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鄭玉郎猛地一顫,立刻睜開了眼,面前卻漆黑一片。
他「嘶」的一聲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眼前朦朦朧朧的景象漸漸清晰。
昏暗的破廟內,一束銀白的月光從窗口流淌進來,照亮這一小方空間。
鄭玉郎只覺得全身都痛,就好像被人拖著甩來甩去一般。
他哼哼唧唧地起身,發現自己竟躺在一堆爛草上,那草都有了霉味。
他蹭的一下跳了起來。
「大師?大師——」
他喚了好幾聲也沒有人應。
壞了,單純的金蟬該不會是被什麼壞人給拐走了吧?
人還沒走上西行的路,他就先把人整丟了,鄭玉郎都能夠想象到漫天諸佛對自己的指責了。
鄭玉郎捂著額頭,頭疼的厲害,嗓子更乾的厲害。
這時,傳來一陣腳步聲。
鄭玉郎仰頭看去——
頭戴幕笠的小和尚掀開破破爛爛的黃布幡子,手裡捏著一個陶缽,正笑著看向他。
月光照在她的臉上,盈在她溪水般的眼眸中,清輝熠熠。
鄭玉郎伸手按住胸口。
「居士可好些了?」
鄭玉郎張開嘴,卻發現自己乾渴的說不出話來。
她垂下頭,小心翼翼地捧著陶缽行至他眼前。
鄭玉郎突然一陣眩暈,軟綿綿地倒在了稻草上。
「居士?」
「我、我沒事。」鄭玉郎雙手捧著心口,虛弱地開口:「我大概也許只是……喝醉了。」
陳唐唐「哦」了一聲,在他身旁蹲了下來。
鄭玉郎扭過頭,看著她在月光下越發清雅出塵的面容,輕聲問:「你怎麼不坐?」
因為蟲子太多了。
「阿彌陀佛,貧僧不忍殺生。」
鄭玉郎一愣,泛著春水柔波的眼眸眯起,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是你才能說出來的話。」
「居士喝點水吧。」
鄭玉郎勾起唇角:「可是,我想動也動不了了。」
哦,貧僧看你是想要再嘗一嘗拖行的滋味了。
陳唐唐一臉正直道:「那貧僧喂居士,還望居士不要介意。」
鄭玉郎的睫毛扇的飛快,就像是被風吹得亂顫的荷葉,在月夜下散發著銀色的誘惑。
「我怎麼會介意呢?大師這樣做……我心裡只會感激不盡。」
陳唐唐一手伸向他的背後,扶住他的後背。
肌膚接觸的那一瞬,他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化了,化成了一川銀河,化成了原形。
明明還有一層衣服,明明……
鄭玉郎快速垂下眼,遮住自己的慌亂的眼神,伸著脖頸,唇湊到陶缽邊緣——
他突然停了下來。
「居士?」陳唐唐面露疑惑。
鄭玉郎轉頭,盯著她清澈如月光積水的眼眸:「這是大師的陶缽?」
陳唐唐點頭。
鄭玉郎挑起唇,眼中開出了桃花:「好。」
他閉上眼,唇貼近陶缽,像是親吻一朵花一般,停了一會兒,才張開嘴慢慢喝水。
陳唐唐移開了視線。
幸好這個陶缽自從方丈給她之後,她就沒有用過,而且,她以後也不打算用了。
陳唐唐輕咳一聲。
鄭玉郎緊張地睜開眼看她。
陳唐唐:「阿彌陀佛,如果居士喜歡,這個陶缽可以送給居士。」
鄭玉郎一把奪過那個陶缽,笑道:「那在下就不客氣了,等我給大師尋個更好的。」
他一手持缽,另一手掐指一算。
「嗯,我已經算出,大師的缽正在長安,我們明日一早還是抓緊時間趕路,早日趕到長安為妙。」
陳唐唐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有勞居士了。」
鄭玉郎笑眯眯地搖手,突然,他像是覺察到了什麼,伸手往懷裡一掏,整張臉都青了。
他猛地翻身而起,掀開衣服。
「居士!」
鄭玉郎的手一僵,慢了半拍轉過身子,背對著陳唐唐磕磕巴巴道:「抱抱歉了,大大師,我東西丟了。」
說著,他就繼續抖摟衣衫,彷彿這樣就能把那個包袱抖摟下來一樣。
陳唐唐盯著他的肩胛骨微微移動,衣服已經被他一層層剝開。
「你要的是這個嗎?」
「啊?」鄭玉郎立刻扭頭,卻忘了自己的衣服正大敞著,將滿懷的春~色都晾給大師看了。
陳唐唐仰頭望天:「阿彌陀佛。」
鄭玉郎慌慌張張地合攏衣服:「大、大師別誤會,我、我沒想……至少沒現在……」
陳唐唐揉了揉耳朵。
鄭玉郎只覺的自己越是解釋越是錯,簡直像掉進黃河裡——怎麼也洗不清了。
他捂著臉,深深嘆氣。
「大師,我不是要對大師圖謀不軌。」
陳唐唐:「……」
鄭玉郎放下手,正對上她茫然無辜又純潔的小眼神,頓時,他心裡的罪惡感越發盛了。
「大師信我,我真的沒……」他咽了一下,堅定道:「我要是對大師有不軌之心,定然天打五雷轟。」
「轟」的一聲巨響,外面響起雷聲。
鄭玉郎:「……」
真是操蛋的老天爺!
鄭玉郎抹了一把臉,努力笑起來:「這個季節雷雨天很平常,只是一聲雷代表不了什麼,我要是撒謊,這雷就砸向我。」
話音剛落,一道雷電「轟隆」一聲劈向破舊的廟宇,正好砸在鄭玉郎的腳邊。
鄭玉郎:「……」
陳唐唐:「……」
阿彌陀佛,居士你真是宛如一個智障。
鄭玉郎臉上的笑都僵住了,看著被劈的黑漆漆的地面,做了個吞咽的動作,虛著聲音道:「沒、沒什麼,我偷了玉帝的美酒,遭受這樣的懲罰不算什麼。」
「我要是……」
「居士。」陳唐唐提高了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你不怕雷劈,貧僧還怕呢!
鄭玉郎眨了眨眼睛,無力地垂下頭,樣子有些頹喪。
陳唐唐淡淡道:「你要的包裹就是這個吧?」
陳唐唐將包裹塞進他的懷裡。
鄭玉郎陡然鬆了一口氣:「什麼啊,原來我已經給你了。」
鄭玉郎露出一個洒脫的笑容,又將包袱塞進陳唐唐的懷裡:「既然給了你,那就是你的。」
他笑著朝她眨了一下眼睛,悄咪咪道:「你只要念著我的好就行了。」
天上陡然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正好披在破廟裡的泥塑佛像上,佛像「轟隆」一聲倒地,把鄭玉郎嚇了一大跳。
鄭玉郎白著臉,捂著胸口,偷偷看著那尊摔下蓮台的佛像,癟著嘴道:「好了,不是我給你,是別人要給你的,你念著別人的好就行了。」
「唉——我又沒想幹什麼,至於防我跟防賊一樣嗎?幸好是我,要是老三來了,你豈不是要氣得跳出來?」
鄭玉郎絮絮叨叨地去搬佛像。
陳唐唐根本就沒有聽清也沒有聽懂他說的都是些什麼。
既然鄭居士將這三個箍兒送給她,那她也只好受著,以後為這個神經叨叨的居士多念幾遍經就是了,希望居士的病情早日康復,恢復正常。
陳唐唐看著這三個金光瓦亮的箍兒,越看越是喜歡。
她在金山寺的時候,常常看到佛像身上帶著這些金剛圈法器,不知這箍兒是不是也是哪位菩薩的法器。
她邊想著邊試著將這三個箍兒往手臂上戴。
「……哦,對了,關於這個箍兒其實是有一個妙用的,你可千萬要小心些,」鄭玉郎將佛像重新扶好,又施了個法術,將佛像身上的泥土蛛網打掃乾淨,嘴裡還不停,「這東西見肉生根,你可千萬不要看它們好看就自己帶著玩……兒……」
鄭玉郎轉過身子,驟然失音。
只見陳唐唐擼起□□袖擺,白嫩嫩軟綿綿如玉似雪的胳膊上正正好卡著三枚金燦燦的箍兒。
鄭玉郎:「……」
他兩眼一黑,差點跌下檯子。
我的天!我的佛祖啊!怎麼辦?該怎麼辦?我怎麼每件事都搞砸了啊!
「居士……」陳唐唐輕聲喚他。
鄭玉郎捂著額頭,身子搖晃了兩下:「不,先別和我說話,我要冷靜冷靜。」
陳唐唐安靜地看著他。
鄭玉郎忍不住朝她望去,她的眼裡無波無瀾,平靜又清澈,像是一面新開之鏡,單純的不通世事。
不,不怨她,都是他的錯,怪他沒有說清楚就把這麼要命的東西給了她。
鄭玉郎輕咳了一聲,本想開口安慰幾句,可他自己也想哭怎麼辦?
「嗯,沒關係,沒關係……」鄭玉郎抹了一把臉,勉強笑了起來,「可能沒關係吧。」
「難道這箍兒居士另有用處?」
鄭玉郎忙擺手:「不不不,那就是給你的、給你的……原本這東西還要配上金緊禁咒語三篇,現在好像也沒甚用處了,算了也都交給你了吧。」
鄭玉郎將金緊禁咒語通通交給陳唐唐,又說明了這個東西的真正用法。
他偷偷拿眼睛瞅陳唐唐,見她臉上仍然沒有一絲後悔的意思,不由得讚歎她的好心性,心中更像是有一朵蓮花「啪」的一聲盛開了。
陳唐唐盯著胳膊上的箍兒,終於鬆了一口氣。
什麼要用這三個法寶讓三個男人離不開她,那是什麼鬼,貧僧才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