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開春的桃花開得格外艷麗,幼章靠在圍欄邊,數著桃花瓣,一片兩片,神情悵然。
香涎拿了件披衣來,輕悄悄給她蓋上了,實在不忍心打擾,姑娘這一遭病了來,素來頗靜的性子,又深了兩分。
大抵是察覺看的時間有些久了,幼章回頭來問,「八姐是不是說午時要過來?」
「是的,看這時辰,就要過來了。」
幼章抿抿唇,似有話要說的樣子,香涎問,「姑娘,怎麼了?」
「無事,」她起身,掀起了一裙子的桃花瓣,撒了一地,幼章低頭看,由衷地嘆了口氣,「可惜了。」
大病初癒,午時用膳並不多,喝了些清粥,幼章拿了本書,坐在床榻上翻了翻,略略翻了一本,就聽到門外聲響,「十三可醒了?」
「早起就醒了,在屋裡看書呢。」
挑了珠簾就進了來,齊鶴一陣欣喜,「幼章,你可算精神了。」掀了裙角,坐在了她身邊,輕輕抱了抱她,「幼章,這些天,你可嚇壞我了。」
幼章的心頓時觸動了起來,放下手裡的書,轉頭問她,「這幾日都去了哪裡,好些天沒見著你了。」
說起這個,齊鶴就興奮了,「我去了營里,」說時有些義憤填膺,「我與你說,你病了這些日,城裡發生了好些事,從關外來的那位親王,這幾日又回了關外。」
「嗯?」
「就是從京里來的那位,前段時日,事情鬧得很大,惹了軍憤,這本不該與家裡有關係,只是不知是何緣故,厲平兄長也出了面,請了陳情令,懷安世子思琢良久,聽說狀告到了京里,這一番,才知那位親王犯了邊境,就給請了回去。」
「回哪?」
「自然是閩州,他是被貶謫過來的,八月里軍演,他才到這裡的,這回可該走了。」說起這位親王,齊鶴喋喋不休,「你不知道這人有多惡劣,營里皆是百里將軍的營界,他竟試圖想分權-----」
齊鶴說得不清,幼章卻聽地膽顫心驚,至少齊鶴說明白了兩件事,一兄長出手了,二兄長聯合懷安世子一道出手了。
只是不知,那人在其中又是充當了什麼角色。
「齊鶴,鄰巷來的那位先生,可是懷安世子舉薦而來的?」
「啊,」齊鶴忽然羞赧了起來,「你是說葛先生嗎,是的呀,」齊鶴低低頭,紅了臉,而後問,「幼章,我聽聞,這位葛先生便是少勤姐夫家的三叔,你在京里時,可曾見過他?」這麼問不對,「你在京里時,可聽過他有什麼名聲?」
幼章一口氣憋不上來,「我與他並未見過幾次面,所以見面不識,卻是聽說,他,房裡妻妾如雲,陰柳不斷,為人不若表面所看。」
「啊?」齊鶴睜大了眼,滿臉的不可置信,「可我怎麼聽說他這個人通道修禪,性子冷淡得很,半點不似你所說,你可是弄錯了?」
「我不知道,但願如此罷。」說完撇過了頭,不再說話了。
「哎,」齊鶴扯一扯幼章的衣服,「我沒別的意思,你可不要亂猜啊。」
齊鶴可真是一個一覽無餘的姑娘,幼章犯不著置這個氣,「齊鶴,我問你,你可知那人的年紀,他可是與厲平兄長做朋友的。」
「我,哎呀,」齊鶴這個年紀,本該就是這樣的,「都說了不是這樣了,別問了。」
大病初癒,再出門,恍如隔世,四月里出門踏青,竟然是邶夜在門口候她,幼章著實受寵若驚。
齊鶴在她身後說,「還不是你老不出門,病既好了,該出門走走,去去晦氣,十五哥,你說是不是?」
「正是,」邶夜上前來接她,「倒不是我急切,是有人央了我許久,這回,你該見見他。」
幼章便知是誰了。
臨上車,邶夜扶著她,趁著他的手,幼章還是下了來,「十五哥,我見你今日也備了馬車來,我坐你那輛罷。」
進了車內,坐定好,車子緩緩駛動,邶夜定眼看,眉宇間頗有些心疼之意,「這一病,你消減得很了。」
「十五哥,」幼章決定直入正題,「十五哥,我很好,只是你,還好嗎?」
「嗯?」
「懷安世子的事我聽聞了,是,是與你有關嗎?」
「噓,」邶夜謹慎了起來,「這件事你不該過問,姑娘家的,知之止智,明白嗎?」
幼章盯著他,看了良久。
邶夜敗下了陣來,「也是,你自不是一般的姑娘。」
邶夜附耳來,輕聲道,「與我無關。」
本稀奇平常的四個字,邶夜還沒有後續,幼章卻覺得什麼都明白了。
「一些事,我不能與你詳細明說,但可以告予你知的是,十一王的事鬧到了京里,可大可小,個中榮辱,至於大哥會操手相戈,與我多少有一點緣故,但不足為提,畢竟關係到家族聲譽,我斷定,大哥自有他的決策。」
幼章的直覺是,厲平兄長是不是也被那人洗腦了。
「十五哥,你說,厲平長兄,會不會誤信了誰的讒言?」
「哈哈哈,」聽幼章一席話,邶夜笑了起來,「你口中所說的這個人,那可是厲平兄,六宗蘇家中,精挑細選,如今當家的這一位,你說若是連他也被誰輕易左右了去,那恐怕,蘇家這麼多年的門楣便早該斷了。」
似是她多慮了。
只是----
罷了,不該再去擔憂關於他的事。
沉思間,車停了,門外候著的人說,「十五爺,十三姑娘,到了。」
初挑開帘子,一片蒼翠之色,綠水青山,再入眼,一抹白色衣衫,昂,這人,是在這裡等多久了。
老遠,齊鶴的聲線已飄來,「十三,有人在等你呢。」
邶夜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快去罷。」
當真好久沒見了,劉景真這人,當真並不是多冷淡,從他的眼神里,波濤暗涌間,幼章看見了很濃烈的東西,太過熾熱,幼章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
還是淡淡低了頭,不看會好些罷。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頭頂上的人開始說話了,「身子好些了嗎?」
「嗯嗯,好了,好很多了。」
「你與我的婚事-------」
「十三,你與景真哥好好踏青去,我跟十五哥就先走了。」
不知從哪裡牽來的馬,齊鶴持馬而行,老遠與她喊話。
幼章應聲,「好。」
再抬頭時,眼前這人又只是看著她,欲言復又止。
幼章百思糾結,她亦是明白,又不是很明白,「方才你想說什麼?」
我們的婚事還作數嗎?
「家裡約了日子,因你病了許久,伯父請了大師說,婚期一事,興許拖到明年底,這樣久,你可還願等我?」
何故這樣問?
幼章於這一刻是知足的,眼前這人,真心實意待她好,頭一次,沒有摻雜太多的東西,對,該知足的,劉景真這人,便是她病慌之際,可都沒有想過要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