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嗖」、「嗖」兩聲。
玄空看著前胸插著箭矢倒在自己面前的兩個人,微嘆了口氣,緩緩的閉上眼,收斂了自己目中的悲憫。
很快,除了張二和張二身邊那個面色虛浮的,奴僕模樣的人,餘下的都被突至的箭給射死了,屍體散落一地,面上猶自帶著驚恐和毫無防備。
接著,同樣是十多個,但卻穿著藏青色對襟衣服的人快步走到杜清遠的面前,為首的人低下頭,神色恭敬的喊:「爺。」
雖然面上平靜,但那些人不自覺的都為自己捏了把冷汗。他們,來晚了……想到剛剛的畫面,所有人將頭埋的更低。
然而令這些人意外的是,這回杜清遠只是淡淡的「嗯」了一聲,就沒再說什麼了。
這十七個人非但沒有感覺到放鬆,心反而被高高提起。這位爺,一向是喜怒無常冷漠無情的,他們這次恐怕要領的責罰會超乎異常的重。
玄空看著眾人如喪考妣的模樣,忽然就知道了杜清遠往日到底是如何作派。
杜清遠踱步走到已經嚇的跌坐在地上的張二面前,一腳將他踢的老遠,語氣也是充滿了森然,「劫殺爺?」
又是一腳,「誰借你的膽子?!」
張二的僕從抖如篩糠,攔都不敢攔。張二捂著肚子,發出慘叫,再也沒有了剛剛的趾高氣揚,「杜大少爺,我知道錯了,求求你快停手,快停手……」
無意看這種場景,玄空扶著牆往院子的另一邊找自己的輪椅去了。
因為剛剛的動作,他的左腿這個時候已經痛的沒有了知覺,連腦袋都變得有些混沌。
估摸了一下,他這腳恐怕是徹底廢了。
杜清遠雖然一直在對張二動手,但玄空移動的第一時間還是被他捕捉到了。剛想問他要幹什麼去,茅屋外忽然傳來了疾馳的馬蹄聲。
「杜清遠,手下留情!」遠遠的,有人急匆匆的喊。
是張廖。
儘管在腦海里得出了這個結論,但杜清遠卻沒有理會的打算。
張廖好歹和杜清遠相熟了許多年,自然知道他什麼脾氣。咬了咬牙,張廖不得已再次開口,「看在我們多年的兄弟情分上,他好歹是我二叔。」
杜清遠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了快速下馬的張廖一眼,「這可是你說的。」
張二對他下的是可殺手,還是因著張廖的關係,他才中的計。現在張廖為張二求情,無論出於什麼目的,他們兩個的關係到底是多了幾分疏淡。
張廖也清楚這一點,但他毫無他法,還得儘力保住張二。誰讓他現在沒有掌權,家中宗族那關他沒辦法交代。
張廖惱恨的看了張二一眼,接著沖停手的杜清遠抱拳,「多謝。」
「先別忙著謝我。」杜清遠擺手。
張廖的心陡然一提。
「剛剛是不是你阻了我的人?」除了這個可能,杜清遠想不到別的。
張廖沒看到杜清遠眼中一閃而過的幽光,他只是看了看一旁站立的十七個人,然後無奈的說:「我是跟他們交代了,可……」
可那些人根本就不理會他。
忽然,張廖就住了口,他到現在也看到了杜清遠身上的血跡。本來張廖以為杜清遠身上的血是別人的,但仔細一看,那血還在往外滲,如此他就知道是杜清遠本身受傷流出來的。
看到了張廖眼中的歉意,杜清遠不為所動,只是道:「我饒張二一條命沒問題……」
「只要他活著,其他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張廖截住杜清遠的話。
等杜清遠點頭之後,張廖就看到他不停的往一旁搜尋著什麼。
張廖還沒反應過來,那邊杜清遠就已經找到了自己的目標。大步跨上被那些人帶來的馬的背上,接著一拽韁繩,杜清遠連人帶馬轉頭就挪步到了院子的另一邊。
這個時候張廖才注意到玄空的身影。
這個和尚,有些眼熟……張廖暗自思襯,自己到底在什麼時候見過他。
玄空看著眼前伸過來的手,不自覺皺眉,「施主想做什麼?」
杜清遠看著不肯動作的玄空,挑眉反問:「你準備留在這裡餓死嗎?」
房子被燒了,白朮和杜仲爺孫兩個也會在清江城裡住上幾天,一個腿腳不好的人留在這山林中,恐怕只能餓肚子了。
顯然,玄空也想到了這些。然而還不等他再開口說什麼,一隻手臂就伸到了他的面前,一陣大力襲來,接著他就落到了馬背上。
杜清遠感覺到眼前這個和尚的背貼上了他的胸口,莫名的,他小幅度的勾了勾唇。
看清了玄空的臉,張廖有些愕然,「這不是原來被劉氏買通的那個和尚嗎,你帶上他幹什麼?」
聽張廖的話,杜清遠才想起了之前的事。這才不過短短几天而已,他竟然已經快要把那些給忘了……
杜清遠頓了頓,皺眉說,「不一樣的。」
至於什麼不一樣,他也沒有解釋。
揚起馬鞭,杜清遠只留下一句「張二你們自己看著辦」給自己的侍從,接著就帶著寥寥幾個人打馬離開了這裡。
玄空坐在馬背上,被路上的顛簸折騰的夠嗆,臉色蒼白的宛如未經渲染的棉帛。杜清遠看不到他的臉,也就不知道他如今的模樣。
玄空想了半晌,然後問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問題:「貧僧之前……到底在杜府做過什麼?」
聽玄空這樣問,杜清遠甩了一下馬鞭,避開這個話題,「你真不記得了?」
玄空仔細尋找許久,依舊沒有找到原身遺留下的半分記憶,於是他搖了搖頭,「不記得。」
「既然忘了,那跟你就沒關係了。」杜清遠有些隨意道。
原來那個假和尚或是諂媚或是跋扈的樣子,明明是同一張臉,他竟然也沒辦法跟眼前這個人對應起來。
玄空見他沒有要給自己解惑的打算,也就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勞煩帶貧僧去找白朮施主。」玄空道。
杜清遠目視前方,「跟我回杜府。」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喜歡這個和尚離開他的視線。想來是因為之前幾天給喂葯喂飯的,他習慣了。
「找白朮施主。」玄空的聲音有些低。
杜清遠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微微扳過玄空的肩膀,下一瞬就看到了他現在的臉色。那一雙眼睛里現在只剩下星星點點的清明,餘下的都是低迷的遲鈍,杜清遠下意識的試探向他光潔的額頭。
觸手,滿是汗水過後的濡濕。
杜清遠大驚,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仔細摸了摸玄空的全身,杜清遠並未探查到什麼傷口,下意識的,他一把將包裹著玄空左腿的粗布褲子拉上去了一些。
接著,杜清遠就看到搭在馬腹上軟噠噠的左腿那裡不自然的彎曲。
「又斷了。」玄空也低頭看了一眼。
杜清遠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沖緊緊跟隨上來的隨從陰測測的說:「你回去,給我廢了張二!」
為首的人心中一顫,話都不敢多說,當即就調轉了方向。
杜清遠拉緊韁繩,馬兒感覺到了背上人的指令,一聲長嘶過後,它的速度幾乎翻了一倍。
到了清江城杜府,杜清遠讓人把膽敢來攔的僕從都打昏,直接騎馬進了自己的院落。
「你!」指著自己院子里腳程最快的小廝,杜清遠飛快的說:「去請城裡最好的大夫來。」
將玄空抱起擱在自己的床鋪上之後,杜清遠健壯的身軀不禁搖晃了一下。愣了愣,他往自己後背傷口處摸了一把。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傷口也裂開了。
他似乎,對這個和尚過於上心了,哪怕他對之前的事沒有印象,也不該……
很快,大夫就來了,這下子杜清遠沒就空琢磨自己剛剛一瞬間抓到的思緒。
不過短短小半個時辰,整個杜府上下就知道大少爺回來的消息了。
劉玉瑩原本在對著銅鏡試試自己新買的簪子,杜文江倒了,杜清遠也不知所蹤,整個杜家現在是她一個人說了算。
想到杜文江這幾年越發蒼老的面容,劉玉瑩猶如夜庭芍藥一般妖嬈的嬌容里露出幾分厭惡和不屑。
果然,對於男人來說,女色是最大的利器。就像她,不需要絕頂聰明的頭腦,只需要會撩撥男人就夠了。
莫名的,劉玉瑩想到了自己之前找來的騙子。可惜了對方好好一副皮囊,她還沒來得及享用,就被杜文江打斷了腿扔出去了。
「不好了夫人,大、大少爺回來了!」丫鬟眼中還殘留著驚魂未定。
「啪」的一聲,劉玉瑩手中的玉簪驀然掉到了地上,摔成了兩半。
——
山腳下,茅草屋。
一身藏青色衣衫的男人一把踢斷了張二的腿,沖張廖拱了拱手,沒有多餘的交談,男人就要帶人離開。
這個時候,被杜清遠交代過的人去而復返。
張廖心中頓時湧起了不好的預感,很快,他的預感就成真了。
那人竟然一腳踢到了張二屬於男人的特徵上面!
這回張二臉喘氣都沒有喘氣,直接就翻了白眼,撅了過去。
張廖看著一地的狼藉,忽然苦笑。這麼一動手,還不如直接殺了張二呢。也不知道張二到底做了什麼,讓杜清遠氣成這個樣子。
深吸一口氣,張廖一把將張二扔到自己的馬背上,帶著他就回了張家。
很快,張家也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