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章】虛擬娛樂時代1

當他睜開眼睛時，所見即為幾張滿是慎重的臉，那緊張中又透出幾分抑制不住的期待。

按照底層程序傳達而來的信息，他引動數據的重組，藉由設置好的發聲器說出了他們期待已久的那句話。

——「泛娛樂型人工智慧已啟動，當前為實驗型人格S-04。」

「太好了！終於成功了！」

「我們一定是最先完成的，讓其他人跟在後面吃灰吧！」

「別高興得太早，現在快檢查一遍有沒有什麼bug，沒有的話立即進入下一階段。」

和星城娛樂差不多時間宣布智能虛擬偶像開發計劃的公司有好幾個，但這麼長時間了，都沒有傳出什麼值得注意的消息。

他們有理由相信——自己是最先成功的那一個。

這個智能程式已經在上一輪通過圖靈測試，再經過這一階段的優化，表現出來的思維水平和正常人類相差無幾，而一些數據化處理能力上更加超出萬倍不止。

但是星城娛樂的研發人員不會認為自己發明出了真正的人工智慧——那是全世界都沒人敢說出來的話。

通過圖靈測試只代表著他「表現出來的思維水平」可以與人類相比，而到底有沒有思考——是以人格化的形式思考來回答問題還是以數據化的形式組合信息作出應對——這是無法判定的。

所幸星城也不需要那麼極端地追求擁有獨立人格的智能，他們只需要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智能虛擬偶像。

「初步檢定沒有問題！進入下一階段吧。」

「運營組那邊的資料傳過來沒有？我們需要完整的人物設定！」

「組長，他們說是派人過來了。」

「什麼？」研發組組長楊策從顯示面板上抬起頭，回過身剛好看到緊閉的門向兩邊打開，當先走進來的是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的女人，姣好的身材完全包裹在鉛灰色套裙之下，淡妝后的精緻面容帶著幾分職場歷練出來的凌厲。

「楊組長，現在開始可以進行人格塑造了嗎？」楚深河一句話直接切入正題，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將帶來的設定資料在顯示屏上調出。

姓名、外表、性格，乃至於一些細節上的小習慣，都是反覆推敲過的。

星城一開始並沒有第一個推出虛擬偶像的把握，所以他們必須在另外方面補齊慢了一步的人氣。

那就是人設——一個優秀的人設可以起死回生，只要臉夠好，就能夠吸引一批顏粉。

所以他們花費了大量精力進行調研考核，返工更改無數次之後，終於確定了現在的人設。

通過某些渠道，他們確認競爭對手的第一個人設多為女性，於是他們決定將星城的第一個虛擬偶像設定為男性。

同時為了確保在第一梯隊的競爭力，沒有在外貌上進行特別的性別特化，也就是說——偏中性化，以儘可能達到男女通殺的效果。

最後他們選定的名字……

「神曜？」楊策盯著這兩個字，「這名字……夠大氣啊。」不過是不是太非主流了點？

楚深河解釋道，「因為是虛擬偶像，取名可以更加超現實化一些，較為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要是取一個太過平常的名字，在這個娛樂至死的年代，先天性就失去了很多優勢。

況且這個名字深究起來並沒有什麼問題。

神姓是華夏本就有的姓氏，只是人數過於稀少，而「神曜」更是歷史上曾出現過的名字。

「那好吧。」楊策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他們只負責技術上問題，人設等等事務全部都由運營組，更何況還有楚深河這個虛擬部的總負責人，怎麼也輪不到他來提出建議。

將所有設定數據輸入，所有人都在等待系統處理完成。

「神曜」第二次看見這個世界，而這一次，他的思維比之前清晰了無數倍。

我是誰？

我是星城娛樂公司的第一個智能虛擬偶像神曜，也是全世界第一個。

他感知到自己與這個房間內的一切電子設備都有聯繫。如同本能一般，房間內的聚光成像設備被開啟，燈光熄滅，而空氣中有更加細緻的光塵浮起。

一線光芒如星光的洪流從頂端的發生器傾瀉而下，轉瞬形成固化形態的脈絡，於黑暗的空間中鐫刻出幻覺般的輪廓。

神曜站在這樣的光幕之中，目光緩慢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溢出的那一點光路在他周身縈繞，最終湮滅化為神座下的塵埃。

他們都知道眼前不過是程序的投影，一道並不存在的幻象，但每個人都為這樣的光所驚艷。

並非天然的美好，而是一點一滴打磨出來的美學極限。

完美契合當前人類社會流行趨勢與視覺偏向的人造美人——這就是虛擬偶像。

楚深河作為娛樂工作經驗豐富的項目負責人，親眼看著完整人設在自己手底下雕琢成形，但她依然被神曜的外形奪取了所有注意力。

短暫的震撼之後，心中升起更大的喜悅。

這一次虛擬娛樂時代的起步之爭，星城贏定了！

「楚部長，現在需要我做什麼？」神曜對著暗光籠罩下的楚深河伸出一隻手，詢問道。

他知曉之際的身份，知曉自己被製造出來的目的，甚至知曉自己的整個創造過程——那些全都儲存在星城為他準備的超級電腦中。

那麼，身為世界上第一個虛擬偶像，他需要做什麼？

楚深河看著神曜的動作，眼神更亮了幾分，「這樣的邏輯判定能力，楊組長你們一定費了不少心力吧。」

楊策心裡一陣得意，不過嘴上還是要謙虛兩句：「應該的，都是組員們的功勞，部長你可得加工資啊。」

他聽說楚深河是董事長的女兒，在公司又有多年工作經驗，才能毫無障礙地拿到虛擬部的控制權。

否則這麼一個直指未來發展的部門，還落不到她手中。

楊策和他的組員都是星城為了組建虛擬部從外面挖過來的，他對楚深河的性格並不熟悉，只是大致聽說這個女人行事一向乾脆利落。

不管怎麼說，現在她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了，打好關係很有必要。

「當然，這個月研發組所有人的獎金加一萬，後面的運營還需要你們多加配合。」楚深河面帶笑意，一揮手就是幾十萬划拉了出去，「我們計劃是在三天後進行全平台推出……」

神曜收回手，靜靜聽著他們的交流與欣喜，又稍感無趣地偏了偏腦袋，視線透過人群照出房間之外，觀察這個對他來說還過於陌生的世界。

額際的髮絲在物理引擎的嚴密計算中倒向一邊，墨黑為底的眼瞳在光下泛起幾分流淌的熾金，但沒人看得真切。

唔……被忽視了嗎？

所以他只需要按照程序和安排來做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在意自身的意志。

新時代的智能虛擬偶像，本來就只為粉絲而存在。