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葛瓊流放的事,幼章聽到,很是驚了一陣子。

她想一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是葛瓊啊,初次見面時的驚艷,這樣的人,怎麼說流放就流放了。

大房子孫的流放,讓幼章察覺,恐怕京中的日子如履薄冰,委實難過了。

傍晚等了許久,茶粹問,「夫人,還等嗎?」

看來是等不回來他用膳了,自己也只是喝了一口清湯,就讓茶粹撤了下去,「不等了。」

到了晚間,洗漱完,還沒見著他的身影。

心神不寧,拿本書在床頭看,看了多半,聽到房門聲響。

幼章忙放下書,走到外間。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一日的勞頓,她上前來,順手就脫了他的外衫,搭到架子上。

神色間難掩疲憊,「瓊兒那邊出了些事,」怕是老太太難捱,「過幾日你回去一趟,陪陪她老人家。」

這是應當的,幼章想著,他這時才回來,一定還沒有用膳,對他說,「你去洗漱洗漱。」轉頭吩咐了疏影,「熱菜都備上來。」

吃不了兩口飯,幼章瞧在眼裡,拿起勺子,又餵了他兩口湯,「多少吃點。」

葛思珉喝了大半,便是瞧著她這副溫良的模樣,心就舒坦了不少。

這人,如今也是他的妻了。

「三郎。」

他揮一揮手,囑咐丫頭撤了席面,轉頭抱著她,就進了內廂。

這哪裡還是被煩事所困的樣子。

「三郎,瓊大那邊,是犯了什麼事,這一走,家裡面,可是要受什麼影響。」

他避重就輕地答,「並無波及,老太太的身份在那裡,聖上也不敢妄來,只是她老人家吵著要進宮,一把年紀了,折騰不來。」

唉,幼章也不敢深想,「瓊大這樣謹慎的人,何苦呢?」

實在想不明白這其中的周折。

「瓊大——」

「噓,」他伸出食指,覆到她的唇上,「在為夫的床榻上,談論旁的人,是不是不太好?」

伸開手,他輕輕覆了上來,「春宵苦短,寧兒,是為夫不好,我等不及了。」

畢竟是初經人事,她哪能受得住,到末了,哭得不行,疼得太狠了。

扯著嗓子只推他,「不要,不要了。」

到這個時候,哪還能忍得住,只能耐著心思哄,「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這一夜,好比,紅毹擁出態嬌妍,璧合珠聯看並肩,福慧人間君佔盡,鴛鴦修到傲神仙。

一夜到天亮,懷裡的人貼得緊,他握一握,輕輕笑了,看來是累壞了,這樣也醒不了。

今日氣氛實在太好,不捨得起床。

抱著她,親了又親,一鼓作氣,爬起了身,喚一句,「丫頭。」

幼章輾轉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揉了揉眼,嗓子渴得很。

伸手摸了摸床榻,唔,人早起了。

裡頭有了聲響,疏影進來扶著她,唇邊難掩喜意,「姑娘,你可算起了?」

「什麼時辰了,」轉頭看了看,問,「爺去了哪裡?」

「出去有一會兒了。」

扶著她起身,幼章一個依偎,腿軟得很,路也走的不順暢。

疏影扶著她,「姑娘用些膳,這會子怕都餓的沒力氣了。」

又是到了晚間,這人才回來。

進屋便問,「夫人呢?」

「在書房。」

書房?

她閑不住,在書房裡看近幾日的賬目,看得模樣認真,很是正襟危坐。

他輕輕走上前來,從身後抱住了她,「這個時辰了,怎麼也不歇一歇。」

自是等他等的無聊了,她放下手裡的賬目,轉過身來,與他說,「今日我去了葛府台,回去看了看太太,她老人家精神不大好,陪著她說了好些話。」

「哦?」他有些詫異,眼眸亮了亮,「今日你還出得了門?」

半晌,幼章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伸出拳頭捶她,「混蛋。」

「呵呵,」他爽朗的笑開,抱起她往屋裡走,「該體諒為夫,為夫白日里做事分心分得很,家裡一個你,看來什麼事都做不好。」

哼……

轉眼就到臘月,天空開始飄雪,日子也冷了起來。

今日他得空,陪她在屋裡烘火,她在案邊看書,看得有勁了,便來擾他兩句。

看見她這個模樣,他有心來逗一逗她,「昔年,我看荀子,有這樣一句話,記憶尤為深刻。」

她果然來了興趣,兜到他懷裡,把玩著他的長發,「你以前還看荀子呢?」

頭髮不能給他玩,從她手裡抽出,他一本正經道,「自是看些,少時讀萬卷書,信百家理,不分彼此。」

「那是哪一句話,讓你記到現在。」

「嗯,」他作沉吟思考狀,娓娓道來,「你看這案上的玉,故雖有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也。」

「你……」幼章品味其中的道理,才明白這人是在與他說情話呢,「那當然了,沒有我,你這塊玉怎麼也亮不起來。」

是,是,「自不該能沒有你。」

情到濃時,他抱著她,就放到了案上,「寧兒,你試試,這裡也別有一番滋味。」

「混蛋,」此處怎樣是好,「不好……」

「爺,三爺!」

正是情到蜜時,被人擾,他也燃了一把火氣,「何事啊?」

外頭的人小心回話,「成,成親王過府了。」

幼章濕濕笑出聲,推了推他,「快起身吶。」

滿臉的不耐,似憋了火氣,重重吻了吻她這張討喜的嘴,「晚間等我。」

只是到了晚間,也沒等到他的人。

一夜未闔眼,反覆問了問,「爺回來了嗎?」

一更時分,外頭來信,大抵是猜到家裡這人不放心他,特意派人來話說,「爺今夜有要緊事,就不回府了。」

唔,幼章便也沒睡過去。

這是自打回京來,他第一次不在家。

習慣了他的懷抱與氣息,這時他不在,那便是怎樣也睡不著了。

第日清晨,天剛亮,他才回府。

進了屋內,問了門口守門的丫頭,「還沒醒嗎?」

「沒醒呢。」

昨夜睡的晚,清晨自然醒的晚。

待她醒來,從內室慢慢走出,喚丫頭,「疏影。」

定眼看,桌上這人,撐著額頭來看她。

幼章看去,他的顏色大好,眉宇間還帶著些笑意。

呼,沒發生什麼大事。

一夜未見,正是你情我濃之時,幼章一把撲進他的懷裡,「昨夜也不早點回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急死了。」

「是急的很了,現下才醒。」

「我說正經的。」

「京中的風向變了變,昨日皇城受宴,席上安康郡主——」說給她聽也不是不行,只擔心這些話污了她的耳朵。

「安康郡主?」

「成親王的母妃越貴妃的侄女,昨日宴,當是被人下了藥物,命懸一線,聖上特賜了她安康郡主的稱號。」

「那這郡主可治好了沒?」

「治不好了,」所以牽扯的才廣,罪魁禍首,自然是裕親王,「這裡頭,說不清道不明,只是因此事,成親王才有轄進軍裕親王的京城巡防營的部署,這一條路通了,那就大通了。」

幼章是有耳聞的,「聽聞此前,瓊大便是為裕親王辦事的。」

「是呀,」葛瓊留下的這些埋伏的兵力,他一時半會不去動,「這要散,從裡頭爛到外頭才好。」

幼章是不大懂這些細事,但只要他去做的,他都贊成,「那你要小心些,」他這人,反正就她看來,無時無刻都在謀划些什麼,「我們都靠著你呢,你不能倒。」

權謀這條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葛思珉摟緊了懷裡這小人,是了,有的東西多了,他更要小心謹慎些才是。

轉眼到了除夕,京中日漸喜慶。

幼章提議,「今年的年不好過,老太太那邊,肯定想的多,不如我們回去陪她過這個年,怎麼樣?」

彼時他在用膳,聽到這話,喝了一杯清酒,不做表態。

幼章便看出他的不情願來了。

「怎麼了,你還不同意。」

被她晃的杯中的酒都撒了多半,他甚是無奈地笑,「行罷,那就去。」

葛思珉要回府,一道與太太過除夕夜的事,傳到了老祖宗耳朵里,她老人家才難得有了喜色,高興了一時,跟少勤講,「這定是老三媳婦的主意,往年就是在家,也沒見著他陪個盡興的,如今出去了,反倒齊全了。」

「老太太,三叔既然回來,那必是喜事,您就不要多想了。」

幼章回府,少勤最高興,遠遠就在門口迎著她,這才是半年沒見面了,再看見她,自家這妹妹,越發像個樣子,大抵是身子高挑,什麼樣的妝容,她也適應得了。

少勤一時還有些感懷。

轉眼人就到面前了,在人前,幼章自然要先聽她一聲喊,拉著她走到了廊上,幼章才偷偷喚她一聲,「姐姐。」

少勤可擔不起,往身後看了一眼,「你仔細些說話。」

好罷,他那人,把這個看的還挺分明的。

除夕用餐,老太太想的周到,拉著幼章坐到了她的身邊。

這一大家的,唯獨大房今年缺了去,多少有些傷感。

還未用膳,前頭三千就進了屋來。

幼章皺了皺眉頭,見他也擰起了眉,他這副樣子,那必是有事發生,忙走到他身邊,問了問,他反身握住了她的手,道,「這飯我就不吃了,你留在這,轉告太太一聲,我有事,先走了。」

「那……」

人多,他也不好與她做些親昵之舉,「若是拖空,我就來接你,若是沒空,讓三千來回信,明日來接你。」

「好。」

葛思珉抽身走了,老太太也瞧見了,幼章忙說,「前頭不知道還有些什麼事,想必一會兒就回來了。」

自然,老人家的興緻頓時失了大半。

畢竟是除夕夜,熱熱鬧鬧地還是將膳用了。

一番鬧完,底下孫子輩的,都外出玩去了,留下幾個內堂的媳婦,相互之間說說話。

晚間用膳,少勤看著幼章用的不多,這會子有功夫來問,「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大舒服?」

幼章也不知怎麼弄的,今日的膳食,她覺得下不了飯,聞著還有些不舒服。

恰逢丫頭端了柑橘往屋裡走,幼章喊住,「這個給我拿幾個。」

「涼得很,少吃些。」

吃了兩個,幼章還沒有知味,忽然想起少勤屋裡她常吃的梅子,便問了問。

少勤聽著,囑丫頭去拿了,而後想一想,心一喜,湊近問道,「幼章,你那個可是多久未來了?」

哎?

「好像是的——」

少勤當即就站了起來,幼章拉住她,問,「怎麼了?」

怎麼了,傻丫頭,她這是有大喜事了。

以防萬一,少勤喚了兩位平日里為她調理身子的大夫來把脈,結果自然是一致,這是有喜事了。

幼章被驚到,又喜又感動,她自己從未注意過,摸了摸肚子,這,真的嗎?

去屋裡告訴了老太太,本無有精神的老人家,這會子忽然就來了勁。

囑幼章進屋去,左看右看,欣喜極了,「你這丫頭,有了身子也不注意,晚間還吃涼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說實話,幼章到現在還是懵的。

老太太看著她,笑出了聲,「這若是個哥兒,就圓了老太太我畢生的心愿了,盼著老三成親,這一日,就真的到來了。」

老太太這樣說,幼章壓力還滿大的。

因著有了身子,幼章直覺待遇又大不一樣了,少勤跟在她耳後,說些要注意的事項。

她聽著聽著,思緒跑遠了。

他什麼時候回來呢,她要將這個好消息親口告訴他。

聖上病榻,城牆戒嚴。

除夕夜,註定不尋常。

派人在東門守著,果然來了音訊,成親王甚是擔憂,寒冬臘月,汗抹了一額頭,「先生,你聽,八哥果真逼宮了。」

自然逼宮,葛瓊走後,裕親王新納的謀士,哪一個不是他調教出來的。

「莫急,待到月上中頭,你再進去。」

「何故啊?」這萬一真的逼宮成功了,悔也來不及了。

「除夕守夜,你恪盡職守,嚴管京城,從城南到城東,不需要一定的時間么?」

「可是,」先生怕是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可是——」

「成親王,這皇城裡的,可不是一般人啊,且等著看罷。」

月上三刻,成親王握刀的手出了一地的汗,不等葛思珉說話,他首當其位,便往裡闖,「沖。」

人未到宮門,就被裡頭的大軍趕了出來,當即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禁軍統領問,「成親王,何故現下才來?」

啊?「裡頭怎麼了?」

統領做了個手勢,稍加示意了一番。

這時長巷的高總管跑了來,喊,「聖上口諭,召成親王覲見。」

「父皇——」父皇不是病了嗎?

而在遠處觀望的葛思珉,看著看著,笑出了聲,撂了帘子,「回府罷。」

看來這老皇帝,比他想的還要深。

裕親王逼宮,哪知聖上本就無病,這一庄戲唱來,全天下都瞞住了。

裕親王,怕是不行嘍。

打道回府,傾靠在車壁上,他想,等老太太這幾年,便帶著寧兒回南罷,這裡的日子,不適合她過,也不適合他過。

聽說姑蘇的三月最暢快,那是他初遇她的地方。

那一年初見,不想如今是這樣的光景。

回了府,他家夫人自然住到了小謝山去。

一路上山,三千都快追不上他。

進屋裡,卻瞧見屋子亮堂堂的,丫頭在門口笑。

他莫名,往屋裡走,嘿,他家小丫頭就坐在床邊等著他呢。

「這麼晚了,還不歇下嗎?」

「葛思珉。」

「嗯?」好端端的這樣正經地喊他作甚。

「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要激動。」

這年頭,能惹得他激動的事,無非是那夜娶她時,撩蓋頭的那一刻,旁的恐沒了,「你說,為夫聽著。」

外頭走一遭,衣衫也被風霜沾濕了小半,脫下外衫放到架上,他看著她的模樣,以為她是要打些小主意,無外乎替他置了衣裳,縫了一雙鞋子。

他想,一會還是要表現的高興些才是,雖然她的手藝著實不精。

「三郎,你要做爹了。」

她睜著大眼,笑眯眯地看著他,不想錯過他臉上的表情。

哪知,這人一點反應也沒有,已然怔住了。

「三郎,三郎?」

這人傻了。

「你說什麼?」

「我說,你要做爹了。」她娓娓道來,「不過老太太希望生個小哥兒,唔,萬一生了姐兒怎麼辦,若是生了姐兒……」

「都好,都好。」

這輩子,足矣。

抱她在懷裡,喜得說不出話來,聽她喋喋不休地說話,心裡眼裡全是滿足。

「那要是生了姐兒,我已經想好了名字,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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