面，罩住了方辰頭臉。

微弱的電流湧進身體，方辰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脫離了軀體，變成了另一種形態。

眼前出現靛青色的電子呈像畫面，顯現出一個G—4900的帝國字元，一個機械合成的女性聲音響起。

「歡迎使用G—4900操作系統.」

畫面翻轉，變成了駕駛艙的透視結構，所有設備都呈現著正常的藍色，只有駕駛席上的小人是警示的紅色。

「嗶！」

刺耳的警示音響起，駕駛艙突然亮起紅燈。

「檢測到駕駛人角膜指紋與身份驗證不符，59秒后將會關閉系統，請重新出示許可權證明。」

「蛤，不是吧？！」方辰就是個傻子，也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機甲被人上了鎖，只有專屬的駕駛員才能開得了！

「滴，檢測到語音錄入，已切換至聲控AI。」

「呃……請問，這個機甲要怎麼開？！」被電了之後，方辰感覺自己的智商正在下降，竟然向人工AI問出這種問題。

「滴，本機甲屬金剛石科技公司第三代產品，機體型號:龍騎兵V改，引擎編號:ML02801111。」

「滴，許可權不足，具體駕駛教程請於身份驗證后查詢。」

「滴，系統關閉，將於5分鐘后重新啟動。」

……

方辰突然意識到，這下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